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獨處

  兩個女人的離去讓房間裡安靜下來，墨雲白回想起自己在書房看到的那幾本棋譜，斟酌著開口：「叔叔會下象棋嗎？」

  「只會中國象棋。怎麼，有興趣？」

  「會一點。家裡有棋嗎？要不，我陪您玩一局？」

  鍾父心裡暗暗冷笑：臭小子，這可是你自找的！想當年我可是文武雙全，武能打桌球，文能把棋下，別的棋不敢說，中國象棋，至少是打遍學校和這個小區無敵手的。看我不把你殺個片甲不留！

  一個小時後，鍾老師蹙著眉頭，捏著一顆棋子輕輕地敲擊著棋盤，看著自己面前所剩無幾的紅棋苦苦思索著。終於，他放下棋子，抬起頭說：「有兩下子！剛剛是我在試探你。再來！」

  

  墨雲白不點破，重新把棋子擺放好，兩人開始第二輪廝殺。

  這一局，兩人落子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鍾父想的是怎樣贏墨雲白，墨雲白想的是怎樣讓鍾父輸得少一點。一來二去，這局棋拖到鍾菡和母親買菜回來都沒下完。

  兩人好奇地過來圍觀打聽戰況，墨雲白謙虛地說：「叔叔棋藝超群，手下留情了。」然後順勢認了輸。鍾父看了一眼形勢並不十分明朗的棋局，嘴邊露出一絲笑意，看向墨雲白的眼睛裡多了些溫度。

  等到吃中飯的時候，鍾父居然給墨雲白準備了個酒杯，倒上了酒，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交談的全是象棋的話題，鍾菡和鍾母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母女兩人相視一笑，往兩個相談甚歡的人盤子裡夾了些菜，就在一邊笑眯眯地聽著。

  鍾父了解到墨雲白的棋是跟B大的一個教授學的，這個教授就住在他家樓上，對中國象棋感興趣的人幾乎都聽過這個名字，當即就表示出極大的求知慾。墨雲白滿口答應，待鍾父去京城時一定帶他去拜訪這位教授，喜得鍾父喝了酒有些紅的臉色又深了幾分。

  也許是鍾父心情好，特別是下午見到墨雲白居然拿著一本他最喜歡的歷史書看得很是投入時，他眼裡的笑意更濃了，所以，他捋著袖子打算親自做晚飯，就做最拿手的H城拌麵。為了保證麵條的口感，他決定自己擀手工面。

  墨雲白和鍾菡站起來要幫忙，本來想把兩人推出廚房的，但鍾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把材料工具搬到了餐桌上，真的指使兩人干起了活。

  他給墨雲白一袋麵粉，一碗水，一個盆，叫他和面。給鍾菡一把蔥，一把刀，一塊砧板，叫她把蔥細細切碎。

  墨雲白洗了手，嘗試著往盆里倒了些麵粉，又倒了些水，開始揉面。看著盆里黏糊糊的一團，墨雲白又加了點水，很快又發現幹得揉不動，那就繼續加水……如是幾次，盆里不成形的麵團越來越大了。

  鍾母走上去打算接手，她哈哈笑著說：「雲白，你再弄下去，我們連明天的晚飯都夠吃了！」

  鍾母的出手被鍾父阻止了，他一本正經地說：「男人不能仗著自己工作忙就不做飯，或者說不會做飯。多多少少得學點廚藝。」

  於是，相對任務比較輕鬆被分配切蔥的鐘菡完成後也坐下來，一家三口笑呵呵地看著墨雲白揉面，只不過，鍾父笑得不懷好意，鍾母笑得一臉慈愛，鍾菡覺得很好玩。

  等墨雲白終於把麵粉和水這兩樣東西揉成一塊光滑的麵團，鍾父擦乾淨桌子，在餐桌上鋪上一塊乾淨的一次性桌布，把麵團擀成薄薄的面片，再用刀切成細細的長條，然後就開始煮麵、準備調料，其間，強制留下墨雲白和鍾菡圍觀。

  一家三口吃著熱氣騰騰的香蔥豬油拌麵，就著鍾母親手醃製的幾樣小醬菜，都一臉的心滿意足。看到墨雲白的衣服上、褲子上還留著一些麵粉屑，鍾母動手給墨雲白又夾了一大筷子麵條，轉頭對鍾父說：「你也真是的！為什麼非要雲白幫你揉面。幹完了還不讓人休息，非要人看著！你以為你在表演啊！」

  鍾父放下手中的筷子，貌似對鍾母其實是對墨雲白和鍾菡說：「你不懂！他們這兩個人都不怎麼會做飯，外面的食品又不安全，偶爾吃吃可以，但每天就不行了！要是以後有了……這個麵條好做又好吃，我這是向他們傳授技藝呢！」

  雖然鍾父及時剎住了話題，但在座的幾個人都聽懂了鍾父斷開的那句話里說的一定是「以後有了孩子」，鍾菡有點不自在，墨雲白笑得一臉蕩漾，鍾母忙不迭地應著：「對哦！你說得也是！」

  墨雲白連忙保證：「我以後一定好好學做飯！」

  晚飯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飯後，鍾菡想回A大看一看，墨雲白打算陪著去，鍾菡想到晚上光線也不好，找了一頂鍾父的鴨舌帽，翻出一個一次性口罩，把墨雲白偽裝了一番就一起出去了。

  兩個年輕人甜甜蜜蜜地攜手離去，他們一出門，鍾母就問出憋了一下午的問題：「你對雲白的態度改善了？」

  鍾父翻著手中的報紙，用有些刻意的漫不經心的語氣回答：「這小子！還不錯！下棋的時候，心思縝密，步步為營，還知道讓著我。叫他干點活，也沒二話。嗯，還行！」

  俗話說棋品即人品，一個在棋局上太會算計咄咄逼人的人心思難免深沉了些，但毫無棋藝的人說明智商也有問題，墨雲白在棋局上的進退有度讓鍾父很是滿意。

  A大離得不遠，鍾菡和墨雲白是打車去的。

  兩人十指相扣，漫步在校園裡。鍾菡一邊走一邊向墨雲白介紹，很快就來到了鍾菡最喜歡的地方——被稱為A大最美景點的梧桐大道。

  一輪明月靜靜地掛在天上，兩邊的梧桐開始在秋風的撫摸下變色，一些性急的葉子已經飄落到了地上，在隱隱綽綽的路燈下像鋪著一個個小巴掌。

  鍾菡挽著墨雲白，笑眯眯地說：「這是我們學校的情人路，據說每一個好天氣的晚上，每一棵梧桐樹後面，都會有一對相擁的情侶。據說，去晚了，還沒位置呢！」

  鍾菡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一眨的，墨雲白的心就像這周圍的環境一樣安寧而舒適。滴落的月光，耳語的梧桐，婀娜的小草，還有身邊的人兒淺淺的笑容，晶亮的眸子，溫暖的小手，一切都那麼美好。

  他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鍾菡，鍾菡有些不解，發現墨雲白露在外面的雙眼盛滿笑意，不由問出口：「你在笑什麼啊？」

  「我在想，我遇上了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