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談·昂熱與西芙

  昂熱沏了一壺熱紅茶，氤氳的白色霧氣從壺嘴升起，飄向了辦公室壁頂掛著的那盞古樸吊燈。

  他望向窗邊，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幽幽的路燈照亮了卡塞爾學院裡的小路，路上鋪著的白雪被照成了暖黃色，雪花一片片飄落，在地面上留下陰影。

  窗邊站著一個嬌小的女孩，一頭金色的捲髮垂落到腰間，由於天色太暗，玻璃就變成了一面鏡子，照映出她那精緻的臉，那雙眼睛是金色的，她站在那裡仿佛一副古典的油畫。

  「西芙小姐，要來一杯熱茶麼？」昂熱輕聲問。

  「請幫我倒一杯吧，麻煩您了，昂熱校長。」西芙轉身，對著昂熱微微鞠躬。

  

  曾經的天空與風之王，西芙，現在她正在卡塞爾學院學習人類世界的常識，同時學院也從她那裡了解龍族文明是什麼樣的。

  「在這裡還生活的習慣嗎？」昂熱為西芙倒了一杯熱紅茶，同時拆開了點心盒，拿出了手工烘焙的鬆餅，撒上玫瑰露。

  「基本習慣了。」西芙拿了一塊鬆餅，就著熱茶，小口地咀嚼。

  她的動作優雅，如同一位貴族小姐。

  「今年結束，你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昂熱兩手搭在一起：「你將會被送到公立的寄宿學校入學，在你能獨自撫養自己之前，我們每個月會給予你1000美元的扶助金。」

  「謝謝。」西芙微笑。

  「你不會覺得不安麼？」昂熱為自己的茶杯倒茶：「你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現在和我們這些人類沒有區別了。」

  「不安...肯定會有的吧...」西芙的手按在胸口：「但是迄今為止我遇到的人們都很好，我相信我一定能在人類的世界自力更生的，畢竟我現在也是一個人類了。」

  「有什麼想從事的行業麼？」昂熱遞過來一張表單：「根據你的意向，我們會為你安排對應的學習方向，確保你不會遇到太大的困難。」

  西芙瀏覽一下表單上的選項後問：「跳舞或者唱歌，這方面的可以嗎？」

  「可以的。」昂熱點頭：「那麼意向就是舞蹈演員或者歌手，對麼？」

  「對的。」西芙端坐著，在表單上勾畫了這兩個選項。

  「大概春季入學的時候，你就會被送走了，你會有新的同學和新的老師，他們不會知道你過去身份，你在卡塞爾的經歷全部都要保密，同時你必須要攜帶美瞳遮擋你金色的瞳色，以免有人懷疑你的身份。」昂熱說：「我們會為你偽造一個合法的身份，屆時會把相關證件送到你的手中，當然，就算你離開了這裡，也可以隨時回來看看，只要記得提前打我們的電話。」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對我這段時間的照顧，我一定還會回來拜訪的。」

  「祝願你能作為一個人類幸福地生活下去。」昂熱微笑：「那麼工作上的事情就結束了，我還有一些私下的問題想請教西芙小姐，能請你在多坐一會兒麼？」

  「請說吧。」西芙點頭。

  「是關於你哥哥的問題，那位龍王，在你的印象中他是一個什麼樣的性格？」昂熱眯著眼睛問。

  西芙注視著骨瓷杯里泛著金色光暈的茶，沉默了良久。

  「哥哥他...很不擅長表達，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錯事，但其實他並不壞，我必須替他對昂熱校長道歉。」

  西芙站了起來，咬住下嘴唇，對著昂熱深深鞠躬，那雙小手緊緊抓住裙擺，微微顫抖著。

  「不不不，西芙小姐你不是他，你沒必要替他道歉，要道歉也該他當面來道歉，況且他已經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被聖槍朗努基斯刺中的龍類，連靈魂的意志都會和那把槍融為一體，為了讓你復活，他的靈魂已經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態，他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昂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只是想聽聽他在你眼裡是一個什麼樣的性格，請坐下吧西芙小姐，不必這麼拘謹。」

  「哥哥...」西芙抿抿嘴，重新坐了下來：「他從來都不把心裡話表露在嘴上，要說性格，應該和那位楚子航先生有點像吧，以前他就是那樣，總是沉默，很少說話。」

  「你覺得他愛你麼？我是說你能感覺到他的愛麼？」昂熱追問。

  「當然能感受的到，他雖然不說話，但他總會陪伴在我身邊，無論我難過還是開心，他都在。」

  「所以你甘願被他吞噬？」

  「因為我很笨啊，哥哥比我聰明的多，可偏偏我占有了大部分的權與力，如果這些力量由哥哥來掌控就好了，如果他能使用更多的力量，我們就不會被洛基吃掉了，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陷入僵局，洛基設計好了一切，我想哥哥能活下去，只是沒想到他後來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可他做的都是為了你啊。」

  西芙似乎有些憋不住了，她的雙手捏的發白，眼角濕潤，小嘴很努力地咬在一起，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最愛的哥哥不在了，她一個人活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那些從沒見過的人把她帶走，教她那些難懂的知識，她必須配合著學習新的語言才能聽懂那些人的話。

  誰能懂她的無助呢？她已經不是那個手握力量的龍王，只是個絲毫沒有反抗能力的柔軟女孩，不安，焦慮，孤獨，這些情緒早就積壓在她的內心深處許久了，終於在昂熱的質問下爆發出來。

  昂熱冷眼旁觀地看著抽泣的西芙，直到熱茶變成了涼茶。

  「有時候我會想李霧月真的很奸詐，把我的仇人變成了一個如此嬌弱的小姑娘，請好好地活下去，西芙小姐，就當做我在報復你吧，不管多麼孤獨，多麼不安，多麼痛苦，都請你好好珍惜你這來之不易的生命。」

  「我...我會的...我會好好地活著...」西芙用袖子擦拭眼淚，眼圈周圍一圈紅腫。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西芙小姐，祝你好夢。」昂熱整理辦公桌，把那張表單收入了抽屜里。

  「也祝您好夢，昂熱校長。」西芙說

  「還有什麼事麼？」昂熱看著面前擰著裙子仿佛要擰出水的西芙。

  「我可以...可以和您擁抱一次麼？」西芙咬著下嘴唇。

  「當然可以。」昂熱笑笑，張開了雙臂。

  西芙擁抱住了昂熱，只是禮節性的擁抱，但她踮起腳尖在昂熱耳邊小聲地說：「對不起。」

  說完她便離開了辦公室。

  昂熱坐在了那張轉椅上，拉開抽屜，從一疊文件的最底層翻找出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劍橋大學的大門，年輕的昂熱和他的朋友們站在一起，微笑著對著鏡頭。

  昂熱的大拇指輕輕撫摸過每一個人的臉，沉默不語，一個人待到了深夜，直到那聲悠長的嘆息聲迴蕩，最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