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望氣

  店裡的人就有些奇怪，這是什麼邏輯？

  什麼叫你確認是真的了那就肯定是假的。

  李永海忍不住又走過去看了兩眼，想知道這幅字到底有何秘密。

  鄭錄輕嘆了一口氣，露出唏噓之色。

  後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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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小友，這次斗口，我輸了。」

  鄭錄起身行了一禮嘆道。

  「老人家，承讓。」

  葉默拱手回禮，對於這個疑似南河鄭家的老頭他說不上厭惡，其人行為舉止都很得體，只是做的事失禮了一些罷，畢竟斗口不算什麼交流，這屬於找事。

  「什麼？！不可能！難不成這字真是假的？鄭叔你騙我對不對？」

  大喜大悲之間過於迅速的切換讓白坤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那明明就是董其昌的真跡，怎麼就變成假的了？！

  「真的假的？」

  「贏…贏了？」

  「那老頭都認輸哩，還能有假？」

  「噓，噤聲，別吵到他們。」

  ……

  除了葉默和鄭錄，其他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感覺難以置信，幾乎所有人都認定是真的的東西，怎麼反倒成假的了？

  「葉小友，不怕你笑話，這幅字我要不是知道內幕，也會打眼，認為這就是真跡，畢竟臨摹者把董其昌寫字的每一個細節，都精確到了極致。」

  鄭錄咋舌說道。

  「老朽冒昧問一下葉小友，是通過哪一脈的手段看出破綻的？」

  葉默笑了笑，鄭錄還以為他用的也是鑒寶大家族傳下的脈術，想問清楚細節，但實際上這次掌眼葉默完全沒有用借閱的《素鼎錄》里的東西。

  見鄭錄一副虛心求學的模樣，遂指著那幅字說道。

  「我沒用什麼脈術，斷定這幅字必然是假的原因是從醫術的角度來觀察的。根據我的觀察，寫這幅字的人，當時中氣已絕，寫完這幅字，七天之內必亡，藥石無救。而董其昌是出了名的高壽書法名家，如果這是他的早期作品，就有些違背醫家常理了。」

  古人云：書文字畫，皆有中氣行於其間，故能從中看出書家的窮通壽夭。

  筆風圓轉流利，其人必定圓滑世故，比如棄趙投元的大書法家趙孟頫。

  筆風雄渾沉厚，其人必定忠義不屈，比如顏真卿。

  看書法除了要看字體字形，也要看字的筋骨正氣。

  「嘆為觀止！嘆為觀止啊！」

  鄭錄感慨道。

  「我在清代的一本古書《鷗陂漁話》中曾經看到一個故事，說的是清初大書法家、大醫家傅青主。有一次傅青主喝醉了，寫了一幅狂草後，就去睡了，第二天起來之後再看，突然悵然，稱自己的命不會長久。兒子問他原因，他說從字中看出自己中氣已絕，命將不久。傅青主的兒子這才承認，說這幅字並不是父親你寫的，是你昨晚睡了之後，我臨摹的。傅青主更加悲傷，說既是如此，怕是你的命也不會長久了。事後不久，傅青主的兒子就去世了，對傅青主的打擊非常大。」

  鄭錄嘆道。

  「沒想到葉小友和傅青主一樣，都是觀氣的高手，這局我輸得一點都不冤，受教了！」

  葉默沒有說話，鑑定字畫上他向來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別人鑑定書法，看的是風格，葉默鑑定書法，看字的氣骨，就像平時認人，看的是一個人的長相身高，而葉默卻憑的是脈，他記住了一個人的脈，就認出了這個人。

  字可以偽裝，但風骨卻很難偽裝，葉默以前也見過董其昌的字，他敢認定，這幅字並不是真跡，而是高手臨摹的。

  這字雖然完美的模仿出董其昌早期的心態筆功，但是臨摹者由於太過走意，自身的氣息也融進了這幅字里，所以才被葉默認了出來，那是死氣。

  所以此字必然是假。

  既然是臨摹的，想必就會有原件存在，只要到圈子裡問一問，說不定就能查到是否還有人收藏了這麼一幅字，屆時真假自明。

  「這幅字，就是假的，是我好友青業子所臨摹，他是此道大家，尤其鍾愛董其昌的字畫，真跡就在他長子的手裡。」

  鄭錄嘆道。

  李永海恍然大悟，露出一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表情。

  青業子是當代書法大家，最擅長的就是董其昌的書法，完全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如果這幅字是他老人家所書，那自己沒有認出來，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以前有不少比自己更厲害的人，也栽了青業子的手裡。

  鄭錄又是一副悵然的口氣。

  「這幅字也算是青業子的絕筆，寫完這幅字後三天，他就離開人世了。」

  聽及此處，在場的人無不駭然！

  原來鄭錄所說關於傅青主的記載都是真的！

  這世上還真的有人能夠通過望氣，就判斷出書法的真偽，甚至可以斷人生死壽夭。

  思及此處，一眾人再看向葉默的目光就不自主的增加了敬畏。

  斷字識人，這等傳聞中的手段竟然被一個年輕人所掌握了！

  「青業子老先生的離世，多半也跟這幅字有關係，能夠做到如此以假亂真的程度，他一定是傾注了極大的心血，以至於心神耗費，生命透支。」

  葉默也是有些悵然若失，一位大家的離世，往往就是行業的巨大損失。

  「老先生，這局算和吧，我說的也有誤，這幅字的價值，就是比起董其昌真跡也是只高不低了。」

  對於這種大家，葉默總不免聯想到自己的師父黃拂之，一時間心中有些難受，索性放過白坤等人，省得生出事端惹得心煩。

  「葉小友身懷絕技，卻又虛懷若谷，這份宗師的氣度，老朽汗顏！」

  鄭錄悵然。

  頓時覺得羞愧難耐！

  自己居然為了一己私慾就跑來斗口，給人家帶來了麻煩不說，到頭來斗輸了人家還放了一馬，自己這一輩子的臉算是讓自己親手給丟盡了！

  「咳咳！咳……「

  鄭錄急火攻心竟是劇烈咳嗽起來。

  「鄭叔！鄭叔！你怎麼了？」

  白坤一下子慌了神，只見鄭錄臉色蒼白，嘴唇發青，一副隨時會昏倒的樣子。

  「都是因為你！鄭叔要是有什麼事你別想好過！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白坤心思一轉，一指葉默道。

  「你！」

  李永海感覺以往對白坤無恥的下線還是估算淺了，沒想到他連自己老叔急病都能利用！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去想那些！

  「給我閉嘴！」

  葉默實在是被白坤吵的煩了，這人的聲音又尖又細，異常刺耳。

  「你！」

  白坤一瞪眼，結果被葉默瞪了回去。

  跟葉默眼神接觸的一瞬間白坤就慫了，仿佛是被猛獸盯上，腳下一軟，嚇得倒退了幾步。

  這目光太過駭人，跟自己家老爺子對視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受。

  原本看上去挺秀氣的一個年輕人，瞳孔里竟然有著濃重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