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無常棋

  宋薈喬慌了神，身子左右搖，可商縱已經離她很遠了求助是來不及的，她只能依靠自己的馬術基礎，一邊拉著韁繩，一邊安撫這匹馬安靜下來。

  在前面的柳閥似乎是發現了宋薈喬的窘迫，特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等待著宋薈喬的馬經過自己身邊，就在那瞬間，他突然伸出了手，替宋薈喬拉住韁繩控制她的馬兒停下。

  大概他們處於平行位置的時間只保持了兩秒，也就是那兩秒，宋薈喬的馬徹底安靜了下來，主動權又回到了她手裡。

  再看柳閥又一次追趕了上去，兩人難捨難分，今日怕是分不出勝負了。

  但就剛剛那個行為，宋薈喬打定了主意，要花一百兩銀子買柳閥擔任瀾州城城主！

  「跟你說話呢，趕緊把這匹馬讓出來，這不是你配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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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宋薈喬在原地發呆時，聽見周邊有幾個人正在吵鬧。

  「區區一個庶女，識得幾個字就當自己是嫡小姐了，真是好大的架子啊。你可別不識抬舉，只要我跟你哥哥要人，明天你就得來我府上做小。」

  兩男一女正圍著另一個素衣女人，聽著語氣不善。

  「這裡是馬場，我也是這裡的客人，我已經讓了兩次馬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被刁難的女子也不認輸，據理力爭，像極了宋薈喬認識的一個人。

  宋薈喬投去探究的目光，才看見被圍住的女子果然是林妙。

  「想怎麼樣？周公子可是吩咐過的，只要是見了你就不能讓你過得太舒坦，要怪就怪你多嘴，敢跟周公子叫板。」

  周公子？

  宋薈喬記得，在品茗大會上，林妙為孫小郎君仗義執言時，確實是觸怒了一位姓周的公子，不過那時候是方紫怡出面維護才告一段落。

  本以為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沒想到那位周公子度量這么小，竟然還私下找人刁難林妙。

  根據她與林妙的接觸，她不是那種軟弱的千金，她是讀過書的，明理知趣，懂得維護自己的權益，也不會隨便退讓。

  只是有時候寡不敵眾，難免落於下風。

  「不必為難她，只要你們敢坐，我可以把我的馬讓給你們。」

  宋薈喬騎著馬走到他們面前，打斷了這些人的沉浸式刁難。那幾人警覺抬頭，看到宋薈喬騎的是商縱的馬，紛紛開始猜測她的身份。

  「你是什麼人，商公子的馬都敢騎。」

  這些人消息這麼閉塞麼，怎麼說最近宋薈喬也算是元城的小紅人了，暫且不論品茗大會上她多次露面，元城小報這些人都不看的嗎，玉薈茶樓的掌柜沒聽說過？

  「不必在乎我是什麼人，你們若真是來騎馬的，夠膽咱們就比試比試，如果不想騎馬就趕緊離開這裡，不要影響其他人。」

  宋薈喬不過是狐假虎威，借商縱的面子壓這些人，賭的就是他們會因為畏懼商縱而逃跑。

  果不其然，這些人清楚這是誰的地盤，紛紛睨了一眼林妙就走了。

  「多謝宋姑娘。」林妙嘴上雖然道謝，可心裡未必感激宋薈喬，牽著自己的馬就要離開。

  宋薈喬向來好管閒事，不可能任由她就這麼走了，邊打聽道：「林小姐，你今天怎麼一個人來這裡？」

  「我……就是突發奇想，也想和其他貴女一樣學點東西，多長長見識。」

  看林妙牽馬的姿勢就知道了，她其實並沒有特意學過，這一次很有可能是她第一次來馬場，雖然拉著繩子，可還不敢離馬太近。

  其實林妙是個心思細膩又好強的姑娘，她自己可以拋開庶出的枷鎖，但總有人圍繞在她身邊，不斷用世俗的偏見來提醒她的身份。

  宋薈喬能看出她已經很努力想要擺脫束縛了，可還是跨越不過心裡那一關。

  「林小姐飽讀詩書，曲水流觴盡展風采，我對你是敬佩非常的。他們的話你別放在心上，論元城貴女之多，又有多少人必得上你的才情呢？」

  她本是好意，想要借著機會寬慰兩句，不料反而惹得林妙難過。

  「他們說的也是事實，我和弟弟都是庶出，本來就低別人一頭，再加上我們林家也不是高門大戶，在元城本就被人看不起，這些事我早就習慣了。」

  這話聽著像是表達自己認命了，可看林妙的表情，分明是憋了一口氣想證明自己，哪裡有要逆來順受的意思。

  「我知道父親早就想要將我許配給商戶之子，只是那些人家怎麼會選中我這麼一個庶出的女兒。」

  宋薈喬是看過那些宅門影視劇的，像林妙這樣的身份性格，她擔心林妙後期會黑化。

  但她們還算不得朋友，有些話宋薈喬只能點到為止。

  溜了一圈回到原處，商縱竟然在周邊搭建的休息棚底下和辰明聊得正開心。

  兩人面前還白這一盤特殊的棋局，同樣是分為黑白子，但棋面為八縱八橫，一共六十四個位置，黑子先手白子隨後。

  區別於圍棋，這種棋局棋子下在格內，橫、豎、斜八個方向內有一個自己的棋子，則被夾在中間的對方棋子全部翻轉會成為自己的棋子。

  每一手棋，只有能翻轉對方棋子才能落子，否則由對方執棋。

  若場上所有棋格被鋪滿，則計算雙方各子其子數量，數多者勝。若棋局中所有棋子為同一顏色，則該方獲勝。

  這種棋局其實還有一個名字，叫翻轉棋，只是不常見人玩。

  「很多時候優勢只是暫時的，只要對方找到了漏洞，一樣會反敗為勝。重要的是要站在不易被人扭轉位置，這樣才能保證自己就算處於劣勢時，還有翻身的能力。」

  原本方辰明占據了大面積黑子，但由於商縱一早就在下套，一子落下，縱橫兩條線上的黑子統統變成了白子，辰明的大片領地瞬間被瓦解。

  三局棋辰明每一場都有進步，儘量讓自己的棋子率先占據邊位，但有時候商縱的棋子不肯讓機會，他只能犯險，反而給對方留了卡口。

  宋薈喬站在一旁看了半晌，陡然開口：「商公子覺得我這個弟弟怎麼樣？」

  「聰慧好學，內美修能，是可造之才。」他未留心到宋薈喬的小算盤，如是回答。

  不過話已經說出口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了，宋薈喬抿唇一笑，試探問：「既然如此，不知商公子願不願意收下這個徒弟。」

  辰明收拾棋盤的手懸在半空，商縱也帶著疑惑的目光抬眸看她。仿佛在說：女人，你在挑戰我的底線。

  幾人頓了好一會兒，商縱才反應過來，又看了一眼方辰明：「可我有什麼能教的。」

  能教得可太多了，但宋薈喬更看重的還是商縱的實力。

  商縱本就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從來沒收過徒，若是辰明能成為這第一個，以後誰還敢偷偷摸摸給他下毒！商縱還不得放狗咬死他！

  「商公子莫要自謙了，您是商界奇才，是元城百姓們心中最敬佩的人，如何教不得？不妨這樣，若這一局我能勉強贏過商公子，您就收下他。」

  其實仔細想想宋薈喬這麼做還是有些不厚道，盡逮著一隻羊硬薅。明明自個兒已經和商縱達成協議了，卻還要再送一個。

  誰讓她是大鵝挑中的女主呢。

  商縱抬手，將黑棋讓給宋薈喬，她卻叛逆得很，非要伸手去拿那盤白棋。

  她之前是了解過翻轉棋的，且方才看商縱和辰明下了三局，大致已經了解了商縱的下棋模式。既然這棋局是從外夾擊中間的棋子，只要能讓自己的棋子占據四個角落，基本上就是贏定了。

  宋薈喬遵照著方才商縱落子的位置，儘量將棋子往周邊開拓，一開始還是可觀的，可後續商縱意識到了她的圖謀，突然調轉了方向，打得她猝不及防。

  一個角落沒有成功，她便換一個，直到中間四行四縱被他們瓜分殆盡，兩人才不得已往外部發展，黑棋先落，宋薈喬就有機會攔截，不給商縱機會。

  過程中宋薈喬屏著一口氣，手心裡都是冷汗，生怕一個不小心眼花了。

  而商縱倒是淡定得很，下棋都是不假思索的，他看著宋薈喬著緊張的樣子，難得笑出了聲：「我還以為宋姑娘辦事一向是步步為營的，如今從這棋局上看，還真是殘酷無情，半分機會也不肯給啊。」

  宋薈喬分辨不出這話到底是不是誇獎，只能硬著頭皮接，實際上腦子還是在棋盤上。

  「有商公子這麼強勁的對手，我可不敢掉以輕心，能有如今局面還是商公子讓我的。」

  這會兒她已經看中了一個絕佳的位置，只要商縱不會下在那個位置，她就穩贏了。

  她還在糾結的時候，商縱卻放下了手裡的棋子。

  「你贏了。有辰明這樣的弟子也算是好事，不過日後他得住在我商家宅邸，往後如何學，如何做都由商家判斷，就算你是做姐姐的，也不能阻撓。」

  聽完這話，宋薈喬巴不得現在就給方辰明把賣身契簽了。

  商縱的頭一個弟子啊，這還不得花錢買個熱搜在全城宣揚？

  「好說好說，辰明趕緊的，給你新師傅敬茶。」

  方辰明還處於一臉懵的狀態，但他並沒有質疑宋薈喬的決定，乖乖舉起桌上的茶，遞到商縱手裡。

  回去的路上，方辰明悶悶不樂，好像有話憋在心裡，但又不敢問。

  「你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認商縱做老師？」

  辰明搖頭，自從上次中毒之後他自己早已經想明白了，方家沒有表面上那麼安全。

  「商公子是元城最受矚目的人，如果我能在商家的庇護之下，你們也會放心。」

  「也不僅僅是這樣，你跟在商縱身邊能學到更多的東西，這遠比在岳陽書苑能學的更多。辰明你是有天賦的孩子，你需要學會運用這種天賦。」

  方辰明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遠方，似乎有自己的一番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