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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常寂

2024-09-13 19:47:14 作者: 花色滿京

  第172章 常寂

  「一點都不好奇?一點都不想聽嗎?」何不見聽了這個回答卻有些不滿意。

  怎麼可能。

  越荒州眼中的渴望亮起, 又被他強行按入沉默的深潭中。

  

  「很想聽,但怕師兄說了,就不會再留下了。」

  何不見扯了扯嘴角, 帶點自嘲地說:「除了這裡,我還能去哪裡呢?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罷了……」

  反正他剛剛怒極之下跟越荒州提了讀檔這回事,系統也屁都沒放。

  感覺他修為上來之後,系統也不像一開始那樣話多。

  他倒是和定虛短暫交流過攪動時間長河的事,但越荒州確實是一無所知,或者是時候跟他說說了。

  不過……

  「你記得上兩回發生過什麼嗎?」何不見問。

  越荒州皺眉,思考了一會兒, 道:「師兄說的上兩回是指……」

  看樣子依舊沒記憶。

  那這周目告訴他一切, 也沒有用。

  畢竟這周目他強行中斷閉關,反噬太重,幾乎斷絕了以後的修行之路,他大概率還是要讀檔的。

  「沒什麼,你一定要去赴約嗎?你哪裡有落後於我太遠?你也已經金丹四元了。」

  越荒州有些跟不上何不見跳躍的問題,沉默片刻後, 他反而問了何不見另一個問題:「在天蒼山下,師父曾經問過我們三個問題, 師兄想知道我第一問的答案是什麼嗎?」

  「是什麼?」

  天蒼山下的三問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第一問是「求道為何」,何不見的回答是「逍遙」。

  那時何不見就很好奇越荒州的回答會是什麼。

  一個十二三歲, 飽受飢餓蹂躪,沒有讀過書受過教育的孩子, 他的答案會是什麼?

  力量?

  越荒州平靜地道:「道。」

  「這就是我對師父問題的回答。」

  「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有可無的, 不需在意的。」

  「因為我一無所有。」

  「食物,水?聽上去很重要,但當我常常尋覓不到它們時,我又覺得沒那麼重要。」

  「在師兄找到我之前,我甚至覺得連自己這條命也並不重要。」

  「我求生,就是靠本能支撐著。」

  「我不會求死,但若有一天我撐不下去,死亡降臨在我身上,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後來拜入宗門後,我才找到合適的句子表達我的感受。」

  說著,越荒州的眼睛失去了聚集,或者說,他的目光聚集在了過去。

  「空。」

  「空無所空。」

  空無所空。

  這句話出自《真經》,何不見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整段話:

  內觀於心,心無其心;外觀於形,形無其形;遠觀於物,物無其物。

  三者既悟,唯見於空。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

  如此境界,漸入真道[注]。

  「是以師父問我時,我能想到的答案就在題面上。或許只有師父口中那至高無上的大道,才是我應求的。」

  「師兄已經尋到了自己的道,我的呢?」

  「雖然明面上我只差了師兄一個境界,實際上我已經落後了很遠了。」

  「對於自己所求的道,我的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因此,我必須去追尋、踐行我的道。」

  「儘管我很捨不得師兄,儘管前路兇險非常,但我不能蜷縮在師兄身邊,捨棄我的道。」

  「或者換句話來說,我唯有堅定我的道,才能和師兄長久地在這條求道之路上相伴。」

  說話時,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何不見,其內全是真誠與堅定。

  何不見聽完後,才發覺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與師弟同為求道之人,這份對大道的執著他感同身受。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的種種,被改變的命運節點、被蒙蔽的天機……

  越荒州可以說是個天生具有「道心」、完全與修行契合的人,他從來不需要他人的拯救。

  何不見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拯救者的位置上,也從來沒有將師弟擺在一個需要被拯救的位置。

  可他們形影不離,自己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將師弟困在自己身邊了。

  或許,自己這麼急切與憤怒,也實在是……不該。

  反正系統拉到只剩存檔讀檔一個功能了。

  何不見笑了笑,道:「是我關心則亂。」

  「去走自己的路吧。

  「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來歷、讀檔是什麼……」

  「那就活著回來見我。」

  「好。」越荒州堅定地道,「無論如何,我都會活著回來見師兄。」

  保證又有什麼用,反正再讀檔你又不會記得。

  何不見心裡默默吐槽一句,然而心中的鬱結卻散開了,蹙起的眉間也恢復了平坦。

  他側頭靠著鞦韆繩,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多年前的記憶。

  曾經他在問心秘境時,曾下定決心不再主動讀檔。

  一來,他認為主動讀檔是在利用系統取巧,逃避困難。沒有迎難而上、視死如歸的決心,反而處處想著有後路可退,這樣的心境根本無法成就上品金丹。

  二來,讀檔牽扯到系統,選擇主動讀檔仿佛在提醒他,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是個游離於世界之外的看客和玩家。

  如今再次走到要主動讀檔的境地,何不見竟然又體會到了一番不同的滋味。

  他現在不再視讀檔為逃避困難的退路,有了師弟、師門,竟也不再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來客了。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從利用主動讀檔,再到否定主動讀檔,再到今日主動讀檔。

  何不見心中越發澄明。

  一切法門,不過外相。

  但見本心,唯求我道。

  何不見果斷震斷了心脈。

  ……

  紫藤花,鞦韆,鞦韆上神情平靜的師兄。

  嗡……

  嗡鳴響徹越荒州的大腦,集中精力去聽卻又什麼都沒聽見。

  這次,那個強大的意識沒有再回來。

  越荒州怔在原地很久,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握劍時從不曾顫抖的手,此刻指尖正在不自覺地發抖。

  他後背滿是冷汗,心臟更是一下又一下頂著胸膛。

  他其實說謊了。

  對於讀檔,他並不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他腦海里會閃過一些混亂、破碎的片段,大多是他印象深刻的部分。

  記憶斷片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經歷了,關於自己失去一段記憶,他曾有過不少猜想。

  可能是修為高了,這次才有了那些破碎的片段。

  而這次,何不見安靜靠在鞦韆繩上無聲無息的畫面,儘管只有一瞬,卻讓他顫抖不已。

  他已經明白了。

  他必須要活著回來,為了自己,也為了師兄。

  越荒州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收緊了手指,隨即轉身離去,前往藏寶閣。

  ……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讀檔。

  二十一年後,妙有世界,萬魔窟前。

  一上一下兩片冥藍色的光海攪亂了萬魔窟外的戰場幻象,苦渡立於其間,五隻眼全部張開,緊緊鎖著不遠處的越荒州。

  「逃到現在,也算你有本事了。」苦渡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但他周身都散發著不爽的氣息。

  越荒州簡直就像是一條滑不溜手的魚,二十一年間數次甩掉他與他師父無定。

  像現在,無定還在趕來,他則是好不容易才堵住越荒州。

  「你逃不掉了。」苦渡不想等師父來了,故意忽略了師父的某些惡趣味,準備快點解決越荒州。

  苦渡五眼齊開,五苦同時浮現,從四面八方交擊越荒州。

  越荒州則看著他,召喚出了斬淵與蝕心兩劍,右手持斬淵、左手持蝕心。

  這次,他沒有將兩劍交叉於身前防禦苦渡的攻擊,而是倒轉雙劍,劍身向上、劍柄在下,將雙劍並於身前。

  「我也,厭倦這一次次的逃亡了。」

  烏黑的、沒有任何花紋的劍身,與血紅的、纏繞著金紋封印的劍身並在一起。

  「解。」

  蝕心劍上何不見留下的金紋封印乍然浮起,層層旋轉著散開。

  「破!」

  他將蝕心劍向前擲出,斬淵劍緊隨其後。

  「破」字劍訣作用的目標並非「汲漣溟波」,也並非苦渡的攻擊,而是蝕心劍本身。

  「當——」

  一聲金屬交擊的脆響後,蝕心劍從中斷開,其內蘊含的魔氣與靈力一同爆發,硬生生將劍身炸成無數碎片。

  越荒州毀掉了一件靈器!

  靈器毀壞釋放出的巨大力量將苦渡的攻擊盡數逼退,還將「汲漣溟波」炸出一個巨洞。

  爆炸的餘波向外擴散開去,更是橫掃了戰場上無數的屍體、兵卒。

  越荒州召回斬淵劍,運起靈力護住自身,接著爆炸的衝擊力,猛地向後一躍。

  「你!」

  靈器爆炸的餘波逼得苦渡也不得不暫避鋒芒,就這一剎那的耽擱,越荒州已經躍入了萬魔窟。

  苦渡都沒想到,越荒州竟然會如此果斷地爆掉一把靈器。

  苦渡站在一片被靈器爆炸炸出來的扭曲圖景中,思索著自己要不要進入萬魔窟。

  反正越荒州剛剛進入,必定不能深入,自己應當可以在他進入核心之前追上他將他斬殺。

  就在這時,苦渡身邊出現了一股變幻莫測的魔氣。

  魔氣幻化成一個十一二歲的精緻天真少女模樣。

  無定看著四周緩緩恢復的扭曲圖景,聲音尖利而陰冷。

  「徒弟,你居然沒能趕在他進入萬魔窟之前殺了他?」

  說著,不等苦渡反應,無定閉上了眼。

  他周身的魔氣蒸騰而起,化為一隻只漆黑的烏鴉沖入了萬魔窟中。

  苦渡閉嘴靜立在旁邊,不敢打擾無定。

  十個呼吸後,無定睜開眼,神情依舊不悅。

  「進入核心區了。」

  無定身上的魔氣擴散開來,融入了戰場上正在交戰的兵卒與屍體之中。

  魔氣侵入後,這些兵卒與屍體的雙眼化為了血紅色,渾身上下冒著漆黑的魔氣,他們仿佛獲得了真正的生命。

  不止是在這裡,整個萬魔窟一圈之內,所有的幻象中,都有一部分被魔氣侵入,化為了無定手中的魔兵。

  「看守這裡,若見到越荒州出來,全力阻攔他。」

  無定對這些魔兵下了命令,隨後才看向苦渡。

  「弟子無能。」苦渡先一步道。

  「罷了,他確實有點本事,好似有什麼危險感知一樣,總能先一步溜走。」

  無定臉上的陰冷之色褪去,少女天真的面容上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殘忍。

  「不過,這又如何呢?不想乖乖去死,拼命地掙扎,不過是在延緩自己受折磨的時間。」

  「他進了核心區,若在裡面待得久了,會被天魔氣息侵入,到時……」

  「呵呵呵呵……」無定痴痴地笑了,「我好想看元辰發現自己的師弟墮魔的模樣,哈哈哈哈哈哈……」

  無定笑夠了,看向苦渡,道:「你留一具化身在這裡。」

  「距離那件事的時間不遠了,我很可能抽不出時間趕來這邊。」

  「徒兒,師父的好徒兒。」

  無定飛到苦渡面前,少女的體型崩解成一團魔氣,又再度重組成一位皮膚漆黑、上繪白紋的高大男子模樣。

  無定湊到苦渡面前,冷聲道:「如果你再放走他,你知道師父的脾氣的。」

  「是。」苦渡應道,「弟子必定盡心竭力。」

  ……

  又四十五年後,距離越荒州離去已足足六十六年。

  鞦韆上,何不見終於到了將要結嬰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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