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不再是過去的貝魯格上

  笙旗似海，遮蔽天空，讓人無法看見此時天空的顏色。

  整齊一致，宛如雕像，如同雕像的臉孔，高舉起騎槍。

  排在兩列之上，長槍在半空交會，化作一鋼鐵的拱門。

  豪邁的聲音，慷慨激昂的歌聲，高聲在戰場之上做響，讚頌吾王，天佑吾王，如此的聲音，貫穿至天空，奔馳在大地，這瞬間，這裡宛如染上一層淡淡的金黃，感染一抹的莊嚴肅穆。

  

  在這時，眼前的世界，似乎不再是單純的戰場，彷佛成了王者的殿堂，皇帝的宮殿。

  唯有一人，可以昂然的走在這樣的拱門，接受如此的榮光，承載如此的光輝，天上的陽光，直落而下，照亮眼前的道路。

  伴隨這從天而降的光彩，腳步聲從遠而近跨足而來，身影逐漸清楚的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人如其名，不負黃金之獅的威名，黃金色的發稍，就如同獅子的絨毛隨風飄揚，英俊的如同雕像般的臉孔，雖然是少年的模樣，但卻有著異常厚重的威嚴存在其上，令人無法直視。

  帶著腳步，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也無視著眾多的視線，他——亞瑟．貝魯格，只是默默看著數名騎士，背叛王的騎士。

  「諸卿，許久未見了，這場戰役，似乎……不，還沒結束。」看著他們，亞瑟並沒有打算讓自己的騎士們強壓他們跪下，甚至連他們的武裝也沒除去，這是對自身的自信，以及對著這些過去屬於他的騎士們另外一種型態的尊重跟信任。

  眼前的戰場，只剩下零星的戰鬥依然持續著，但是紅甲騎士團整體已然崩滅，原本在此處進行的混戰，就隨著禁衛騎士團的強行介入，一口氣消失……但是，這場戰役並沒有結束。

  眾人知道這點。

  騎士們知道這點。

  亞瑟也同樣知道這點。

  並沒有打算多說廢話，亞瑟也沒有這種習慣，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些身穿紅甲的騎士們，以及在他們胸前的勳章，彼此之間出現了少許的沉默，然後——抽出腰間的劍。

  黃金的光輝，用著霸道的型態，灼燙著每一雙眼睛。

  「朕，會親手結束這一切，所以……」

  揮落！如同太陽直落地面一般，爆炸性的金色光輝，就這樣帶著令人怵目驚心的軌跡，直落而下，朝向眼前的騎士斬落而去！

  「不可以——！！」

  慌張，著急，但是更多的卻是堅決意志的聲音，強行的闖入在亞瑟的身前，並不是騎士們不去阻擋，而是這人的身分，除了王，沒有人膽敢冒犯，而這自然也只有一人才有如此的身分——王妃，格妮維爾。

  「……你在做什麽，格妮維爾。」雖然劍落下的速度極快，但是亞瑟還是將手上的劍牢牢的停下來，用著相當不悅的眼神，望著眼前阻止自己的少女，口氣中吐出些許冷淡的語調：「退下，不要讓朕說第二遍。」

  原本緊閉上雙眼，等待死亡降臨的紅甲騎士們，此時也用著異常錯愕的眼神望向突然出現的王妃殿下，那個背影，他們理所當然深深記的，也沒辦法忘卻。

  只是這些訝異的眼神，格妮維爾卻絲毫沒有去注意到，現在的她，只是固執的張開雙臂，擋在他們的身前，用著幾乎可以稱上是頑固的眼神，望著亞瑟，跟千年前沒有任何的變化，那執著的聲音：「……我不讓！」

  伸出自己的雙手，格妮維爾就這樣用自己的手掌，輕輕的覆蓋著那閃爍著銳利光彩的黃金劍身，輕握著，同時也是緊握著，宛如讓自己的雙手成為Excalibur的劍鞘一般。

  「我不能讓！也不可以讓！」

  「他們所犯的是死罪，即是你在怎麽說，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事實，即便有什麽理由，也不可能改變這個決定，放開！」

  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聲音，從亞瑟的口中輕吐出，沒有任何高低起伏，也沒有任何情緒參在其中，也同樣找不出任何的猶豫跟感嘆，宛如只是在訴說著理所當然的真理，然後在執行，如此而已。

  現在的亞瑟，已然逐漸恢復在過去的模樣，王的姿態。

  不過，格妮維爾卻毫不在意這些，聽到亞瑟的話語，只是靜靜搖了搖頭，用著藍色的眼眸直視著皇帝：「不對，他們犯的法，並不歸陛下，不歸現在的陛下所管理。」

  冷笑浮現在亞瑟的臉孔之上，深藍色的眼眸找不出任何情緒，所看見的只有一片冰涼，很明顯的，格妮維爾的話，讓亞瑟多少有些不悅，身為律法的制定者，守護者，聽到這話，實在難以高興，難以喜悅，也不可能接受。

  但是格妮維爾的下一句話，也不由讓亞瑟的雙眼更加寒冷，臉色更加嚴酷。

  「帝國早已不復存在，早已歸入歷史的塵埃當中，世界早已不需要您了，陛下。」咬著牙，格妮維爾雖然知道說出這句話，可能面對的是亞瑟的憤怒，但是早已對於死亡有所覺悟的格妮維爾來說，這些又算些什麽，看著亞瑟……同樣也是看著藏在下頭另外一個孩子，自己千年前所答應她，跟她約束，要給她幸福的孩子，想到這裡，格妮維爾更沒辦法停下自己的話語，繼續的將自己內心的話語，化作語言：「您的時代，帝國的時代……貝魯格的時代，早已……結束了！」

  「貝魯格的榮光永不退色！」亞瑟直視著自己的王后，吐出如同冰塊彼此撞擊的聲音，寒冷的令人顫抖，強烈的威壓讓人難以直立。

  「……或許吧，但是絕對不是陛下您所執掌的貝魯格，那個貝魯格早已結束了，混亂、戰爭、血腥的貝魯格，早已退去了！」

  「……世上沒有絕對的和平，就像現在。」

  「但是，卻不應該是由陛下來背負，也不該由您來承受，更不能讓您替眾人選擇道路，上一次的錯誤，您難道忘了嗎！？騎士之王——亞瑟！！」

  格妮維爾看著亞瑟。

  亞瑟望著格妮維爾。

  雙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從兩人現在的模樣也能察覺到她們之間那種緊繃的情緒，但是在眾多禁衛騎士面前，即便是蘭斯洛特也沒辦法輕易靠近兩人，更別提同樣跟在身旁的薇薇鷗等人。

  「……世界現在和平嗎？貝魯格現在和平嗎？」

  出乎意料的，打破這個沉默的並不是亞瑟也不是格妮維爾跟薇薇鷗等人，而是一直身在格妮維爾身後那數名大騎士。

  並非看向亞瑟跟格妮維爾，因為沒有這個意義，他們的眼神是望向著薇薇鷗，看著卡黎姆。

  這個時代的騎士們。

  亞瑟放下手上的劍，格妮維爾也因為亞瑟的動作，整個人往前倒了一步，整個人靠在亞瑟的身軀之上，但是兩人誰也沒說話，只是默默看著。

  並沒有人說出答案，因為已然來不及說出自己的答案，因為在薇薇鷗跟卡黎姆之前，他們已然先做出了動作，選擇自己的道路。

  抽出，劍身反射的光彩隨之一閃。

  但是禁衛騎士，誰也沒做出任何動作，並不是來不及，而是知道沒有這個必要，因為……劍尖染上嫣紅，那是跟他們盔甲一般的艷紅。

  看著眼前的王，看著這個時代的騎士，他們笑了，不約而同的笑了。

  看著頭頂的天空，看著腳下的這片土地，他們笑了，一同欣慰的笑。

  帽下依然沒有取下，只是那歡快的笑容卻隱隱的傳達出來，沒有任何的例外，雙眼最後看著他們的王，沒有任何例外，哪怕身軀隨著鮮血的喪失，逐漸的喪失力量繼續支撐，但是他們依然強稱著自己，看著自己的陛下，曾經效忠的皇帝，抬著頭，挺起胸膛，然後稍稍躬身，語氣卻有說不出的驕傲跟歡欣。

  「陛下，是我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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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是我們贏了！———

  亞瑟腦海中一直徘徊著這句話，怎麽也沒辦法忘懷，即便是在早已將整個戰場清理完畢，準備轉移目標的現在，亞瑟依然豎立在原地，靜靜的看前方，絲毫沒有任何動作。

  他當然知道，他們幾個話裡頭的含意是些什麽，不過也是清楚，亞瑟的內心才會些許的震動，不斷想著他們的話語。

  是的，他們贏了。

  正確來說，只要這個世界和平，只要貝魯格和平，他們也就心滿，也就滿足，而當初他們再次甦醒，提起劍，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無比矛盾，但卻又如此的去深信，真是……

  「……一群笨蛋。」並沒有說出話來，亞瑟只是默默的看著，然後跨出自己的步伐，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但是腦中的畫面卻不斷的徘徊在徘徊。

  他們的話語。

  格妮維爾的話語。

  不停，也不斷的在亞瑟的內心翻轉，然後——被那深不見底的汪洋，完完全全吞沒在其中，直至什麽也看不見為止，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是，真的是如此嗎？

  投下去那小小的石子，在那寬廣的幾乎無邊無際的海洋當中，到底會產生什麽變化？

  這一點，誰也不知道。

  但是只有一點可以肯定，人是會追求幸福的，不管是誰，不管是何等的心愿，只要是人，都會對幸福有所渴望……王，是否也是如此？

  抉擇的時間，即將抵達。

  千年的光陰，將要落幕。

  沒有轉身，沒有回頭，哪怕薇薇鷗在身邊等著她也是一樣，哪怕不斷在內心響起的念語也是一同，腳步依然前進。

  亞瑟靜靜看著前方的景色，深深看著，讓它映在瞳孔當中，然後，右手直落而下，在大氣間震盪出激昂的聲音。

  「全軍前進，目標——帝都，白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