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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引句爭風

2024-09-12 06:11:52 作者: 喜巧

  一汪天上泉,入世惹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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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兒拋出上句,請客人們引出下句,結交知己藍顏,頓時客人之間竊竊私語,瞑目深思,互探口風,深恐自己的下句不及旁人。

  秋月兒上句所指十分簡單明了,她自比天上泉水,無奈流入紅塵。但凡讀過幾本書的人,皆能明白秋月兒句中的意思,饒是千嶺岩這等不愛讀書的人,也能聽個明白。

  意思簡明是為了照顧大眾,讓大家都有句可應。可是正是因為大家都有句可應,反而大家因為害怕自己被別人比下去,而無話可說。

  台下竊語不停,就是無一人敢於先言。

  陳顯見眾人都不發言,以為他們無句可對,便搶先發言。

  陳顯示意,秋月兒伸手,道:「請這位公子賜句。」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陳顯,陳顯高昂頭顱,深情的望著秋月兒,道:「月兒姑娘美,讓我真是愛。」

  「噗嗤!」

  陳顯說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還什麼「讓我真是愛」,真是太奇葩了。其它的客人們忍不住笑意,哄堂大笑。

  秋月兒也沒能忍住,掩嘴輕笑,道:「公子,意思簡明直白,多謝公子賜句。」

  陳顯見秋月兒笑了,以為自己已經俘獲芳心,道:「月兒姑娘,咱們快走吧,我都等不及了。」

  「公子,還有其他客人沒有賜句吶。」秋月兒道。

  「他們再怎麼說,還能比得過我?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三層,女聲響起。

  「月兒妹妹,姐姐也想玩玩兒,不知道妹妹可否賞個臉?」香香如是說道。

  眾人目光移至樓上,香香和千道義共倚欄柵,好似一雙璧人。

  千嶺岩看到四叔千道義,急忙拉著眾人低頭。千嶺岩心道,被四叔看到自己混跡風月場所,回去他和自己父親、母親一說,自己哪裡還有好呀。千嶺岩不知,其實千道義早已看到他了,千嶺岩躲得晚了。

  秋月兒看向樓上的香香,心裡狐疑香香此舉意圖,面色上卻無異常。

  秋月兒和香香不相識,禮敬道:「姐姐請賜句。」

  香香稍一沉吟,落落大方的說道:「千家好男兒,讓我真是愛。」

  香香此句陋俗堪比陳顯之句,但引起的反應卻大不相同。

  字面上,香香是以一個妓子的角色,聲言千家萬戶的男兒讓她喜愛。在風月場所,這種露骨低俗的話語最能引起共鳴。果不其然,香香此言一出,不少客人放聲而笑,少有的假裝高雅之人也被淹沒在一片笑聲之中,無人問津,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被帶動起來。

  而實際上,香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示愛千道義。這番話在千道義的耳朵里,卻完全是另一番意思。千家好男兒,說的不是千道義還會是誰?

  香香露俗,更顯秋月兒清純難得,這讓秋月兒也很快意。香香一句讓滿座皆喜,著實令人佩服。

  香香引用陳顯後句,半侃陳顯,讓此句更顯詼諧。秋月兒笑語盈盈,道:「姐姐大膽敢言,讓人稱奇。」

  香香點頭回禮,美目流轉看向千道義。

  秋月兒趁著此時氣氛正濃,玉手輕抬,邀請千道義道:「可否請公子賞賜金句。」

  秋月兒的確貌美,但她的身上似乎有什麼重擔,讓她目含死氣。千道義在秋月兒身上沒有感覺到女人的氣息,所以千道義對秋月兒沒什麼感覺。

  但既然秋月兒盛情相邀,千道義應付了事,卻不能不答。

  千道義看向香香,邪魅一笑,道:「嬌妻左右臥,只嫌床太窄。」

  「這位公子有趣。」秋月兒也不知道該如何讚美千道義,只能說個有趣便草草了事。秋月兒看千道義儀表堂堂,以為他能有什麼不同,看來是自己高估他了。

  千道義一語在人群之中沒有激起風浪,卻讓千嶺岩久久不能平息。千嶺岩心道:「四叔又要娶妻了?這個千道義,讓他成親的時候,他不著急。等成了親之後,卻不肯停了。沒事幹,成親玩兒嗎?」

  有了陳顯、香香和千道義三人拋磚,氣氛活躍了不少,又有不少人拋出金句。

  客人們一句緊接一句,或雅或俗,不一而足。

  大家玩兒的熱鬧,徐颯想要上湊,站了起來。千嶺岩急忙把徐颯按下,道:「你小子別給我丟人現眼。」

  千嶺岩按住徐颯其實是怕樓上的四叔看到他們,但徐颯起身已經被秋月兒看到。秋月兒禮貌相邀,道:「這位公子請。」

  徐颯被秋月兒點名,千嶺岩不好再攔,任由徐颯起身。千嶺岩偷瞄千道義,卻看到千道義正看著他們,露出玩味的笑容。

  徐颯和千嶺岩同年,今年正是十八歲的年紀。一表人才的徐颯散發著少年的朝氣,不似那些偷花竊玉的客人們粗老下流,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徐颯站起身來,道:「漂走塵埃去,澤民我自在。」

  千嶺岩後悔沒有把徐颯按住,什麼「漂走」的都出來了,這是洗衣服漂洗髒污,還是喝茶漂茶葉沫子吶?

  「漂走塵埃去」應該是說要替秋月兒贖身的意思,而「自在」就是「自在」的意思唄。

  徐颯此言是想要把這個美人兒抱回家去,「自在」一番?千嶺岩轉頭,看到徐颯清澈的眸子,沒有一絲邪念,這才明白過來。徐颯他根本就沒有聽出秋月兒上句的自比。

  徐颯按照字面的意思,以為是天上的泉水落到塵世,沾染塵埃。徐颯古道熱腸,希望能漂去穢物,還泉水清潔,澤被萬民,這樣他便開心了。

  徐颯此意除去在場熟知他的人無人能知,多被在場之人曲解,是以場中多起謾罵侮辱,說徐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連秋月兒對徐颯也頗懷輕視之意。

  席間罵聲不止,徐颯不知所以,委屈落淚,他不知道自己好心的一句話,怎麼就招來了罵聲。

  畫柔握住徐颯的手,心疼的看著徐颯,輕聲安慰,「颯,他們都不懂你。你別放在心上。」

  「他娘的,都找死嗎?」千嶺岩站起身來,無盡的寒氣從他身體裡迸發,帝香樓的火爐都滅了好幾個。「我看誰敢在多說一句?」

  在帝都,有本事就是爺。在場之人,有許多人表達了曲解之後的徐颯的意圖,但是他們在帝都都是有頭臉的人物,因此沒人敢於找茬。徐颯是個生面孔,在帝都沒有勢力,這才成為眾矢之的。

  千嶺岩拍案而起,冷目橫掃,凡是與千嶺岩對上眼的傢伙,都不自覺的打個冷顫。

  「敢在月兒姑娘這裡搗亂,你是在找死吧!」陳顯不能放過這個在秋月兒面前討好的機會,急忙起身。

  千嶺岩、徐颯雖和陳顯有過幾面之緣,但是比起以往二人相貌有所不同,陳顯沒有認出二人,而畫柔此刻扮作男裝,陳顯更是認不出來。

  「大頭,給我拿下這小子。」陳顯口中的大頭,正是他的貼身護衛管明,陳顯不把手下當人,是以對於手下的名字都懶得記。

  陳顯是個草包,想要拿下千嶺岩討好秋月兒。可是管明經年累戰,十分清楚,別看千嶺岩年紀輕輕,卻不是好惹的,單憑他那釋放出來的寒氣,在場之人就沒幾個能比得上他。

  主家有令,管明就是硬著頭皮也要上。

  千嶺岩、徐颯和管明交過手,千嶺岩敬佩管明是條漢子,可惜他卻跟錯了主人。

  管明不欲多言,抬手聚氣。不料,管明不待動手,他的右手就已被按住。

  醉醺醺的大叔握住管明的手,他的動作奇快,絕不是尋常的醉漢。

  醉漢道:「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兒姑娘,這是你的場子,你給講個和吧。」

  醉漢語言客氣,卻有些命令的意思,秋月兒不願意生事,便道:「大家今日是來開心的,請勿傷了和氣。」

  陳顯道:「既然月兒姑娘說了,就饒你小子一命,大頭你退下!」

  醉漢鬆開管明的手,大家各自入座。千嶺岩抬頭剛好看到千道義,千道義閉目,示意千嶺岩忍耐一時,千嶺岩便也入座。

  千嶺岩入座之時,發覺有幾個壯漢盯上了自己。千嶺岩不屑嗤鼻,就憑這帝香樓的幾個打手也想找自己的麻煩?

  醉漢和秋月兒都不願意生事,他們的心思似乎不再這場詞句遊戲上,千道義倒要看看他們想要唱什麼戲。

  遊戲繼續,眾人似乎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沉浸在詞爭句斗之間。

  這場爭鬥已經接近尾聲,眾人幾乎盡皆都發言,硬是讓這場詞斗從落日拖到了深夜。

  千嶺岩等人除去徐颯都未發言,秋月兒出於禮節請位居徐颯左側的畫柔賜句。

  畫柔扮作男裝,妥妥的英俊小生。畫柔起身,目光瞥掠徐颯,道:「塵埃非穢物,自潔風滌懷。」

  畫柔意指只要自尊自愛,流落紅塵也不見得不乾淨。句中所言的風滌懷,自是指明遇到徐颯這樣的貴人更是幸運,只是外人卻不知其中的幸福和幸運。

  畫柔也曾流落風月,她出此言,正是替妓子說話,能夠引起秋月兒和香香的共鳴。

  「好!好一個自潔風滌懷。」秋月兒讚嘆道。

  秋月兒多看畫柔一眼,玉手輕挪指向千嶺岩,道:「請這位公子賜句可好?」

  千嶺岩大氣起身,道:「執劍攜卿手,斬妖衛道來!」

  「攜卿手」秋月兒眼眶微紅,她知道千嶺岩口中的「卿」肯定不是自己,因為千嶺岩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秋月兒心裡苦怨,自語道:「那個人要是也這般想,該多麼好。」

  秋月兒吞下苦水,收拾情緒,道:「這位公子是斬妖士?真是令人佩服。」

  千嶺岩笑笑坐下,陳顯暗罵道:「奶奶的,老子最討厭斬妖士。」

  千嶺岩坐下,緊接著緣千玉站起。

  緣千玉扮作男裝,仍是驚艷四座。由于震驚緣千玉的美貌,氣氛一下子靜謐不少,緣千玉淡然道:「任它風塵起,惟願伴君懷。」

  秋月兒剛忍下的淚水,抑制不住噴涌而出,她多麼希望能夠像緣千玉所說的這樣不管不顧,只要能陪在那個人左右,不就好了

  秋月兒的情緒有些失控,醉漢起身道:「不由姑娘請,田六我自己起來了。」

  那個名為田六的醉漢給了秋月兒一些緩衝的時間,讓秋月兒重新偽裝起自己。

  田六醉態顯現,半慨半嘆,道:「天上不開眼,泉散將才埋。」

  田六此言一出,他身旁的那位貴公子目光一凝,頗有不悅之情。

  田六暗諷當道權貴甚至是說當今聖上有眼無珠,埋沒將才,懷才不遇之感慨然而生。

  不等秋月兒回言,那名貴公子站起身來,道:「哼!若才真將顯,天上自安排!」

  貴公子矛頭直指醉酒的田六,若是真正有才能的幹將,自然會顯露頭角,天上自會安排,怎會埋沒?貴公子暗諷田六沒有真才實學,才遭埋沒,說什麼「天上不開眼」哩!

  田六淡哼一聲,輕聲道:「青瓜!」

  田六聲音不大,到貴公子的耳里卻如此刺耳,擺明了田六是在嘲諷貴公子年紀輕輕不諳世事。

  雙方先有爭座之仇,現又生口角之隙,皆生火氣。秋月兒及時開口,打斷雙方,道:「至此,詞會結束。月兒相邀兩位公子共飲,不知二位可否賞臉?」

  秋月兒所言二位,正是爭執的那名貴公子和醉漢田六。秋月兒伸手遙指,道:「這四位黑袍的公子,也請賞臉。」

  「贊!」徐颯歡呼道。

  千嶺岩心道,秋月兒相邀的六人,偏偏是在詞會上不安分的幾位,看來秋月兒挑客,根本和詞會無關。她察言觀行,所選的幾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這才是她選人的要旨。

  秋月兒離場,到房間準備。陳顯沒被叫到,心裡不爽,而此時秋月兒已經離去,他便把火氣全發到了他身邊的貴公子身上。

  陳顯掐腰,看著那個貴公子,道:「你這傢伙在你爺爺面前也不知道夾起尾巴來,大頭,給我教訓他一頓。」

  「你敢!」貴公子的衛士們一齊呼喝。

  管明得命一掌打向那貴公子,而此時這名公子一轉,動作乾淨利落的繞過管明。

  管明動作僵滯,額頭冒出冷汗。這個公子不像他主人一樣是個草包,若是那公子對他出手,此刻他管明就不能好好地站著了。

  管明沒有受到那公子的進攻,心裡卻一點兒高興的想法也沒有,因為在他身後就是他的主子陳顯。貴公子沒有向他出手,一定是向他的主人出手了。

  貴公子右手提著陳顯的衣襟,陳顯色厲內荏地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陳家的少爺,我姐姐是十王將之一,你要是敢碰我,我姐姐不會饒了你的。」

  貴公子貼近陳顯的耳側輕聲說了什麼,囂張的陳顯立即軟了下來,渾身不住哆嗦,氣不敢喘,冷汗濕透全身。

  貴公子繼續說道:「我聽說你姐姐最近要成親了,這可是件喜事。我記得你姐姐今年有二十八歲,也不是小姑娘了,你就別再這個節骨眼兒上給她添亂了,行嗎?」

  貴公子鬆開陳顯的衣領,陳顯唯唯諾諾,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道:「奴才知錯,奴才知錯」

  貴公子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貴公子已然離去,陳顯卻仍然在磕頭,因為他根本不敢抬頭,那公子離去他也不知。

  管明趕忙扶起陳顯,陳顯腿已經站不穩,完全給嚇丟了魂兒,不管管明怎麼呼喚,陳顯都不回話。

  管明帶陳顯回到家中,陳顯的姐姐陳霞見到弟弟落魄的樣子,眉頭皺起,問管明道:「怎麼回事?」

  在女性之中,陳霞體格偏壯,長相偏向粗獷,卻也五官端正。陳霞雖是女流,但身為十王將的陳霞氣勢卻不輸於任何男子,她開口詢問其弟狀況,就讓管明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管明一五一十把在帝香樓發生的事告訴陳霞,不敢有半點兒隱瞞。

  管明言畢,陳霞怒氣燃起,一巴掌呼在陳顯臉上,喝道:「真是廢物,竟然被人一句話嚇成這幅樣子,陳家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管明扶住陳顯解釋道:「大小姐,那人恐怕來頭不小。他小漏身手,恐怕恐怕有王將的本事。」

  陳霞聞言,平息怒氣,問陳顯道:「臭小子,那個人究竟和你說了什麼話,把你嚇成這樣?」

  陳顯被陳霞一巴掌呼的清醒了不少,他躲閃的看著自己的姐姐,斷斷續續的的說道:「他說他姓『張』。」

  「姓張?」仿佛晴空霹靂,縱是作為十王將的陳霞也被驚出一身冷汗。張乃是大姓,別的地方,姓張之人滿街皆是,確實沒什麼可怕的。可是在帝都,「張」是國姓。在帝都姓張的不是皇親就是國戚,誰敢招惹?

  陳霞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陳顯,道:「好你個陳顯,陳家早晚要敗在你這個敗家玩意兒手裡!皇室的人,你也敢惹?」

  「姐,我不知道他姓張啊,若是我早就知道,我哪裡還敢招惹他呀。」陳顯委屈的說道。

  「你」陳霞懶得和陳顯在多嘴了,「現在關鍵是弄清楚這位皇親究竟是哪方高人,不然賠罪都沒處去。」

  「管明,你說他有王將的身手,可沒有看錯?」陳霞問道。

  管明仔細回憶一番,肯定的說道:「他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多餘的動作,有王將的身手確實不假。」

  「那就沒有錯了。」陳霞道:「此人應該就是七王爺,他是第五王將,而且也是個色鬼。」

  陳顯抬頭看著陳霞,喉頭蠕動,陳霞看著陳顯,冷聲道:「有話就說,真是,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弟弟!」

  「姐,那個七王爺我見過一面,兩人雖然很像,卻能看出來,不是一個人」

  「你說什麼?!」

  陳霞的眼睛噴出火焰,陳顯嚇得瑟瑟發抖,不敢說話。陳霞一腳踹在陳顯的胸膛,陳顯撞到院牆上,登時暈厥。

  不怪陳霞發火。帝都之中,張姓皇親,有王將實力,除了七王爺張龍麒,就只剩下一人,他就是當今的聖上張龍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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