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啟程篇丶分享欲
2024-09-09 15:32:50
作者: 高貴狂野
他也連忙從床上坐起來,顧不上緩解自己剛醒過來有點暈眩的腦袋,踉踉蹌蹌的追了出去。
到了裴月的病房後,顧傾城和醫院的專家、教授在門外說著什麼,他看了眼兄長,垂眸靜靜走了進去。
但病房內,他也看不見裴月。
裴月所有的親友都圍在她的身邊,他抬頭往最裡面看了一眼,看到季雪正與裴月擁抱著。
姐姐蒼白著臉,神色有點呆滯,一看就是昏迷剛醒過來,而季雪卻閉著眼睛,滿臉淚痕。
旁邊的其他人也都等待著和裴月說話。
此情此景,根本輪不到他和姐姐說點什麼。
一種莫名其妙的無助席捲了奕安的內心。
就覺得,自己認這哥哥姐姐的路,應該很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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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覺得失落時,突然發現這麼多人里,沒有席硯琛。
頓時,青年的眸子亮了。
現在無助,不等於他會放棄和哥哥姐姐的相認。
他果斷的轉過身,想要去找席硯琛。
和姐夫打好交道,通過姐夫也能和姐姐接近。
之後他在席硯琛睡覺的病房外和他碰面,一同重回了裴月的病房。
隨後席硯琛和裴月的互動,溫馨又令人淚目。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
裴月這一病,照出了席硯琛,赤裸裸,並對她毫無保留的真心。
而兩人說了會兒話以後,甦醒的裴月才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誰幫她移植的骨髓。
此時此刻。
奕安和顧傾城兄弟兩人,隔著三米遠的距離並排站著。
都在人群之後。
但說起骨髓移植,大家把焦點放在了顧傾城身上。
而這位拯救了裴月的男人,也輕笑著,和裴月互動。
顧傾城的打扮向來張揚極具設計感,雖如今在醫院,他沒有多在意自己的形象,但他渾身上下依舊是一身白。
白色,在某種時候,會給人一種很清冷很有距離感的感覺。
這也是顧傾城在奕安眼裡的印象。
但現在,這樣清冷的男人,卻靠言語逗笑了裴月還有他的朋友們。
奕安緊緊抿住了唇。
哪怕席昭延和席硯琛都歡迎他在這裡,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因太想,和哥哥姐姐有所交集,而眼前沒有任何機會,這讓他更覺得沮喪。
他忽然就想起了鳳綺。
然後他轉身往外走,也拿出了手機。
一個電話打在了鳳綺的手機上。
鳳綺的聲音帶著一些愉悅,「安東尼奧,怎麼了?」
奕安勾起了笑意。
平時心情平靜的時候還感覺不出來,就現在這沮喪時,他發現自己和鳳綺聯繫,會有點開心。
他說,「在做什麼,聽起來你心情很好呢。」
鳳綺說:「我用很短的時間拼了一張很複雜的拼圖!」
「那很棒呢。」奕安道,「我這裡也有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鳳綺默了默,「裴月醒了?」
奕安:「嗯。」
鳳綺:「我就說,今天我餵養的小蛇都吃的格外多,它見過裴月,我就覺得這是好兆頭。」
「那你要來看看姐姐嗎?」
奕安在想,鳳綺過來看裴月,他就能站在鳳綺身邊,同裴月做一個正式的自我介紹。
可誰料。
鳳綺說的那句話,讓他突然迷茫,也讓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你要來找我嗎,我看到你,就等同於看到裴月啦!」
旋即,他的耳朵也開始悄悄泛紅,心跳的快了些許。
回過頭,再往病房內看一眼,氣氛越來越溫暖,每個人都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和裴月說。
裴月也有很多話,想對這些不離不棄的親友們講。
奕安想了想,覺得這個時候,不適合自己和姐姐去相識。
一個是姐姐才剛醒過來,並不是真的康復。
二來,姐姐戰勝了病魔,比起和其他人說話,她可能最想和席硯琛還有自己的女兒接近。
那麼事情就不能著急了。
「好,你在哪裡,我去找你。」他回答鳳綺。
「在鳳家,我給你定位,你直接進來就行,我會讓家裡給你放行,不需要出入卡。」
掛斷電話以後。
奕安悄悄的把病房內的一切錄了個視頻。
在錄到裴月,還有顧傾城的時候,他又悄悄把視頻放大了,清晰的記錄了下來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的微表情。
他沒有發給上官嬑,而是打開通訊錄,給備註為「外婆」的用戶,打了電話過去。
在電話接通的時候,他沒有進電梯,而是踩著樓梯走了。
此刻的樓梯上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腳步聲在空間裡有隱隱的回聲,聽不見對面說了什麼,但看奕安臉上露出的溫柔的笑,必然是對面說了什麼讓他覺得開心的話。
然後便是他說。
「外婆,哥哥和姐姐都很厲害,哥哥的行動雷厲風行,姐姐也有很強的求生意識,看到他們相認了,我很開心,也很羨慕。」
「嗯,現在我沒有去和他們兩個說話,雖然我很小的時候就想和哥哥相認,但這麼多年都沒有進展,想了想,也不急於一時,何況席先生記得我,回頭等姐姐的病情徹底穩定了,我再過去也不遲。」
「現在我去鳳家,找朋友,她也是哥哥的朋友,嗯,給小侄女的出生禮物我有在考慮,想來想去,我想親手給孩子做一份禮物,您覺得呢?」
「謝謝您給我鼓勵,也希望有一天,哥哥、姐姐,還有我,能一同去拜訪您。」
除了這些, 他和外婆還說了很多。
一直到他走出醫院,攔到計程車才掛斷。
上了車,把地址給了司機,他在V信上也找到外婆的帳號,把自己拍到的視頻發給了外婆。
隨後他收到了一條語音消息。
溫柔而慈祥的老夫人,言語哽塞:「我的外孫女可真漂亮,你哥哥也瘦了很多。」
本來奕安心情還很平靜,聽到外婆講這樣的話,他修長的手指頓了頓,發出一句:[從今天開始,姐姐會更漂亮,哥哥也一定能吃得下飯了]。
之後,他收好手機,轉頭看著車外的車水馬龍, 他唇角勾起微笑,但兩行清淚,卻悄然從眼眶滑落。
雖然他至今沒有同裴月說一句話。
但是因姐姐終於擺脫絕望的激動,終於在這一刻,在心裡徹底化開,讓他像之前在裴月面前,就沒忍住哭泣的其他人那樣,落下了徹底安心的眼淚。
姐姐,活下來了。
他任由眼淚流了一會兒。
等心情平復了,他才又拿出手機。
外婆提醒他也要注意身體,如果有時間,就去上官家找外婆說說話。
他回復了外婆以後,又打開了鳳綺的對話框。
不知是不是新交的朋友和自己很契合的緣故,他愈發覺得認識鳳綺真好。
他曾經,很少有分享欲。
許是見的多了,麻了,遇到什麼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只是自己平靜的感受。
但現在,他對鳳綺多了不少分享欲。
如,他又給鳳綺發了條V信。
[鳳綺,我這次回國收穫很大,與你成了朋友,同時也覺得未來能更幸福,我想,我一定能和我的哥哥姐姐相認,並在未來好好相處。]
但是鳳綺沒有回覆他。
奕安也沒多想,尋思她可能是在忙,沒有看手機。
一個多小時後。
車到上帝都南郊的一座山下停了下來,前面有道閘,就只允許鳳家或者得鳳綺允許的私家車進了。
奕安在這裡下了車,到了門房口,與裡面的保安大哥作揖,然後繞過道閘,順著寬闊的柏油路往遠處以棕紅色為主色調的別墅去了。
步行了十分鐘,他進了別墅的正門口。
門開著,但他還是禮貌的敲了敲。
室內有一位年紀約麼三十多歲的傭人,還是藍眼睛,說著蹩腳的漢語:「鳳總在三樓。」
奕安道謝過,又一路折轉到了三樓鳳綺的起居室。
門微掩,奕安再次敲了敲門。
但沒人應。
奕安又敲了下,還是沒人應。
青年想了想,推開門走了進去。
然後奕安有些詫異。
鳳綺的臥室裝修很壓抑,沒有什麼窗戶,全都是黑白灰。
現在夜幕已經降臨,天色已經很暗了,鳳綺的臥室還拉著窗簾,窗戶前放著兩個大玻璃鋼。
裡面都是蛇。
看到這個,奕安的手心控制不住的起了一層細汗。
但除了這些,卻根本不見鳳綺。
奕安拿出手機撥通了鳳綺的號,沙發上傳來了震動。
而鳳綺還是沒有出現。
這個時候,奕安察覺出了不對勁。
「鳳綺!」
他嗓音染上焦急,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邊在室內尋找。
不消片刻,他在浴室門外看到了鳳綺的上衣,他再把周圍掃視一圈,其他房間的門基本都開著,就浴室的門關著。
「鳳綺!」他又叫一聲,抬手用力拍響了浴室門,「你在裡面嗎, 你有沒有事?」
依舊沒人回應。
接下來,奕安沒有扭捏,手先是攀上門把手,擰了兩下發現裡面反鎖著,他便馬上在自己身上的改良漢服上,卸下了一枚別針,然後把針掰直……
幾秒後,鎖在他的鼓搗下開了。
他推門進去。
偌大的浴缸里放滿了水,最上面還全都是如雲朵一般的泡泡,鳳綺小小的身子隱在泡沫里,但肩膀、胸口、膝蓋,都在泡泡外露著。
而她,失去了意識。
這一幕也讓奕安震驚。
青年震驚的不是鳳綺的在浴缸里昏迷。
而是看到了……
她胸口那抹不掉的帶著侮辱性詞彙的紋身。
可眼下的境況,容不得他多去消化情緒,他很快抽回思緒,走到浴缸旁蹲下,伸手探了下她的脖子。
大動脈在跳,但卻微弱。
奕安的瞳仁緊縮,露出了慌張神色,接著他一手護著鳳綺的頭,一手掐上了鳳綺的人中。
這是他當下想到必須要做的事情。
因他不知道鳳綺在浴缸里昏迷多久了,他看見了,他便先第一時間確定了一下鳳綺的心是不是在跳。
他也必須先往最壞、最糟糕的方向去猜測,因近些年,年輕人突然猝死的新聞太多了。
隨後確定鳳綺生命無礙,他就必須得讓她睜開雙眼,這樣才能都安心。
又大概四五分鐘後,奕安覺得自己的大拇指有點酸了,鳳綺緩緩睜開了眼。
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奕安鬆了口氣,收回手站起身,道:「我去叫傭人。」
鳳綺身上的泡泡當著她的身體,他救她沒有丁點越界,現在她醒了,他就要叫女人來幫鳳綺起身穿衣。
但誰料,就在他要走時,鳳綺虛弱道:「站住。」
奕安回頭:「嗯?」
剛醒來的鳳綺眸子有點迷離,但即便如此,她的眸子卻垂下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你看見了?」
她並不是突然就害怕自己這裡被人看到的。
過去,她那裡被刺上刺青以後,在那日日夜夜裡,太多骯髒如老鼠的人,盯著她那裡的刺青,對她說盡侮辱的話語。
她從最初的害怕、難堪,到日復一日的身心痛苦中開始變得麻木了。
她以為自己無所謂了,可後來被鳳羽和顧傾城拯救,她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後,她才發現,過去的傷害雖然麻木了,但一直在。
她害怕這裡被人看見。
她缺失了很多情緒,卻在當年那麼迅速的明白了什麼叫自卑。
奕安順著她的視線,目光坦然的落在了她的胸口。
敏感聰明如他,只是看那侮辱性的詞彙,似乎也大概猜到了什麼,他說:「刺青,最早見於春秋戰國時期,也被稱作『涅』,後來刺青又成了黥刑,在犯人的臉上或者額頭刺字或者圖案。」
他淡淡的訴說著這個,那張俊美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就好像是一位清冷出塵,看透萬物的神祇,在像後來者,講述歷史長河裡的是非善惡。
他不會因此對她同情,也不會因此對她露出陰暗的一面。
就是很平靜的,脫離開她的身體,看那個圖案。
鳳綺喉骨突然一哽。
這個異性看她,她不僅不排斥,甚至還生出了一種,想要對他傾訴的欲望。
基於此,她問:「是不是很難看?」
奕安默了默:「這樣的刺青的確是難看,但是去不掉嗎?」
他這句話,也不摻雜很多的情緒。
就像兩人一起逛街買衣服,自己試了一件衣服,他覺得不好看,就很隨意的說了一句,不好看,換一件試一試吧。
而這種隨意,吹散了鳳綺內心因這刺青,很久很久都難走不出的偏執的自卑。
「去不掉,只能修改。」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