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最後一眼

  迦葉問道："何事？"

  短短几日的光陰，這丫頭在凡間難道有結交好友？

  蒂蓮說道："我曾答應余長老，帶著鮫人女王平安回去，可如今我食言，愧疚難當，自當回去道歉。"

  可她知道，道歉又有何用？

  但是女王的死訊，她還是要告知的。

  聞言，迦葉的眸子轉向那墓碑。

  原來，這丫頭是為了鮫人之死難過，他誤以為是這妖猴讓師妹傷心。

  不過這妖猴，日後他定不能再讓師妹與之接觸了。

  

  不管其是否是靈明轉世，不見，對兩人都好。

  迦葉拉著蒂蓮的手，說道："好，師兄陪你去。"

  蒂蓮微微點頭，轉身之際，她目光不舍的看了暮空一眼，說不出口的話，終究還是說了出來："妖王殿下請留步，你我緣分已盡，今日多謝妖王相救，來日蒂蓮定尋機會報答，就此別過。"

  在師兄面前，她不能將自己不舍的情感表達出來。

  她現在是仙人，若與妖有關係，不止會讓暮空有難，也會讓師兄難做。

  儘管看到暮空的眉頭擰成了"川"字，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跟著師兄走了。

  她既然都說到這份上，暮空此時追上去，也是徒勞。

  暮空不知，蒂蓮的反差是為何，但是等此事過去，他定要找她問個清楚。

  就算日後道不同，此生也算沒有遺憾了。

  鮫人宮。

  蒂蓮步伐沉重，駐足在宮殿門口，不敢進去。

  她害怕見到余長老失望後哀傷的表情，也害怕看到鮫人族人知道女王離世的消息而悲痛。

  "去吧，此事，她們終究要知曉。"

  師兄的話有理，瞞是瞞不過的，而蒂蓮也不擅長什麼善意的謊言。

  蒂蓮點頭，走了進去。

  一路上，看到她的鮫人們，紛紛向她行禮。

  這些小鮫人並不知曉她將女王帶走之事，性命攸關。

  現在她們還能對她微笑，可若知曉後，她們也許會將她轟出這裡。

  蒂蓮嘆了口氣，腳上如同灌了鉛一樣寸步難行。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余長老的寢殿外，她兩手緊攥著裙角，不敢敲門。

  "仙子好！"

  這時，路過的鮫人微笑著向她打招呼，讓她小手一顫，只能微笑視之。

  完了，這下余長老一定知道她在門外了，而她現在這般不敢進去，以余長老的智慧想必也猜到了一二。

  可現在屋內毫無動靜，蒂蓮也不敢進去，只好在外面站著。

  若罰站能讓余長老消氣，那便站著吧。

  可過了沒多久，屋內傳出余長老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微微的顫音："怎的？前來見老身，這番拘禮？又是來蹭飯的？"

  蒂蓮心裡"咯噔"了一下。

  余長老明明猜到了幾分，為何沒有責怪她，反而是想讓她進去？

  蒂蓮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推門而入，抬眸的一瞬間，她看見余長老優雅的坐在搖椅上剝著葡萄，一雙靈秀的眸子瞥了她一眼，又垂了下去。

  若她沒有看錯，余長老這一眼，往她的身後看了看，像是在確認女王已經不在的事實，可余長老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可這樣，讓她心中更內疚了。

  蒂蓮走上前，兩手在胸前繞著裙帶，支支吾吾的倒像個秀氣的小姐了。

  "其實……余長老……我……"

  她話還未說完，看見余長老起身，對她說道："既然回來了，我帶你看看我鮫人的大海如何？"

  余長老指著外面的海面，隨後轉過身看著她："宮中最近來了一個新廚子，倒是可以讓你試試他的廚藝如何。"

  她一邊笑著一邊風輕雲淡的說著宮中瑣事，可蒂蓮聽著心中越發的難受。

  蒂蓮知道，余長老這是在逃避現實，不願意從她嘴裡聽到女王不在的事實，可這件事，她終究要說出來。

  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微顫而哽咽："余長老！"

  她一股腦的想要將事情都說出來，若余長老不肯原諒她，她願意以命抵命！

  可她剛要說下去，余長老轉過身，那雙濕潤的雙眼讓她心頭一顫。

  一向堅強的余長老，竟然在哭！

  余長老堅毅的臉頰上，一雙淚眼汪汪的大眼睛裡，落下了一顆又一顆漂亮的珍珠。

  原來，再堅強的人一旦哭泣，都是這般的無助委屈的神情。

  蒂蓮走上前，一把將她抱住："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

  她泣不成聲，還未說完，余長老直接打斷："別說了，這本就是女王的天命，沒人能阻止，你能告訴我，她現在在何處？"

  蒂蓮說道："我將她葬在那座寺廟下的山坡上，那裡有一座破廟。"

  說道破廟，余長老欣慰一笑，可淚水卻越涌越多，她定是知道那個地方，也明白那塊地是最適合女王的。

  她感激的看向蒂蓮："多謝，多謝！我，想去見她最後一眼。"

  蒂蓮點頭，微顫的嘴唇怎麼也停不下來。

  她帶著余長老走了出去，門口師兄還在等著她，她對師兄說道："師兄，我帶餘長老去見女王殿下最後一面，見完我就回去，你無需擔心我，你在天宮事務繁多，別被我耽誤了，快回去吧。"

  說完，她拉著余長老的手離開，顧不得一臉悵惘的師兄。

  迦葉悵然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你從不會，拜託於我，只會覺得你連累我，可你當年對他，對著妖猴，卻不是這樣。"

  這樣的區別，讓他的心，很疼。

  在前往破廟的路上，余長老告訴蒂蓮，女王離去的事她不會公之於眾，對外宣稱女王外出遊歷便可，鮫人族的一切事物她暫時主持，待找到更好的接班人，她自會退下找個僻靜之處，過愜意自得的生活。

  原來余長老的存在，本就是為了阻止女王未來發生災禍。

  可天命，終究難違。

  所以余長老看的透徹，不會怪罪蒂蓮，這都是命。

  破廟。

  "我將女王殿下葬在了此處。"

  蒂蓮指著自己刻畫的墓碑。

  余長老步履蹣跚的走上前，伸手撫摸這墓碑的紋路，手指輕觸那鮫人花紋，她抬眸感慨道："此番甚好，這裡能聽到寺院的木魚聲，殿下在此處是安然的。"

  她轉身，對蒂蓮行禮："多謝仙子成全女王。"

  她曾經以為隱瞞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可蒂蓮的一席話，讓她知道，解脫是對女王最好的方式。

  蒂蓮連忙將她扶起來："余長老莫要如此，蒂蓮心中愧疚難當，若非我法力淺薄，怎會讓女王喪命？余長老不怪我，可我心中終究過不去這個坎，而女王與金蟬子終究生離死別，亦讓我難受，這百年間，望長老保重，有緣重逢之日，蒂蓮定有能力救蒼生於水火。"

  她這番堅定的神色，讓余長老眼神一怔。

  拯救蒼生，自有天宮的大神仙還有那西天的如來，可她在這人世間這麼久，從未見過有仙家願意解救疾苦，願意幫助妖怪，蒂蓮，是第一人。

  余長老拍了拍蒂蓮的手："莫要為難自己，得空便來鮫人宮多看看老身，老身在這世上無甚留戀，今生是為女王而活。"

  蒂蓮抿唇一笑，鼻尖一酸："時間不早，蒂蓮便不與長老一起回宮了，我不能再讓師兄擔憂了。"

  她並非不能與余長老回去，而是一踏進鮫人宮，鮫人們會對她感激行禮。

  那一張張友好的面容，只會讓她想起對女王的愧疚。

  不去，也罷。

  余長老懂的她的心思，自然也不勉強，只能點頭："好，每逢過節，老身希望都能在此地見到你。"

  說完，余長老轉身離開。

  蒂蓮一個人走到女王的墓碑前，跪了下來："女王放心，我定會將害你之人，繩之以法。"

  這件事，定有蹊蹺。

  她曾懷疑是那怨氣搞鬼，可這怨氣若能直接吞了女王的魂魄，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突然，她感覺有妖氣逼近，連忙化作一束普通的小野花藏身在破廟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