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會所

  就這樣，鍾總成功開闢出了公司的全新業務——愛情故事私人定製。

  這一天，她新招的助理小秦將一位體型富態的中年女子帶了進來。聽說她也是來聯繫「愛情故事私人訂製」業務的，鍾菡取下鼻樑上一百度的近視眼鏡，站起來接待了她。

  眼前的女子五十多歲年紀，身上那套得體的羊絨裙和脖子上的項鍊是同一個牌子的，拜墨雲白所賜，鍾菡認這些奢侈品LOGO的本事漸長，發現這個應該是個有錢的主兒，而且，這個業務自上馬以來，還沒有接待過這個年齡段的客戶，我們的鐘總莫名有些興奮。

  取過一支水筆，一個文件夾，鍾菡微笑著開口：「阿姨貴姓？」

  「免貴，姓陳。」

  「陳阿姨是一個人來的？叔叔沒一起來？」

  見到對面這個年輕得似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眨巴著一雙清澄透明的眸子看著自己，滿臉期待，陳阿姨竟慢慢紅了眼眶，她輕輕點了點頭。

  鍾菡示意小秦打開錄音筆，若不是怕影響陳阿姨的情緒，她簡直就要笑出聲來——黃昏戀哪！多新鮮的素材！

  

  借著喝水的功夫平復了一下內心的激動，鍾菡按照常規開口了：「陳阿姨和叔叔是怎麼認識的？您這次過來是想寫書，還是直接寫劇本？」

  說到這兒，陳阿姨終於回過神來了，她忙不迭地擺著自己雙手：「不不不！我不是為自己來的，我是為我兒子來的。」

  某個興奮的自以為捕捉到新素材的網絡寫手有點沮喪，斜了一眼身邊的小秦——鍾菡自己，一般不接待普通客戶，除非是有特別價值的經歷，她才會親自動手寫。

  雖然才跟了鍾菡兩個月，但小秦一直很機靈，不待鍾菡發問，她就開口了：「陳阿姨要說的故事，絕對符合鍾總您的要求。您文風詼諧，清新美好，一直走的是甜寵路線，但陳阿姨兒子的愛情，絕對是虐戀情深，我覺著，您應該會感興趣！」

  「對對對！鍾總，我有個閨蜜，聽說他的兒子就是你給他們寫了一個故事，跟他兒媳結婚的。你一定要幫幫我，為我兒子寫寫這個故事。價錢好商量……」

  陳阿姨激動地站了起來，一雙保養得宜的嫩白溫軟的手拉住了鍾菡握著筆的手。

  「阿姨，您先坐，我先聽聽好嗎？」

  「好好好！我兒子，是個命苦的……」

  然後，鍾菡就從陳阿姨口中聽到了一個有些惡俗和狗血的故事，用一句話概括，就是一對身份相差巨大的痴戀男女被狠心父母棒打鴛鴦的故事。

  陳阿姨磕磕絆絆地說完，鍾菡的文件夾上只凌亂地記錄著幾個詞語，面對阿姨殷殷期盼的目光，鍾菡有些為難：「阿姨，您的意思我懂了。您兒子自從被你們拆散了他的初戀之後，一直沒有看得上的人，現在好不容易兩人重新遇上了，就想複合，但是人家女的不同意，是嗎？」

  「可是，您就只告訴我這樣一個大概，只知道他們兩人是同學，是在高中相愛的，但他們之間具體有什麼事您都沒有細說，這，不好寫啊！」

  「你不是作家嗎？你模仿那些流行的偶像劇寫一些故事就行了啊！少男少女嗎，談戀愛總逃不過那些，我就是想你幫著寫個故事，那個女的看了，說不定就會喚起一些當初的美好回憶，一時心軟就應了！」

  鍾菡有些無語，她可以幫譚煜樹和楚離勾畫美好的未來，但卻不能杜撰另一對男女的青春，最終還是婉言謝絕了陳阿姨。

  此刻，她絕對不會想到，僅僅過了幾個小時，她就重新接下了這筆業務。

  墨雲白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鍾菡剛剛準備下班。

  「餵？雲白？戲拍完了？」

  墨雲白最近接拍的是一部反腐戲，他在裡面演一個警察，照理說，這個點，應該是趕戲的時候。

  「沒有。小荷啊，我半小時後到公司樓下，過來接你一起去見個朋友。」

  這部戲拍攝的影視城就在京郊，墨雲白會趕回來倒也不奇怪，讓人奇怪的是墨雲白的態度，這還是他第一次帶她單獨去見自己的朋友。

  開車的是阿力，見到鍾菡的身影，阿力剛要下車替她開車門，墨雲白已經下去將車門打開了。阿力就默默地將剛剛解開的安全帶又繫上了。

  初春的北京還是很冷，墨雲白將鍾菡的圍巾鬆了松，卻沒有解下。

  「將溫度再調高一點！」

  「換個風向，不要對著你嫂子！」

  「開室內循環，今日空氣品質不好！」

  墨雲白一連下了三道指令，阿力又一次默默地照做了，只敢在心裡腹誹：剛剛這五十多公里路難道坐的不是同一輛車，呼吸的不是同一方天下的空氣……

  汽車停在一個私人會所，這是一個集用餐、足浴、SPA、美容為一體的場所，墨雲白顯然對這裡極熟，要了一個手牌給阿力，囑咐阿力自己去放鬆，約定兩個小時後一起回去，然後他就攬著鍾菡到了一間包廂。

  剛剛鍾菡就注意到了，這間會所的名字叫「憶櫻」，她有些偷樂——好怪的名字，聽起來有些像「意淫」……一路走來，她又驚奇地發現，這間充溢著濃濃中國風的會所，每間包廂的門上都有一個「櫻」字，什麼「賞櫻軒」、「覽櫻閣」……

  墨雲白帶她進去的這間，叫「愛櫻園」，看來，這家會所的老闆應當對櫻花有執念。

  「雲白！你來了！這位，就是夫人吧？」一個清潤的嗓音打斷了鍾菡的思緒，一個三十多歲，穿一身黑色正裝的男子朝她伸出了手。

  鍾菡輕輕握了握，朝他淺淺一笑：「我叫鍾菡！」

  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男子，比一米八三的墨雲白還要高出一截，一張稜角分明的臉，眼神深邃，看起來很MAN。

  「謝謝你們賞臉。我叫柳先豪！是譚煜樹的大學同學。來來來，請坐！」

  墨雲白替鍾菡鋪開潔白的餐巾，在她耳邊低低說：「譚煜樹讀的是B大，上大學那會兒，他倆總是來我家蹭飯。」

  鍾菡瞭然，見墨雲白已經脫了外套，襯衫的袖子露在毛衣外面有些長，就十分自然地替他挽了一下。墨雲白揉了揉她的頭髮，取過桌上的兩壺水，倒過來，倒過去，調出一杯自認為比較合適的溫水，自己先抿了一口，才遞給鍾菡：「屋裡有暖氣，比較干，先喝點水。」

  柳先豪正把手中巨大的菜單遞給身後的服務員，見到這一切，眼裡浮現出幾絲複雜：「煜樹告訴我他結婚了，我還以為開玩笑。可是他說不僅是他，你都已經結了半年了！是不是，這全世界，只有我，註定孤獨終老呢？」

  見鍾菡疑惑的目光望了過來，柳先豪端起桌上的紅酒杯，一飲而盡，才艱難地開口：「不知煜樹有沒有說過，我今日找兩位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