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最近瞳常常會忍不住思考一個問題：五條悟到底是怎麼看待她與他之間的關係呢？

  當這個問題第九次不自覺在腦海中浮現出來時, 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更為嚴重的事：

  她對五條悟，好像動心了。

  按理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壞事，畢竟兩人始終是夫妻，即使最初與他結婚的目的並不是因為喜歡, 但最後喜歡上自己的丈夫這是多麼自然又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瞳不願意。

  親生父母失敗的婚姻給了她深刻又慘痛的教訓讓她不敢相信愛情, 所以她不願意, 也不會讓自己冒險主動投入一場許是毫無回報的感情泥沼中。

  就像她之前所認為的那般，她與五條悟都是在感情上十分自我的人, 所以她才自信地認為她與他都不會輕易破壞兩人之間如此和諧的關係, 不會像輕易向對方邁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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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以為自己始終能遊刃有餘地面對五條悟那些輕浮的言語、曖昧的行為然後保持著最初的理智，但事與願違，她到底還是在那似真似假的曖昧言行中逐漸迷失了自我。

  唔，當然，這張讓人根本無法拒絕的臉也是功不可沒吧。

  看著鎖屏里那張自信張揚的笑臉她忍不住伸出手指隔著屏幕戳了戳, 嘆了口氣。

  她並不是沒有嘗試過剝開表面的糖衣外表想弄清楚裡面到底包裹著怎樣的內陷, 但是在幾次試探後始終還是失敗了。

  根本讓人搞不清楚到底在想什麼啊, 他那些言行的背後到底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在來來回回的試探中她早已經模糊了感知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了, 所以讓人覺得頭疼。

  那麼接下來她又該怎麼辦呢？

  在床上完全躺下, 她雙手高高舉起手機看著屏幕上的臉沉思了很久很久, 久到手臂開始發酸她才再次輕嘆了口氣，放下雙手重新熄滅了手機屏幕，將那張已然無比熟悉的臉再次收入到黑暗裡。

  既不想受到傷害，又不想因為自作多情而破壞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那就這樣吧瞳，這樣就好了。

  及時止損, 停留在原地，才是最符合自己也是最為理智的做法, 或許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隨著校慶圓滿結束，瞳的生活節奏又恢復了以往那般清閒了下來。

  只需要負責一年級課程的她本就不算忙碌，雖然她每天依舊都會去戲劇社報導，但實際上有堀政行這個靠譜的社長在幾乎沒什麼事情需要輪到她去操心。

  課程順利，同事之間友好互助，師生之間也和諧融洽，這是讓人何等羨慕又夢寐以求的教職生涯啊。

  在里櫻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瞳覺得自己仿佛是花光了以往所有的運氣才換來這樣的幸運與幸福，在她心目中里櫻說是「淨土」也不為過了吧。

  至少，在遇到那件事之前她一直如此認為著。

  然而她忘了，有人在的場所就有陰暗滋生，爭鬥會存在於每個社會群體中，包括神聖的教育場所。

  在一天課間，她親眼見證了一場校園霸凌。

  *

  今天五條悟回來的依然很早，如今他和瞳之間基本形成了一種默契，誰先回到家就由誰來做晚餐，而另一個人則負責餐後收拾。

  今天是他先到家，晚餐自然而然也就由他來負責。

  他很享受兩人之間這種互相配合的默契，雖然放以前他大概會覺得做飯是件很浪費時間的事吧。

  五條悟確實還算擅長料理，但是擅長並不代表喜歡，如果有充足的時間他倒是不介意慢慢地給自己準備一頓豐盛的料理，但可惜大部分時候他都很忙，忙得很少機會在一個人的情況下花費什麼心思去準備一頓豐盛又繁瑣的午餐或者晚餐。

  但如今不同，他現在可是有家又有老婆的人誒，這麼好的廚藝當然是要好好發揮出來服務老婆並且讓老婆誇誇啊。

  但今天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樣。

  平時總會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毫無保留地吹捧讚美他廚藝的瞳似乎一直在走神，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淡了許多。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直到吃晚飯收拾好一切，兩人如平常那般在客廳里坐了下來。

  「今天是發生了什麼嗎？」看著眼睛雖然盯著筆記本電腦但心思明顯不知飛到哪裡去的人他開口問道。

  瞳恍惚了一下，回過頭看向他。

  「很明顯嗎？」

  「是呢，已經走神好多次了。」

  她抿唇踟躕了片刻，最終重新蓋上筆記本電腦轉過身重新面向他，神色十分認真。

  「悟君，你也是老師，我想問問如果你遇到校園暴力會怎麼去處理呢？」

  五條悟秒答：「一般只要不打死，我還是很樂意見到這相互較量的。」

  瞳：「……」

  對哦，她忘記了高專可不是普通學校不能拿來和普通高中相類比，包括裡面的老師。

  看著瞳一下子失落下去的神情五條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嘛好嘛，別這副表情呀，我的答案又不具備什麼參考性。不過，我不介意你跟我詳細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有著豐富教學經驗的五條老師或許可以給到你十分靠譜的建議哦。」

  瞳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放在桌面上自己的手機，最後還是伸手拿過手機然後當著五條悟的面前打開，找到了相冊里的一段特意錄下來的視頻。

  視頻里記錄下了四名男學生對另一名男學生實施了拳打腳踢的暴力行為，恰好，這幾名學生都是她所教學的一年級所以她都稍微有印象。

  施暴者其中一人是B班的伊藤翔太，被施暴者是D班的吉野順平。

  在看到眼前場景的瞬間在她的胸口處產生了許多情緒，有不可置信、憤怒、然後是失望。

  失望於她心中的「淨土」也存在著如此黑暗齷齪之事。

  在看到眼前畫面的那麼一剎那她確實想就這樣衝上去制止住霸凌者的行為，然而也不過只是那一瞬間，下一秒她的大腦仿佛出於身體本能一般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制止住了她的動作，腦眾已經開始不自覺地快速又冷靜地分析了起來。

  她現在衝上去阻止又如何呢？能徹底解決被欺凌者的煩惱嗎？這些欺凌者又能得到他們相對應的懲罰嗎？

  不，不能。

  伊藤翔太是有錢人，有錢人都擁有著非同尋常的手段可以鎮壓下這種事，她無法保證學校不會包庇他，甚至往更壞的情況想，他又會不會威脅被欺凌的吉野順平一起來反指責她說謊針對他呢？

  所有的思緒在短短零點幾秒里於她的腦海中翻湧著，等最後平靜下來時她已經拿出了手機，快速的拍下照片與錄了十多秒的視頻，然後才走了過去。

  最後結果如她所猜想的那般，伊藤翔太笑眯眯地攀上了吉野順平的肩膀對她解釋是同學之間打鬧著玩。

  「是這樣嗎，吉野同學。」她看向受害者吉野順平。

  吉野順平低下頭，一邊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一隻眼睛，最後並沒有否認伊藤翔太說的話。

  在那瞬間瞳就看明白了，吉野順平與許多被霸凌者一樣在常年的霸凌中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勇氣，更甚至於，已經失去了對老師的信任。

  在那一刻她明確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無力感和挫敗感，她很明白至少在那時她沒有能力解決好雙方的問題，所以在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假裝相信他們的說辭。

  「悟君，你說我是不是太冷漠了，並不適合當老師這一行呢？」

  畢竟哪有老師在遇到校園暴力時第一反應居然會考慮到自身的情況還會拿起手機錄下來呢？

  她是個自私的人，或許她根本就不配當老師。

  「那你認為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什麼？」五條悟不答反問。

  正確的做法，她歪過頭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大概是勇敢站出來然後批評教育他們一頓，鼓勵吉野順平要勇於反抗，然後還要上報給年級主任再告知家長。」

  五條悟點了點頭：「嗯，正確的流程的確是呢，那之後呢，你認為會得到正確的對待和處理嗎？這位受害者吉野同學以後就不會再被欺負了嗎？」

  大概率不能。

  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將這個兩人間心知肚明的答案說出口。

  「你看，你自己心裡不是有清晰明了的答案嘛。」他朝她比出一個肯定的大拇指，露齒一笑：「瞳醬不過是按照自己心目中的正義去處理和面對校園暴力而已，對我來說並非冷漠甚至恰好相反，是屬於瞳醬的溫柔啊。」

  「我心目中的，正義嗎……」

  瞳低下頭重複著這句話，像是被安慰到了一般，良久後她終於緩緩呼出口氣，原本沉甸甸的心情也隨著這句話稍微輕鬆了不少。

  確實，早在她決定拍下照片和視頻時心目中就有了想法了，她向五條悟詢問不過只是想要有人來肯定她的行為和想法而已，如今她確實已經得到了。

  「謝謝悟君，我想我明白了。」

  五條悟輕笑了一下，他擡起一條腿慵懶地搭在另一條腿之上，上半身向後靠著，嘴角帶著別有深意的笑容看著她：

  「其實，這種事情對於瞳醬而言完全能用另一種方法輕輕鬆鬆解決啊，只要你願意的話。」

  「另一種方法？悟君的意思是……」

  「欸~居然完全忘記了嗎？你的催眠能力啊，只要運用好這個能力不管是校方還是霸凌者更或者是被霸凌的這位吉野同學，所有問題可都能完美解決。」

  她的能力……

  說起來五條悟不提起來她都差點要忘記她也擁有一份特殊的能力了。

  「瞳醬，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他突然彎下腰平視著她，試圖想要從她臉上細微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瞳怔怔地看著他。

  實話說她並不排斥這份能力，但是她也確實也從未想過要去運用這份能力，就像只要她運用起這份能力後就會被迫進入到那個讓她感到陌生的世界中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里。

  這讓她感到恐慌，她一直都很珍惜如今的生活和老師這份職業，所以一直以來只要想到自己會變得不再普通她便下意識極力避免著想起這件事情。

  如今又被五條悟重新提及了，而這次的理由確實，能幫助到她想幫助的人。

  「我——」她直視著那雙蒼藍的雙眸：「我能做到嗎？」

  他朝她自信一笑：「只要你願意，瞳醬可別小看你的這個能力啊，好好使用起來可是很恐怖的力量呢。」

  「那悟君不怕我用這份能力幹壞事嗎？」

  「不會的」他答地毫不猶豫，笑容里充滿著傲氣：「瞳醬不會那種人，而且你忘了嗎我可是最強啊，有我來當你老師瞳醬簡直賺翻了耶。」

  他說的是「不會」，並不是「不怕」。

  這樣的回答讓瞳忍不住揚起嘴角，無法掩蓋那份從內心深處溢出的喜悅。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