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有過得意的時候。」
2024-09-13 16:42:27
作者: 昭樂
109 「有過得意的時候。」
接過無線電通信權,厲赴征再度聽到孟黎月的指令響起後,立刻復誦:「減速到180,下1500,中南9971。」
暗藏著溫柔的聲線,在高頻噪音中,迅速鑽進她耳朵里。
孟黎月沒有過多詢問為什麼換成了他,只是迅速下達新指令:「中南9971,右轉航向280,雷達引導到五邊,下降到1200。」
在快節奏而準確的指揮當中,飛機很快對準跑道,此時頻率也已經切換到塔台。
落地很平穩,厲赴征並未刻意炫技,剛脫離跑道,旁邊的副駕駛何亮趕緊列印出了載荷報告單,看一眼,嘖道:「1.25啊,機長,你還沒我落得好呢。」
厲赴征神色很淡:「誰教你的,載荷越輕越好?」
「但落得輕也是本事,你能否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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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里充滿了挑釁,有種不服氣。
後排的觀察員緊緊閉著嘴,不敢吭聲。
之所以大家都不喜歡何亮,就是因為他實在太傲了。
年輕,技術好,有天賦,坐到右座以後,就沒犯過什麼錯,很多教員都誇他,說他肯定能穩穩升機長。
關鍵,他還是領導的兒子。
年輕氣盛,傲到有些目中無人了,覺得厲赴征沒比自己大多少,已經是機長,不過運氣好點。
何亮的確這麼想,自己要是能早生幾年,現在照樣放機長了。
還不是遇到前幾年民航業的特殊情況,飛行員一年大半時間都沒班,他自然也積攢不了多少飛行時長和起落數,才拖到現在。
誰都知道,他放機長是十拿九穩的事,快一點,這幾個月就差不多了。
何亮經常聽別人說,厲赴征是中南航空最年輕的A330機長,他內心卻沒覺得厲赴征有多了不起,就想比一比,誰的技術更高。
然而,厲赴征沒有回應他的挑釁。
「著陸後檢查單。」
他情緒平靜穩定,冷聲提醒,不起絲毫波瀾。
何亮再不情願也只能對照工單,一項項執行:「襟翼,收上。」
「擾流板,解除預位。」
「APU,啟動。」
「雷達,關閉。」
直到後續所有操作完畢,離開駕駛艙,何亮雙手插兜,哼著歌往外走,聽見身後男人克制,卻絕對嚴肅的警告:
「駕駛飛機不是在玩雜耍,你身為飛行員,身上承擔的是數百條人命。」
何亮腳步頓住,回答依舊傲氣:「以我的技術,不管遇到任何情況,我都可以將飛機安全開回來。」
「飛行員需要的不只是技術,到目前為止,你也只能配得上肩章的這三條槓。」
專業,知識,飛行技術。
也許,何亮已經擁有了這些。
但制服肩章的第四條槓,意味著責任。
說起來輕鬆的兩個字,卻是要肩負起每一趟旅程中,所有乘客的生命安全,以及背後更多的家庭。
這個道理,何亮顯然還沒有明白。
厲赴征不是他的教員,能夠提醒他的,也僅此而已。
邁開步子,從何亮身邊走過,男人身姿挺拔,制服上肩章的四道槓熠熠生輝。
何亮站在原地,愣了許久。
坐機組車離開機場,厲赴征回了趟公司,找到調度室,要求將何亮從他的排班系統里刪除。
孟黎月回家後,也終於從他這裡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
她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如果一直不明白這個道理,遲早會栽跟頭。」
厲赴征默認了。
孟黎月幾乎可以預料到這種局面的發生,她伸手去觸碰他的臉,儘管,厲赴征也有他的傲氣,對待他的職業本身,卻從不會自大。
含著敬畏,謹慎,認真,才能做到絕對安全。
「你呢,那麼年輕就成為機長……有沒有過迷失自我的時候?」
厲赴征必然是大眾眼中的天之驕子,人生贏家,這一路,走得尤其順暢。
否則,何亮也不會暗中與他比較。
「有過得意的時候。」
他如實承認。
當他二十五歲就成為機長,放眼望去,甚至全球範圍,幾乎沒有幾個飛行員能像他這樣。
「後來是怎麼冷靜下來的?」
孟黎月靠坐在他懷裡,也想知道,更多自己不曾參與,屬於厲赴征的人生。
男人手臂用力環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緩緩說:「那天晚上,夢見我沒有按照SOP操作。」
「自以為對所有流程爛熟於心,能應付任何狀況。」
孟黎月聽著厲赴征沉穩有力的心跳,安靜等著他說下去。
「總以為不出意外的時候,就會有意外。」
他夢見因為自己偏離程序的操作出了事故,醒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儘管只是個夢,所有的沾沾自喜與得意都從他身上褪去。
自那以後,厲赴征對待自己這份職業,時刻保持敬畏之心,沒有一秒敢放鬆。
孟黎月緊緊抱著他:「老公,我相信你。」
相信他,將永遠是一位合格而負責的民航機長。
……
很快,孟黎月就參加了ICAO考試,厲赴征正好休息,在考場外接到她,遞給她一瓶水,然後說:「祁致已經過去了。」
他根本不需要問她考得怎麼樣,她必然有完全把握通過。
孟黎月神態也很輕鬆,看一眼手機說:「肖榕應該也快要到了。」
好不容易等到祁致有時間,厲赴征約他出來吃飯,孟黎月立馬向肖榕報告。
肖榕又怎麼會錯過這樣好的機會。
只是,她並不打算單純吃頓飯而已。
這些天給祁致發的消息,他回復速度緩慢,她也理解他的職業性質,從來不會催促。
然而很長時間了,絲毫沒有進展,她不免有點焦慮。
到目前為止,肖榕也沒看出來,祁致到底對自己有沒有興趣。
所以,她打算做點什麼。
厲赴征和孟黎月離吃飯的地方近,進包廂,只看見穿一身黑色的寸頭男人。
「咦,怎麼只有你在,肖榕還沒到嗎?」
祁致剛端起茶杯,又放下,聲音低沉:「沒。」
「可能堵車了。」孟黎月拉著厲赴征坐下,特地空出某個位置。
這時,有腳步聲靠近,肖榕推開門進來:「沒讓你們等太久吧?」
圓臉杏眼的姑娘嘴角彎彎,聲音特別甜:「我還多帶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