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華而不實

  「還是別折騰了。我就是從舊社會過來的，吃過苦頭。咱們社會主義搞這麼多年，剝削階級都被打倒，老百姓總算不用再受欺負，絕對不能倒退回去。他這搞法，就是地主老財那套。讓他別給自己找麻煩！」張師傅邊說邊搖頭。

  果然要改變觀念，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您老覺得，郭主任有膽子當地主老財？他就想趁著年輕干點事業。」

  張師傅依舊不贊成，「年輕人肯上進是好，可也得分幹什麼。開店不要上面撥款，自己籌集資金，回頭還要把部分利潤上交，聽著就不牢靠，這種冒險的事，真不能做！」

  

  杜雨燕和郭紅武想法一樣，能爭取一票就是一票，「張師傅，要是我這回真拿了第一，您給郭主任一個機會？」

  這一招能用在任大平身上，張師傅自然也適用。況且，這位絕對比任大平有信用。

  張師傅失笑，思忖片刻，「別說，我就喜歡你身上這股子機靈勁。這樣吧，你要是能拿第一，我的票給你們！」

  「我一定不負您期望！」杜雨燕笑著握了握拳，她喜歡跟痛快人打交道。

  禮堂外的喇叭這時響起，「各位參賽同志，比賽馬上開始，請儘快各就各位！」

  「進去吧，丫頭，拿個第一出來！」張師傅溫厚的笑容，襯得走到他身後的任大平，臉跟掛了霜一樣。

  站到比賽操作區，杜雨燕長長吐了口氣。

  雖然前世混跡過各種大大小小的廚藝比賽，可在七零年代，杜雨燕還是頭一回。

  她就奔著第一來的。這場比賽的意義在於，勝負已經不是杜雨燕一個人的事，還關係到郭紅武心中的抱負，以及認了死理要跟他們一起乾的張小芳的前途。

  一記哨響，宣告比賽開始。

  案板後，杜雨燕低頭揉起了面。

  因為參賽人員太多，現場不設觀看區，四下十分安靜，只有工作人員偶爾來回走一走。

  有人站到杜雨燕面前的時候，她完全沒有發覺。

  「小同志，你這是在做什麼？」

  杜雨燕抬起頭，面前是一個五、六十歲，略有些絡腮鬍的中年人，後面還跟著一大幫。

  就這派頭，看著就是領導。

  「我今天做的是一種地方特色饅頭。」杜雨燕停下手中的活。

  對方一臉詫異，「小同志，今天可是比賽啊，這饅頭再有特色，能出什麼花樣？」

  杜雨燕一笑：「饅頭是我們勞動人民的傳統食物，有著幾百年的歷史呢，花樣數不勝數呢！」

  「倪縣長，她就是今天參賽的唯一的女廚師杜雨燕。」旁邊一個秘書模樣的人介紹。

  原來是縣長。

  杜雨燕多看了人家兩眼。

  那位倪縣長點了點頭，「我聽說了，寶馬鎮選送的。你比賽還帶梳子和剪刀？」

  「是我的工具。」

  「小杜同志，你這……跟別人不太一樣。」倪縣長顯然發生了興趣。

  「既然參加比賽，當然要獨樹一幟！」

  頭一回見到這麼不謙虛的，所有目光都望了過來。

  杜雨燕不是不謙虛，而是知道今天對手眾多，想要脫穎而出，就得自己給自己搏點關注，要不，她也不會這麼耐心地跟人應酬。

  當然，最重要的不是關注，而是她的作品。

  杜雨燕之所以有信心，並非不自量力，而是前世她曾經憑藉一款傳統山西麵食，贏得過一場國家級比賽的冠軍。

  而今天，她將要復刻自己的冠軍作品。

  「加油！」倪縣長鼓勵了一句，又去了下一處。

  從早上九點開始的比賽，持續將近七個鐘頭才結束。

  「小杜出來了！」錢師傅先結束比賽，此時陪張師傅等在外面。

  郭紅武正搓著手來回踱步，看到杜雨燕，趕緊迎過來，「怎麼樣？」

  「還不錯！」杜雨燕面帶微笑。

  今天總體來說，稱得上順利。

  邱主任帶著任大平過來時，任大平直接道：「既然結束了，小杜就先回寶馬鎮，省點招待所的費用。」

  比賽的流程是今天白案，明天上午紅案比賽，下午在禮堂頒獎。

  第一名輪到誰，也輪不到一個女廚師。

  雖然沒法進賽場，不過任大平跟認識的工作人員打聽過，說杜雨燕案板上花花綠綠，不少人都在瞧，卻搞不清她在做什麼。

  女人嘛，都只會些華而不實的。

  任大平現在煩透杜雨燕，就想把人趕走。

  「小杜還等著拿獎。」郭紅武怏怏地道：「真不成，招待所的錢，我付！」

  「任經理在打趣，你還當真了！」邱主任擺擺手。

  周圍一片笑聲，任大平也抽了抽嘴角，神情不屑。

  杜雨燕一直忙到現在，中午都沒歇一會，終於可以喘口氣，也管不了那些口舌官司，早拿了包裡帶來的蛋糕，到不遠處水房接過水，找個角落補充能量。

  這邊杜雨燕正吃著，郭紅武幾乎狂奔過來，「聞喜花饃是你做的？」

  「得第一了？」杜雨燕根本不意外。

  只要沒人故意打低分，贏是正常的事。

  郭紅武揮動雙臂，「好妹子！你太厲害了！」

  此刻的郭紅武，笑得像個孩子。

  禮堂後台的一間屋裡，杜雨燕剛進去，便看到擺在正當中桌上的十二生肖花饃。

  「她就是做聞喜花饃的杜雨燕！」郭紅武一路過來，不管認不認識，逢人就介紹，臉上儘是驕傲。

  於是，杜雨燕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小杜同志，大家都在問，你怎麼會想到要做聞喜花饃？」有人問了一句。

  杜雨燕認出了這位，就是比賽中和她聊過幾句的倪縣長。

  「聞喜花饃是咱們山西特產，在明清時代，就有當地婦女逢年過節製作這種面點的習俗，可以有各種造型，花鳥魚蟲，寓意五穀豐登，吉祥如意，寄託著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杜雨燕落落大方地回道：「如今安定團結，人民幸福，我也是想藉此，表達實現幸福生活的喜悅。「

  杜雨燕參加無數比賽，早摸准了套路，抓住眼球，就能出其致勝。

  「這種東西，看著花里胡哨，能吃？」有人發出了質疑。

  質疑的，正是任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