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憑什麼多活?
2024-09-13 18:24:47
作者: 傾海酒
第65章 憑什麼多活?
龍嘯雲這種人, 和她好好擺事實講道理,其實是沒用的。
她不僅會狡辯,還會想盡辦法找理由, 偏偏李尋歡此人又容易心軟,她甚至不需要狡辯得特別有理有據, 便能引得李尋歡同情,繼而為她說話。
所以姚月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跟她對質。
有什麼好對的,她龍嘯雲也配?
就像姚月說的那樣,她回到水閣, 沒有立刻動手, 只是給此間主人一點面子,現在該讓李尋歡知道的, 她已經全說了。
本書首發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至於李尋歡信不信, 那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事涉自己,她沒有,也絕不會那麼大度。
她就這麼當著李尋歡的面,將龍嘯雲一路提出了水閣。
今晚是李園之主的成婚夜,整個李園不僅燈火通明, 園中各處掛的裝飾,亦都充滿喜氣。
這本該是一個所有人都歡天喜地的夜晚,而此刻,姚月提著龍嘯雲, 一身殺氣地穿過各種亭台樓閣, 便不可避免地, 引起了整座李園的騷動。
「龍姑娘這是怎麼得罪邀月宮主了?」
「今日可是姑娘和表少爺的喜宴啊……」
「姑娘知不知道?」
李園的下人議論紛紛, 卻無一人敢在這個時候上前阻攔或問詢一二。
誰都看得出來, 姚月是真的在生氣, 而被她提在手裡的龍嘯雲,在近乎窒息的痛苦裡,也終於軟了骨頭,哀嚎著開始求饒。
「我、我錯……我錯了!」因為脖子被姚月掐著,她發出的聲音十分沙啞,也很難連貫,「我真的……我願意賠……賠罪!」
姚月充耳不聞。
跟在她身後的少年卻是嗤笑出聲,說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算什麼東西?還願意賠罪。
「我……」
「你什麼?」少年歪著頭問,「你找我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模樣呀。」
方才勉力求饒,令龍嘯雲的聲音又啞了一些,聽起來就像嗓子被砂紙磨過,甚至她還從自己喉間聞到了血味,登時更加驚惶。
這一驚惶,她便又下意識掙紮起來。
可姚月不鬆手,她這樣掙扎,不僅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還會令她的呼吸更加困難。
片刻後,她直接暈了過去。
「真是不禁折騰呀。」少年點評,「就這點本事,竟還敢異想天開。」
點評完,他又問姚月:「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說罷不等姚月回答,便毛遂自薦道:「不如交給我吧,免得髒了你的手。」
姚月看他這麼熱切,就給了他一個任務。
「不用。」她說,「你幫我把我的手下都找過來。」
此時他們已快走到湖邊,她想起自己的侍衛應該還在被龍嘯雲安排的人纏著,說不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想讓他先把人都找回來。
他立刻應下,說沒問題。
半刻鐘後,他果然帶著幾個被灌得醉醺醺的侍衛回到湖邊。
侍衛們本來醉得不輕,但臨著水被風一吹,再看到立於湖畔的她,頓時醒了大半。
然後集體跪下。
「大、大宮主。」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看得出來,此刻的姚月,分明怒火正盛。
姚月掃了他們一眼,倒是沒把火發他們身上,只道:「酒醒了嗎?」
「若是醒了,就去島上,把七兒和紅兒接出來。」
這是不打算再在李園住下去的意思。
侍衛們不明所以,但還算乖覺,立刻照辦去了。
她在這等手下的人接一點紅和洪七出來的時候,李尋歡也找了過來。
李尋歡身上還穿著今日拜堂用的喜服,面上一層宴客時喝出的薄紅,眉宇間卻沒了喝酒時的喜悅。
姚月看到她,不由嘆一口氣。
姚月說你不該來的。
該說的她已在水閣里說完,李尋歡若信,便不會來。
但李尋歡還是來了。
「我並非懷疑宮主所言……」顯然,李尋歡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一張口,解釋的便是這個,「只是此事發生在李園,我亦有責任將其查至水落石出,還請宮主給我一個機會。」
姚月不為所動,說你若真想查,不妨查一查你當初被人設計追殺的事吧。
李尋歡睜大了眼。
好一會兒後,她才顫著聲音問:「宮主此話何意?」
姚月就反問:「你覺得呢?」
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呢?
你這麼聰明的人,當真沒有產生過任何懷疑嗎?當真由頭至尾,都毫不猶豫地信著龍嘯雲所言嗎?
還是你也早就意識到過不對勁之處,只是不願將龍嘯雲往壞里想?
李尋歡沉默了。
姚月則又嘆一聲,說我本來不想這麼早同你說此事的。
「你給我送請帖,要我參加你的婚禮,我自然也希望,至少今天,你能高高興興地成婚。」說到這,姚月頓了頓,「可惜你這個義姐不是這麼想的。」
她們說話間,去湖心島接人的侍衛,也載到了人。
小舟破開水浪,正朝岸邊而來。
李尋歡注意到這一點,立刻意識到,她這是要走,忙道:「宮主何必如此匆忙離去?」
「李姑娘,李探花,你是真不明白嗎?」少年聽到此問,忽然插了一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宮主是顧及這一點,才打算離了李園再料理你這膽大包天的義姐的,你卻問她為何要匆忙離去?」
「……」
「分明是不給你的大喜之日添晦之舉,你倒似乎不願領這份情。」
這話說得實在有點尖銳,以至於叫李尋歡再度陷入了沉默。
氣氛也隨之更為尷尬。
不過對姚月來說,這少年方才所言,雖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其實是,她覺得以李尋歡的聖母性子,只要龍嘯雲還在李園,她就會想方設法,先保下這個義姐再說。
那樣一來,難免拖拖拉拉沒完沒了。
而姚月的時間很寶貴,她不想浪費在龍嘯雲身上。
兩人的處事方式不同,註定了當不了很好的朋友。
但也沒什麼可惜就是了,人生在世,知心好友本來就難尋,她一個女魔頭,原也不適合跟聖母交往過甚無話不談。
「人我會帶走。」姚月說,「將來你若想為她報仇,我歡迎你隨時來移花宮找我。」
李尋歡一怔,隱隱約約意識到,今日過後,眼前的移花宮主,就不會再與自己結交了。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她又想起了姚月來到李園那日,從馬車中拿出贈與自己的禮物時,是怎樣一副表情。
當時的姚月雖然神容冷淡,但談及為自己準備的賀禮,目光分明又是柔和的。
她是真心實意前來道賀,所備賀禮,亦有考慮到自己的喜好。
意識到這一點後,李尋歡簡直更加痛苦。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就在這時,又有一行人來到湖邊。
她聽到動靜,回頭望去,發現是她的新婚丈夫。
這位李家的表少爺提著一盞燈尋了過來,身後跟了幾個家丁,俱低眉順眼,不敢擡頭。
他行到姚月和李尋歡面前,站定拱手,算是同她們打了招呼。
打完招呼,他才轉向李尋歡,輕聲喚了一句表姊。
「之前在水閣中,我只聽了個大概。」他說,「但我有聽到邀月宮主說,是龍姑娘派人,纏住了移花宮的侍衛,我便命人將今日靠近過此湖的家丁,都尋了出來。」
李尋歡:「這……」
他握住李尋歡的手,道:「我想表姊也盼著此事能水落石出罷?」
姚月看著眼前的情況,也改了主意。
「行啊。」她說,「正好我的侍衛也接完人了,便叫他們當場辨認一下,到底是哪幾個人,非要將他們帶離此處。」
去接洪七和一點紅的船確實剛靠岸。
侍衛們聽到了她的話,忙不疊應了一聲是,而後下船開始辨認。
兩個沒去吃婚宴,另外在島上自行開小灶的侍女,則是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她們是姚月的人,不論發生什麼,總歸永遠站在姚月這一邊。
就是在看見那個高挑的少年時,「咦」了兩聲。
醒過酒的侍衛腦子不再迷糊,自是立刻從林詩音帶來的那些家丁里,認出了非要拉著他們去喝酒的那幾個。
也是到了這時,他們才有膽子跟姚月解釋,說:「他們來叫我二人時,說的是今夜李家大喜,奉主人之命,請所有人喝一杯喜酒,還說宮主您也是知道這事的。」
若是沒有那句宮主也知道,給他們十萬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擅離職守啊。
姚月:「嗯,猜到了。」
移花宮的人是什麼秉性,她這個宮主還是很了解的,所以哪怕在林詩音帶人趕來之前,她都沒有怪過他們,只是讓他們醒醒酒,去把兩個侍女接出來。
比起責怪自己的手下,此事的罪魁禍首,顯然才是她該算帳的對象。
而被他們指認的那幾個家丁,此時也是嚇破了膽。
撲通一聲,當場下跪。
「是……是龍姑娘交待的!」
「龍姑娘說……說移花宮主是貴客,今夜姑娘和表少爺大喜……貴客帶來的人,我們……」
「我只是聽了龍姑娘的話!想著能為姑娘和表少爺盡一點心……」
幾人的說法別無二致,俱是一個意思。
顯然,他們對龍嘯雲具體要做什麼一無所知,還當她是真的想替李尋歡和林詩音儘可能地招待了所有來李園的人。
只是沒想到,罪魁禍首真正在謀劃的事,足以將他們幾個一起害死。
李尋歡聽得眼前一黑,下意識道:「我不是一早交待過,這是我為宮主準備的居所,此湖周圍,只聽宮主安排,不需任何人打擾的嗎?」
「可龍姑娘……」
「姑娘說的話,我們自然不敢忘,但這段時日,龍姑娘操持著府中各處……」
他們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姚月甚至聽笑了,看向李尋歡道:「不知李姑娘還記不記得,前幾日我曾提醒過你,婚姻大事非兒戲,有些事,你最好還是親力親為,而非任你義姐施為。」
李尋歡的記性不差,自是能想起,姚月確實說過這話。
可那個時候,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只覺得,義姐救了自己的命,又主動攬下這麼多事,這般辛苦,她如何能開口要其別管呢?到時義姐覺得自己把她當外人,她又該如何解釋?
可深受她信任的義姐,最終卻在她的新婚之夜,做了這麼離譜的事。
人心偏向有時很難扭轉,有時也很簡單。
姚月之前向她痛陳龍嘯雲所作所為,她潛意識不願相信,只當是有什麼誤會。
倘若這時出現什麼對龍嘯雲有利的證據,她會很慶幸,但與之相反的話,那些由姚月所言而生出的懷疑,也會瞬間滋長。
李尋歡活了二十多年,還是頭一次體會到,如此複雜的心情。
她一時陷入了茫然。
察覺到她的情緒,林詩音不由抓緊了她的手,輕聲道:「我知你心中難過,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說了。」
李尋歡:「什麼?」
姚月也來了興趣,道:「林公子對龍姑娘的所作所為,似乎並不驚訝。」
林詩音點點頭,說因為她想用在宮主身上的手段,也曾用給我。
「什麼?!」李尋歡大驚。
「哦?」姚月也有點沒想到。
林詩音便說,去年龍嘯雲在李園,剛養完傷那一陣,常與李園的下人聊天。
她沒什麼架子,又是李尋歡的救命恩人,李園上下,自然也不會對她設防。
後來李尋歡擺宴,為這個義姐慶祝生辰,席上李尋歡和林詩音都飲多了酒,龍嘯雲說去給他們取醒酒湯,廚房那邊便直接將醒酒湯給了她。
「然後呢?」姚月饒有興致地聽著八卦,「她在你的醒酒湯里下了什麼?」
「她取來湯時,我已昏昏欲睡。」林詩音說,「我自小在李園長大,哪怕飲多了酒,也能回到自己住處去,她卻非要一路追來,我讓她先去照顧表姊,她便叫我先喝了醒酒湯再說。」
「你喝了嗎?」
「沒有。」林詩音說,「我應了她一會兒喝,而後便沐浴去了,等我沐浴回來,一掌燈,看見的便是她和我的一名書童滾在一起。」
要不是當著李尋歡的面,姚月真想大笑三聲。
這就是龍嘯雲啊,是男是女,都是一個德行!
「我開始以為是我的書童輕薄了她,對她十分抱歉,所以在她憤怒之下,立刻殺了我那名書童時,也沒有多說什麼。」林詩音嘆道,「但後來我發現,屋內一片狼藉,東西沒見少,她送來的醒酒湯卻不見了。」
裝醒酒湯的木盤還在,唯有那碗湯,在龍嘯雲殺了書童,又含恨控訴了一通後,連帶著碗一起消失了。
林詩音是個細心的人,徹底醒酒後,越想越覺得不對,但因為沒有證據,便一直沒跟別人說起過。
不過從那以後,他就儘可能地避開了跟這位龍姑娘見面的場合。
但龍嘯雲卻一直在找機會與他見面相處,令他更加懷疑。
李尋歡已經完全呆滯:「你……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不等林詩音再開口,姚月便道:「告訴你有用嗎?」
「李探花,你是一個重情重義,有恩必報的好人。」姚月嘆氣,「但是你的義姐不是這樣的人,只是你不信而已。」
也是巧了,在林詩音說完往事之際,之前被掐得暈過去的龍嘯雲,也恰好幽幽醒轉。
她的喉間依舊滿是血味,但看到林詩音,她又像見到了救星一樣,立刻喊他名字,要他救自己。
理由是林詩音虧欠她。
「欠你什麼?」姚月俯視著這個眼裡滿是畏懼的女人,語氣冰冷,「莫非是欠你清白?」
龍嘯雲瞪大了眼,聲音沙啞:「你……你怎……」
她想說你怎麼知道,可話還沒說完,眼前閃過一抹綠。
她以為是自己疼得出現了幻覺,但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轉,她徹底倒了下去。
姚月則收了劍,不再多瞧她哪怕一眼了。
另一邊握著手的一對新人,見到此情此景,也是嚇了一跳。
太突然了,在場之人,誰都沒這個心理準備,就連一直在看好戲的那個少年,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可姚月出手,哪怕他們有準備,又如何能攔?
「做人太優柔寡斷,只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是姚月留給李尋歡的最後一句話,「最親密的人都不敢對你直言自己的懷疑,這當真是好事嗎?」
愛與信任是好東西,但不是這麼用的。
只盼李尋歡歷經此遭,能明白這個道理。
當然,就算李尋歡不明白,和她也沒什麼關係了。
出了李園後,少年到底沒忍住問她,為何最後又改了主意,直接在李園殺人了。
她想了想,說:「看不上她。」
雖然本來也看不上,但得知龍嘯雲還做過給林詩音下藥試圖爬床的事後,她就更看不上了。
她不在意女人的貞潔這種狗屁東西,她就是覺得,為了這麼低級的目的,能當場要了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那龍嘯雲這種本來就不無辜的,又憑什麼多活?
當然是立刻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