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實不是人

  女人安靜地站著，長發擋著她半邊臉看不清表情。

  但依稀可以看見她手臂上布滿的各種傷痕，觸目驚心。

  落落知道，其實不是女人，而是女鬼。

  「你是誰？」落落一腳邁了進去，頭頂的燈突然亮起，女鬼也隨之不見。

  身後趕來的唐星南按住她的肩膀，「唐落落你怎麼回事，爸爸不是說了這個房間是昕昕的，你得在那邊。」

  落落神情微怔，對哦，她的房間已經被挪到傭人房旁邊了。

  心頭莫名的一陣心酸。

  她轉身剛要走，可心裡突然湧出一股焦躁的情緒。

  這是肉身帶給她的體驗。

  她飛快奔進房間，開始在各種各種翻動尋找。

  

  「怎麼不見了？」

  唐星南不耐煩的直接推倒落落，「夠了，你故意搞破壞是不是，我看你就是……」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忽然發現唐落落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唐落落，你別給我裝。」

  慢慢走近，他看到從那張軟糯的臉上竟然滑落下晶瑩的淚珠。

  唐落落哭了？！

  她最會裝，才不要上當。

  落落憋著小嘴，心裡的委屈和酸楚已經席捲了整個身體，可她硬是一聲不吭。

  小手抬起，想了想還是拉住了唐星南的胳膊，

  「四哥哥，我有一個小兔兔，你們搬家的時候有看到嗎？它就在我的床上。」

  那個兔子對她很重要，打從她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當它是好朋友。

  那也是她唯一的朋友，不管她受了什麼委屈，她都會告訴兔子聽。

  落落有了肉身全部的記憶，也有了全部的情緒。

  她記得只是出門買東西回來，哥哥們就幫她搬家了，她找遍了都沒有找到兔子。

  還以為落在了這裡。

  唐星南這次並沒有像從前那樣使勁推開落落。

  因為那雙望向自己綴滿了水漬的眼睛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帶著真誠。

  「我……沒看到，八成是扔了。」

  唐落落的東西他都讓人原封不動的搬走，除了有幾個太破太髒的，看著實在礙眼，就讓傭人們處理了。

  「扔了？！」落落瞳孔微顫，她撇著小嘴，努力克制著情緒。

  拉著唐星南的手開始顫抖，原本白嫩的小臉兒瞬間脹紅，「那是……那是媽媽留給我的……」

  她都忘了是誰告訴的她，這個兔子是她還沒出生時媽媽給她準備的禮物。

  因為她就是屬兔子的。

  落落努力克制不想哭的樣子脆弱得像個即將破碎的瓷娃娃。

  唐星南愣住，他張著嘴半天都沒有說出話，

  「可……可能是扔了。」這一刻，他竟然有些自責。

  落落拉著他的小手慢慢垂下，她耷拉著小腦袋瓜失魂落魄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那好吧，明天我自己去找。」

  小小的背影被走廊上的燈光拉得長長。

  落落頭頂兩個小發都歪歪扭扭地垂著，落寞的背影孤單的讓人心疼。

  唐星南在門口站了好久，直到看不見那個身影。

  「怎麼搞的我好像是個大惡人一樣。」

  他才不要去管這丫頭，「不就是一個破玩具嗎，明天再買一個就是了。」

  一陣冷風颳過，耳邊若隱若現地出現一個聲音，「嘿嘿嘿，回來了。」

  「誰！」嚇得唐星南一個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有五歲的男孩子依然膽小，他回頭看了眼漆黑的房間，總感覺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某個地方默默看著自己。

  他縮了縮脖子，使勁帶上房門，飛快地朝著樓梯跑去。

  噔噔跑到落落的房門口，唐星南驀地停了下來。

  從門縫中依稀可以看出，裡面還亮著燈。

  「還沒睡？」

  愛睡不睡，反正這丫頭也喜歡熬夜。

  唐星南邁下樓梯，迎面正好看到端著湯麵上來的傭人劉媽。

  「劉媽，這麼晚了怎麼還做飯？」低頭看看手機，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劉媽眼神看向落落的房間，「小小姐這不是剛回來嗎，這孩子從昨天開始就一口飯沒吃，肯定是餓壞了。」

  唐星南白淨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好像是沒看到唐落落吃東西。

  看了眼那碗清湯麵，他不禁皺起了眉，「怎麼？家裡沒肉？」

  劉媽噗嗤笑出了聲，「四少爺你不懂，太久沒吃飯的人不適合吃葷。」

  看著劉媽走向房間的唐星南突然出聲，「劉媽！」

  劉媽頓住腳步，有些疑惑地回頭，「四少爺還有事？」

  唐星南那隻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他抿唇略微思索還是問道：「昨天唐落落房裡的垃圾都扔哪了？」

  劉媽有些愕然，但還是如實回答，「還沒處理，就在後院的垃圾堆里。」

  瞧著噔噔奔下樓的唐星南，劉媽無奈搖頭，「四少爺這孩子就是嘴硬。」

  敲響房門，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瓜探了出來。

  落落抽抽鼻子，小肚子不爭氣地開始咕嚕嚕響，「謝謝劉媽，我還真餓了。」

  劉媽滿臉寵溺，「小小姐吃吧，明天我在給你做好的。」

  端著熱氣騰騰的湯麵，落落幸福得差點掉出眼淚。

  「終於可以吃到熱的東西啦！」她抓起筷子剛要往嘴裡塞，一陣寒風吹過，落落猛地抬頭，「嗯？」

  一雙青紫色的腳在距離地板十幾公分的地方慢慢飄來。

  落落順著那雙腳往上看，女人慘白的臉湊了過來。

  那張臉貼在落落眼前，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毛細血管，瞪大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眼白，深淵一般漆黑一片。

  咧開的大嘴猩紅，紅得似乎要流出血液。

  她從喉嚨里發出咯咯咯詭異的笑聲，「你果然看得到我。」

  落落極其淡定的回頭，大口大口又吃了兩口面。

  女鬼愣住，張著的大嘴都沒有合上。

  眼前女孩如此淡定的表現，深深刺激了她做鬼的內心。

  她變得更加狂躁，抬起十根帶著尖厲指甲的手掌朝著落落抓來，「我要吃了你！」

  落落一邊吃著面，小手指一邊在眉心處輕輕點，「靈不附體，牽魂入我，請神！」紅點閃爍，白奶奶的聲音響起，

  【大膽妖孽，膽敢在此造次！】

  白光閃過，落落身上驀地顯現出一位鶴髮童顏神情嚴肅的老奶奶。

  白奶奶只是隨手一指，按在女鬼額頭，頓時迸發出悽厲的慘叫聲。

  女鬼哭喊著不停翻滾，化作黑煙湧出了房間。

  一切恢復了平靜，落落揉揉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謝謝白奶奶，我吃飽了，要睡覺覺了。」

  明天還要解釋三哥哥中毒和新妹妹要來的事情，她可沒有時間去管醜女鬼。

  門外的樓梯上，唐星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已經染滿了污漬。

  他手裡拿著個髒兮兮已經破得露出棉花的玩偶，滿臉鄙夷地往樓上走去，

  「就這麼個破爛玩偶也值得念叨？還說媽媽留下的，肯定是唐落落胡說八道的。」

  早知道是這個，他才不要去翻垃圾。

  冷風呼嘯著從二樓刮過，直直撞向剛邁上來的唐星南。

  黑色的煙霧撞進他的身體，他直挺挺僵在了原地。

  原來光亮的眼睛變得木訥，他半張著嘴一動不動。

  許久，稚嫩的臉上才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笑，「進來了。」

  唐星南機械地一步步邁下樓梯，臉上沒有了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