結交易
2024-09-13 20:05:05
作者: 綠羊羊
結交易
辛藤不是難得之物,虞雁書答應了製作粉末送給韓郴,便抽了個時間上白霧山。
沿途風景怡人,空氣清新,若是不看那些荒廢的農田,此處倒是一處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虞雁書帶了乾糧,打算在山裡轉轉,摸排一下植物種類。
走走停停,眼前現出一片山坡,虞雁書望之分外熟悉,原來是上次扈二娘帶她來的地方,這才意識到她在不知不覺間走了與上次相同的路。
越過山坡,前方乃是一片樹林,辛藤常常繞樹而生,虞雁書進去,很快便發現了辛藤的蹤跡。
此物根莖堅韌,虞雁書用柴刀磨了半天,仍舊沒能完全切斷,沒由來地想起越重霄那把短刀,定然比這柴刀好用得多。
「月牙,跟緊阿娘。」扈二娘的聲音從林外傳來,望著追逐蝴蝶的月牙,扈二娘神色柔和,向女兒招手,「快點過來。」
秋娘子幾人笑道:「她要玩你就隨她去嘛,別跑遠了就是。」
「不看著她我不放心。」扈二娘牽住月牙的手,一行人繼續往林中走來。
「你呀,真是把月牙看得比眼珠子還金貴。」
「我就這一個女兒,可不得金貴些。」
眾人邊說邊走,並未留意到樹後的虞雁書。
秋娘子道:「前段時間又是疫病又是下雨,根本沒有功夫上山採花,如今日期馬上就要到了,交不出貴人要的乾花如何是好?」
扈二娘安慰她:「還有幾天時間,總要盡力試試。」
「風乾鮮花少說也要半月,我們就是再怎麼試,也不能憑空再變出幾天呀。」
秋娘子說的是事實,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如今這世道掙錢不易,也就城裡那些貴人,仍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尚有閒情雅致訂購乾花。若是失信惹了貴人不快,貴人大可轉頭去找別人,她們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都怪那個妖女,如果不是她搶了斗花宴的魁首,那一百兩賞錢就是我們的。」
其中一人憤憤不平,想起虞雁書便覺得惱怒,「你瞧她在王知州面前的樣子,看來是想攀高枝兒呢。」
扈二娘並不認同:「斗花本就各憑本事,虞娘子的花籃的確更勝一籌。再說疫病能夠消除,多虧虞娘子想出了水培藥草的法子,我們怎麼能這麼說人家呢?」
「二娘你怎麼向著她呀?你家毛鐵匠不就因為她才得了怪病,另一條腿也差點廢了嗎?」
聽她提起毛鐵匠,扈二娘垂下目光:「那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行了,別說她了。」秋娘子招呼眾人散開,「快採花吧,事情急著呢。」
說話的人自討沒趣,不再說了。只不過人一分散,虞雁書的身影便被瞧見了。
「秋娘子你快看!」
虞雁書被人用手指著,大聲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何不能在這裡?而且,我先來的。」
「那你為何鬼鬼祟祟躲著,是不是在偷聽我們說話?」
虞雁書覺得好笑,故意道:「我想幾位並不歡迎我主動問好,所以待在這裡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不成想你們有要事相商,不便讓我聽到。」
她這麼說,那就是確實聽見了那些壞話。
說話的人臉色漲紅:「我說的不對嗎?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甘心嫁給越重霄,一準是嫌貧愛富,想做知州夫人。」
「知州夫人大可不必,嫌貧愛富倒是真的。」虞雁書笑容滿面,一字一句道,「娘子若是視金錢如糞土,不如把錢給我?」
「你!你想得美。」
「娘子怎麼又不肯了?難道你也嫌貧愛富?」
「你牙尖嘴利,我不跟你爭論。」
說話的人被氣走了。扈二娘小聲來同虞雁書打招呼:「虞娘子,你也來採花嗎?」
「不是,我來是為了採摘辛藤。」
「這藤有什麼妙用?」
「曬乾磨製成粉可以防身。」
扈二娘想起來了:「你就是用這個抓住了那賊人。」
「正是。」
「娘子真是勇氣過人,若是我撞見那個賊人,定然是不敢出手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又是那人看不下去,冷冷出言譏諷:「山是我們的山,藤是我們的藤,你又不是我們白霧村人,憑什麼來採摘?」
這番言語未免太過無理,然而那人卻像是找到了制勝秘訣,雙手叉腰攔在虞雁書面前:「把這勞什子藤條放下,不然我就抓你去見官。」
虞雁書直視面前女郎,那人有些心虛,但仍堅持:「看什麼看,你以為我不敢嗎?」
虞雁書嘆了口氣:「我無意與娘子過不去,方才聽見幾位提起製作乾花時間不夠,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道娘子願不願意聽?」
那人柳眉倒豎,不信虞雁書會有辦法,更不信她會這麼好心,卻聽秋娘子忽然開口:「什麼法子?」
「製作乾花的關鍵是除掉花中水分,若是能人為加快這個過程,或許能在約定時間之前將乾花送到貴人府上。」
扈二娘眉心輕蹙,她何嘗沒有想過。「我以前試過火烤,可惜效果不好,煙火氣還會破壞乾花自然的香氣。」
「商人運送絲綢、茶葉常走水路,這些東西不能沾水,哪怕濕氣過重也可能會有損壞。為了保存貨物,商人將生石灰一併裝在貨箱裡,便可吸除水分,保證貨物乾燥。所以我想,將鮮花與生石灰放在一起,也能縮短乾花製作時間。」
扈二娘豁然開朗:「虞娘子說的有理,我們今天回去就試一試,希望能來得及。」
秋娘子思索良久,同樣覺得此法可行。再看面前巧笑倩兮的虞雁書,忍不住問她:「你明知道我們在針對你,為什麼還願意幫助我們?」
「雖然你我選了不同的路,但這並不代表我不能欣賞你。我們不是敵人。」
虞雁書神色坦然,望著在場眾人,「我想與幾位做樁交易。」
*
「飛雲,我們出來有幾日了?」
越重霄懶散地躺在樹下,把香囊擱在眼睛上遮陽,那股藥香聞起來極為舒心。飛雲自顧自地在一旁吃草,並不理會主人的聒噪。
越重霄把手伸進懷裡,摸了半天,只摸出一根胡蘿蔔。
「出來時我帶了三根,一日給你一根,如今還剩一根,可見我們出來已有兩日。」
飛雲眼尖鼻子靈敏,一見胡蘿蔔立刻把頭湊了過來,差點連越重霄的手都吃進去。
「小心著點。」越重霄掀開眼皮,先把香囊收好,才對飛雲指指點點,「別把娘子給我打的結咬開了。」
新上通緝令的逃犯是個騙子,裝出耳聾眼瞎的可憐模樣,專騙過路的好心人。
越重霄多方打聽,在他可能出現的地方守了兩天,莫說是騙子,就連行人也沒見幾個。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八成已經被「可能出現」騙了。
罷,罷,再耗下去也是無義。越重霄支起身子,詢問飛云:「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飛雲還在翻來覆去地咂摸嘴巴,回味剛才吃過的胡蘿蔔。
「你不說話便是認了。哎呀,真拿你沒辦法,我們回吧。」
越重霄起身上馬,直奔白霧村。
離家越近,郎君的笑意越是明顯,推門進院的時候,恰好與正要出去的虞雁書打了照面。
兩人俱是一愣,虞雁書問他:「郎君怎麼突然回來了?」
越重霄指著飛云:「它把胡蘿蔔吃完了,鬧脾氣要回來。」
虞雁書忍著笑,對飛雲道:「既然你這麼愛吃,我特意留出一塊田地給你種胡蘿蔔如何?」
飛雲不明所以,越重霄倒是羨慕起來:「娘子未免太寵它了。」
「飛雲這麼乖巧,我很喜歡。」虞雁書沒開玩笑,她確實有種胡蘿蔔的打算,不過要等到了時節才行。
越重霄見她頭戴斗笠,打扮利落,不禁問道:「娘子這是要去哪裡?」
「快春耕了,去田地里看看。」
「娘子打算種田?可我並無田地。」
「郎君沒有,我有。」
虞雁書向秋娘子等人提出的交易,便是從她們手裡租賃田地。
晟朝的田地按人頭分配,靈州地廣,每人分到的田地不少,然而因為戰亂、農耕技術落後等等原因,這些田地並不能全都種上糧食。可是賦稅卻是按田地來收的,所以這些田地即便荒著,百姓也要繳納賦稅,不可謂不辛苦。
虞雁書租了田地,每年給秋娘子她們實打實的銀子作為租金,怎麼來看都是一樁好事。秋娘子等人即便對她懷著芥蒂,最終也無法拒絕,每人都租了她兩三畝田地。
從相識到現在,越重霄已對虞雁書多次改觀,對於她的行為並不驚奇,只是覺得有趣:「娘子難道想靠種地種出白銀萬兩?」
「有何不可?別說白銀萬兩,這天底下的東西,除了天上星辰,哪一樣不是土裡長出來的?」
「娘子此言極是,在下受教了。」越重霄栓好馬,主動跟在虞雁書身後,「如今逃犯越來越難捉了,此番又是無功而返,還望娘子給個機會,讓我在娘子手底下做事換些銀子。」
虞雁書走在前面,並不去看身後的人,問他:「郎君倒是說說,你有什麼本事?」
「本事沒有,只有一樣優點——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