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牢

2024-09-13 19:20:00 作者: 樓見溪

  第64章 天牢

  江懷允去天牢的次數寥寥,幾乎是謝祁一提起,就立時回想起他曾帶著謝祁去天牢的過往。

  那時江懷允初來乍到,對周遭一切都適應良好,唯獨天牢,兩入兩厭。那股厭惡之情,在他踏入天牢的同時無端生出,擾得他心神不寧。

  江懷允不知道那種下意識的反應從何而來,卻深知這種情緒同他和原身都毫無干係。

  原身同他性子相近,素來不會對無關緊要的事情關注太多。

  左不過是關押刑犯的地方,不值得浪費太多精力,江懷允早將其拋在腦後。卻不料當時轉瞬即逝的情緒竟被謝祁察覺到,還讓他誤把厭惡當成是害怕。

  江懷允一陣失語,他看了眼笑意溫然的謝祁,並不打算多費口舌解釋。

  謝祁見江懷允不語,便當是他默認了。頓了片刻,他聲音溫和,復問:「阿允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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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懷允別開視線,淡聲道:「隨你。」

  話音落地,率先朝外走。

  謝祁壓根兒就沒想過慘被拒絕的可能,是以江懷允話音將落,他就立時擡步跟上,頗為自覺地同他並肩而行。

  江懷允好似未察,逕自上馬,揚長而去。

  刑部天牢外有重兵把守,江懷允舉了令牌,帶著謝祁暢通無阻地進去。

  門內照舊漆黑一片,兩側燭火昏黃,映在牆壁上,影影綽綽,顯得有些可怖。

  江懷允面色如常地踏進去。

  大門閉合的瞬間,熟悉的牴觸情緒如影隨形般襲來,江懷允心中已然有了準備,並不覺得意外,他遊刃有餘地將這股情緒克制下去,分毫異樣都沒流露出來。

  謝祁落後他半步,見他身形如常,不知想到什麼,唇畔輕輕一勾。

  普通牢房以木頭相隔,間有縫隙,私密性極差。為防隔牆有耳,江懷允假借審訊之名,命人將駱修文帶到了審訊室。

  室內獄卒皆退,只餘三人。

  江懷允示意駱修文坐下。

  後者朝二人行禮後,從善如流地坐在一旁,神色難掩驚訝:「兩位王爺怎麼來了?」

  江懷允也未寒暄,開門見山地問:「昨日你於京郊遇刺,可看清了刺客模樣?」

  駱修文沒料想他居然問的是這樁事,錯愕之後,立時認真思索起來。半晌,他蹙眉道:「那人裹得極嚴,又帶了面罩,相貌委實看不清……」

  唯一的線索又斷了。

  謝祁下意識朝身側望去,江懷允面色淡淡,沒露出多少情緒,只是問:「刺客身上可有不同尋常之處?」

  「不同尋常之處……」駱修文苦思冥想。

  時間在沉默中走得極為緩慢,江懷允耐心等著,並不催促。

  半晌,駱修文慚愧道,「刺客遮掩得密不透風,委實瞧不出異常。」

  這個答案在江懷允的預料之中,倒也談不上失望。只是線索一斷,再要深查就不容易了。

  江懷允斂回心神,剛要開口。

  就見駱修文忽然一錘掌心,帶著幾分激動道:「有了,那刺客身上帶著一塊令牌,藏得隱蔽,但打鬥間還是露出了些許真容。」

  江懷允沉聲問:「是何圖案?」

  駱修文邊回憶,邊描述道:「露出的部分並未篆刻字跡,只有圖案,大約是……」頓了下,駱修文道,「大約是駿馬的頭部和前蹄。」

  江懷允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打量了眼駱修文,又道,「此次事出突然,要勞你在獄中待些時日。」

  駱修文一怔,繼而搖搖頭,笑道:「王爺嚴重了。科場替考原就是在下之罪,有此一遭,是在下罪有應得。」頓了下,他不好意思地微垂下頭,踟躕道,「只是,有樁事想請王爺援手。」

  江懷允見他顧慮重重,心下已然有了幾分猜測,他問:「你是擔心梓州的家眷?」

  「正是。」駱修文赧然一笑,「我離開梓州多時,一直未能收到家眷音信,擔憂不已。如今科舉舞弊一事擺上檯面,若是馮家人收到消息,在下擔心家眷恐會遭遇不測。」

  江懷允聞音知意,不待他出口懇求,便擺手道:「本王會派人去梓州照看你的家眷,你盡可放心。」

  「多謝王爺!」駱修文滿面感激地朝他拱了拱手,由侯在外面的獄卒帶回了監室。

  去時安靜到令人心慌的監室如今哭嚎不止。

  駱修文循著聲音一看,才發現旁邊原本空無一人的監室如今新添了位「獄友」,正抱著木柱哭個不停。

  駱修文下意識蹙了下眉,腳步一轉,就要往離這位獄友最遠的角落挪去。

  「獄友」似是被獄卒開門的動靜打斷,仰頭望了過來。

  駱修文餘光瞥見那人的相貌,登時一頓。

  「獄友」面上很是狼狽,可他尤自不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來想和駱修文打個招呼,卻在近前的時候,隔著霧蒙蒙的一層水意,看清了眼前人的長相。

  「獄友」眨了眨眼,臉上的委屈一瞬間悉數變為茫然。半晌,他猶豫著問:「你……是駱修文?」

  駱修文抿了下唇。

  來人似是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不等他張口,便驚奇感嘆:「原來你居然真的長得這麼像我!」

  *

  審訊室的兩人並不知道監牢情形,二人不約而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此行目的既已達到,江懷允便不多留,循著原路離開。

  謝祁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側,輕笑道:「子平帶人去了梓州,阿允無需另派人手。」

  江懷允思緒一滯,擡了擡眼,側目望去:「你方才怎麼不提?」

  似是沒料到江懷允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謝祁眉梢微揚,好整以暇地反問:「阿允怎麼不問問我因何派人去了梓州?」

  「沒必要。」江懷允惜字如金。

  韓子平中途回過盛京,如今被派往梓州,左不過是和科舉一事有關。謝祁本就心智過人,他能有此未雨綢繆之舉,是情理之中。

  江懷允言簡意賅,謝祁卻是準確無誤地領會到他的言外之意,噙著笑道:「也是,阿允知我甚矣,何須多問。」

  話中帶了幾分調侃,江懷允充耳不聞。

  謝祁見怪不怪,他負手徐行,邊側眸望向江懷允,言笑宴宴道:「那方才一問,阿允不妨猜猜看?」

  江懷允斂回視線,不再多言。

  謝祁輕笑著問:「阿允怎麼不說話?」

  江懷允聲音淡淡:「本王不喜強人所難。」

  他有此問,原本就是臨時起意。謝祁幾番迂迴,將他為數不多的興致敗了個乾淨,頓覺索然。更何況,謝祁所言慣來真假難辨,與其窮根究底出一句假言,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問不聽。

  兩人沉默著朝外走,謝祁原是同江懷允並肩而行,興許是走得慢,不消片刻,又被落在後面。

  江懷允沒有察覺,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半晌,聽到謝祁喊:「阿允。」

  江懷允未曾開口。

  似是料到了他定然會無動於衷,下一瞬,耳邊響起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江懷允神色不變,聽到將將追上來的人溫聲詢問,「方才一問,我有真話假話,阿允想聽哪一個?」

  江懷允心中升起些許古怪,照謝祁的性情,此時應該順水推舟地揭過方才那個話題才是,怎麼忽然又舊事重提?

  他側過頭,定睛看了片刻,對方笑意盈盈,仿佛方才良久的沉默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很是自如。

  江懷允懶怠去細究異常之處,只轉回頭,淡淡道:「都不想聽。」

  謝祁沒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反而意料之中地低笑了聲,意味不明道:「阿允錯了。」

  這話委實沒頭沒尾,江懷允倍感莫名其妙:「什麼?」

  「阿允那日說,我不曾讓你看透過。」謝祁徐徐開口。

  經他一提醒,江懷允想起來了。他朝身側看了眼,委實不明白眼下的談話怎麼又和昨日的話有了牽扯。

  謝祁不避不讓地迎上他的視線,語氣輕緩:「可是,究竟是我不曾讓你看透,還是從一開始阿允就不想睜眼去看。」

  江懷允腳步一滯。

  謝祁也停在他身邊,聲音極輕:「誠然,我一開始接近你確然是另有所圖。可時過境遷,眼下已然不是往昔。我早前便說過,只要阿允問,我就坦誠相告。如今亦然。」

  身前不遠處是緊緊閉合的天牢大門,身後是被遠遠拋在後面的監牢,他們二人就站在僅容三人並肩通過的過道里,兩側牆間嵌了燈燭,哪怕燭火旺盛,映在不露分毫陽光的天牢里,也不覺明亮。

  江懷允轉身望去。

  因著打小生病,謝祁素來清瘦,輪廓一向分明。可這燭光昏黃,映在他臉上,反倒將他輪廓間的鋒利消弭了些。

  江懷允抿了下唇,面上露出幾分怔然。

  失神間,謝祁不待他問,便主動道:「假話是忘了,至於真話——」頓了下,他輕輕一笑,續道,「阿允的幕僚,自然要阿允來管。」

  不消他多言,江懷允也能領會到他的言外之意。

  駱修文如今投靠在攝政王府,若是他的顧慮皆是謝祁所解,經年日久,又和談對攝政王府忠心耿耿?

  江懷允回過神,良久,緩緩開口,想要道謝,卻見謝祁一擺手,道:「我可不是為了聽你一聲謝。」

  江懷允難得耐著性子問,「那你所圖是何?」

  謝祁笑意深深,狀似認真地思考片刻,沉吟道:「大約是日行一善?」

  江懷允:「……」

  原本帶著些溫情的氣氛被他一句話驅得乾乾淨淨。江懷允神色已然恢復如常,回過神,繼續朝外走。

  謝祁提步跟上,邊道:「阿允可曾聽過一個說法。說是人有輪迴,飲過孟婆湯,塵緣皆了斷。但若曾經歷過刻骨銘心之事,即便是孟婆湯,也無法讓人骨子裡的習慣消失殆盡。」

  即便江懷允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哪來的說法?」

  謝祁的語氣無辜且理直氣壯:「志怪話本啊。」

  江懷允:「……」

  正巧天牢大門洞開,江懷允閉了下眼,擡步走出天牢,臨上馬前,轉頭望向緊隨而至的謝祁,淡聲澄清:「本王不怕天牢。」

  謝祁頷首,從善如流地改口:「是,阿允不怕。」

  江懷允收回視線,翻身上馬。剛一坐穩,便聽謝祁溫聲開口,聲音儼然帶了幾分笑意,好似在憋笑一般。

  他道:「可阿允方才在天牢中幾度都忽然走得極快,唯恐避之不及。」

  江懷允:「……」

  【作者有話說】

  小江:好想打人。

  *

  下章周二更。

  (對八起,我必須要立flag。我發現了,我立flag就會努力做到,不立就會無限拖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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