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丑娘們

  雲城進入秋天之後，就徹底步入了陰雨的節氣里。

  有人曾這樣戲稱，雲城的春天和秋天，一季下兩場雨，一場下半季。

  眼下，即便是沒在下雨，刮來的風也儼然裹挾著秋雨的濕氣。

  宋婉瑜被風一吹，突然就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厲之衍的手，聲音拔高：「之衍！你為什麼突然說這話？是不是生氣了？這次訂婚也只是一個簡單的儀式而已，你早知道我們早就訂婚了的！」

  厲之衍煩不勝煩的甩掉她的手，只語氣平淡的陳述：「你知道這婚約是怎麼來的。」

  「之衍，你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儀式？那我們也可以不訂婚的，反正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宋婉瑜。」厲之衍後退一步，居高臨下的看她，那種冰冷中又帶著些疲於應對的神色宋婉瑜已經在他臉上見到過無數遍，「現在，請你離開。」

  

  宋婉瑜臉色僵硬，張了張嘴，最終無力的說道：「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離開。」

  她眼眶含淚，塗了鮮紅丹寇的指甲緊緊掐進肉里才免於讓自己在這種公眾場合之下歇斯底里。

  不同於來之時的從容和淡定，宋婉瑜腳步匆匆的狼狽離開。

  她即便心中再有太多的不甘也不敢再在厲之衍面前煩他，要是真的惹火了厲之衍，那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沒關係的，沒關係——她可以去找爺爺，對，她爺爺一定不忍心讓她傷心，一定會親自上厲家的門。

  事情還有挽回的機會的！

  至於書奈——

  那個又老又丑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和她搶男人？

  ……

  「為什麼這麼晚才接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紀准就皺著眉頭問道。

  書奈頓了一下，壓下放在喧囂在心頭的情緒，正待解釋，就聽到紀准又追問開口：「你該不會是和厲之衍在一起吧？」

  紀准面上一貫的溫和笑意淡淡消失。

  他似乎認定了自己的結論，推算了國內的時間，聲音高了些：「你們一起吃午飯了？」

  「……」

  書奈被他問得格外疲憊。

  她不得不承認，方才涌在她心間的情緒，確實是因為厲之衍而起的。

  正是因為這點兒情緒起得明明白白，被別人指出之後她又不想承認，書奈心中壓了一層火。

  若是換做先前，她因為工作的原因好好和紀准解釋清楚，可現在的她半點兒沒有這份心情。

  「紀總。」書奈臉上不掛笑了，黑黃的臉上更被襯得增加了幾分陰鬱，「我想，這些事情我的工作之外，我沒有義務和您匯報這個吧？」

  紀准臉色陰沉下來，咬牙喊了一聲：「書奈——」

  剩下的話到嘴邊，又被理智驅趕了回來。

  相處這麼多年，他把書奈的性情摸的死死的，卻也明白她性格中有剛硬、絕對不會被自己打壓的一面。

  紀准臉色再三變化，還是將怒氣生生壓了下去。

  他無聲的吐了口氣，聲音恢復了溫和冷靜：「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擔心你在他身邊兒會受傷。」

  「我能受什麼傷？」書奈面無表情的捏著手機，指腹被堅硬的手機擠壓得發白。

  「……」紀准頓了一下，「他是個商人，我怕他利用你傷害到你。」

  書奈幾乎都要冷笑出聲了。

  厲之衍是商人，難道他紀准就不是商人了嗎？

  說的好聽，可誰在這職場中不是供人驅使的棋子？

  書奈意識到自己情緒的不對勁，閉了閉眼睛，平著聲調：「好的，紀總。」

  紀准有一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他在國外忙得要死，即便是在意書奈的想法也無法真正的拋卻自己的感受去哄著她。

  「就這樣吧。」紀准面色冰冷陰鬱，語氣卻聽不出來平仄，「有情況要和我匯報。」

  「是，紀總。」

  電話被掛斷的一瞬，書奈足足鬆了口氣。

  她疲憊的精神更是疲於應對生性多疑的紀准，他掛斷電話顯然是對書奈的一種解脫。

  書奈調整了一下表情，正要回去，聽到隔著一面牆有幾個工人過去的腳步聲和對話聲。

  「欸，我看剛才那一出可不一般啊。」

  「那是，照我來看，跟在大老闆身邊兒的醜女肯定是大老闆的出軌對象。」

  「那剛剛給大老闆送飯來的美女就是原配了唄？」

  「那是當然！真不知道有錢人是怎麼想的，難道他們還和我們的審美不一樣嗎？怎麼捨得拋下這麼一個小嬌妻去出軌一個連我都看不上的丑娘們？」

  「欸，這你就不懂了吧。」那人淫笑道，「那燈一關，你長什麼樣都看不到，能摸到的才是真的，照我說，肯定因為那丑娘們騷，勾得大老闆下不來床。男人不都喜歡騷的嗎？」

  「……」

  一群人心照不宣的笑著離開。

  書奈隔著一面牆，聽得清清楚楚。

  即便是生氣，她覺得還是有幾個點兒不對的。

  比如——

  照這個合作和合同來看，他們的大老闆不該是厲之衍而該是她。

  再比如，『丑娘們』這個稱呼怎麼也不能用在她身上。

  ……

  書奈還想再反駁他們幾句，只是聽到最後，她噁心的臉色蒼白，胃裡一種幾乎要喧涌而出的酸惡不斷翻湧，燙著她的喉嚨。

  但她什麼都吐不出來。

  或者說，這種噁心本來就不是肉體的反應，而是精神潛意識的反應。

  書奈難受的眼眶通紅，她直接伸出手指往喉嚨里塞來催吐。

  「唔……噦——咳！咳、咳咳！」

  書奈臉色幾乎要變成連蠟黃的膚色都難以掩飾的蒼白。

  ……

  「厲總。」孟啟道。

  空氣一片寂靜之下，孟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又喊了一聲：「厲總。」

  厲之衍終於看他，神情寡淡疲厭：「什麼事？」

  「厲總，咱們該回去了。」

  剪彩儀式上午已經完成，中午陪著在工地吃了頓飯也算是表好了態度，沒必要再在這裡呆下去，公司還有一堆事兒等著處理的。

  更何況，這兒也沒什麼好呆下去的。

  厲之衍微一頷首，正要往前走，腳步卻沒邁出去。

  他問道：「書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