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雲來張祖結峨眉(下)
2024-05-04 10:18:15
作者: 邱處機
一連三日,李北殷每每早上起得大早,走出客棧尋找船隻,知道月落烏啼時分才回到客棧,一回到房內便把燈熄滅了,誰也不見。眾人皆是不解其中之意,實在有一日忍不住了,圍在李北殷門前敲門。李北殷才幽幽將門大開,笑道:「船已經備好了,還雇了些船夫,不日便可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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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方含丹排眾而出,眼中略帶異色,英眉一皺,嗔道:「你最近發什麼瘋,人都見不到。」李北殷搖搖頭,並不回答,嘆道:「只是最近太累了,實在想休息,就別管我了。」旋即他正欲將房門緊閉,令狐小妹跳到他房裡,看著他靠在門前一言不發,也不做聲,走到桌前將燈燭點燃,其他人見李北殷似是心情極為不好,正欲相問,尚方含丹回頭說道:「既然李教主心情不好,誰也別煩他。這船現在歸麒麟教李教主所有,他不出海誰也逼不了他。讓小妹和他談談心吧。」說罷她朝門裡深深望了一眼,趕著眾人往出走,悠悠離去。
令狐小妹拉著他坐在桌前,輕聲問道:「教主……有甚麼話不方便與旁人講,不放說給小妹聽聽。」李北殷望著桌上燭火,嘿嘿一笑,嘆道:「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令狐小妹坐在他身邊椅上,問道:「是為了澹臺姑娘和尚方姑娘的事?」李北殷一驚,凝眉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令狐小妹笑了笑,摸了摸胸前的柔發,輕聲道:「其實誰都看得出來,你喜歡澹臺姑娘,也喜歡尚方姑娘,不是嗎?」李北殷心中慌亂,忙道:「誰說的……她們……」
令狐小妹輕伸一隻玉手,將他嘴巴輕輕封上,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旋即說道:「其實石姑娘何嘗不是和你一樣,她心裡思念他表哥,卻始終無法將他在一起,她又無法正視別的感情,以至於這幾天和你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很少走動。每個人心裡都有難以逾越的隔閡。」
李北殷聽得心裡幽嘆不已,正欲作答反駁,令狐小妹卻接著說道:「這三位姑娘,甚至快要嫁為人婦的岑元秀姑娘,他們每個人都對你情深義重。澹臺姑娘就不用說了,她與你之間的感情很微妙,是別人體會不到的;石姑娘對你、對本教,都有大恩,也因為此受到就江湖正道的追殺;其實我最看不穿的,反而是尚方姑娘,她表面上霸道凌厲,但始終像是快要歸去一樣,不是她心裡藏著什麼事。」
她轉過身來,輕輕笑道:「可是我不同,我是你妹妹,我只想一直留在教主身邊,照顧你關心你。別人看不穿你的心思,可是我能看得懂,除了婆婆,我是世上你最親的人。這三個人也好,四個人也好,或是……或是五個人也好,你總要做一個抉擇。岑姑娘已經嫁人了,但或許有一天她想明白了,還會回來找你;澹臺姑娘也一樣,她或許可以放下一切,跟著你走;石姑娘也是,她表哥喜歡的不是她,是趙凝魄,也許她有一天也會來尋;尚方姑娘我不知道,但她幾次三番對你那麼好,那麼信任你,或許她也對你有別的情愫呢?若是有一天她們一齊回來找你,你該怎麼辦?」
李北殷聽著莫名其妙,令狐小妹卻蹲在他身前,輕輕摸了摸他眉心間的褶皺,柔聲道:「不要皺眉頭。教主,我們都該長大了,長大的人就不能憑著感情用事,要對每個生命中路過的人負責,你說呢?」李北殷嘆了口氣,望著燭火,久久不語。令狐小妹站起身來走出房門,將緊閉,尚方含丹和澹臺儀分別站在各自門前兩側,投去目光,隨即紛紛走入房內。
第五日清晨,李北殷剛剛才睡夢中醒來,起床束髮洗漱,聽著門前一陣輕響,開門看去,正澹臺儀低著頭在門前等候。李北殷眼神一凜,低頭歉聲道:「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快進來。」說著他牽著澹臺儀的手走到門內。
澹臺儀坐在桌前,柔聲問道:「小官人,你最近怎麼了。我一直很惦記你,但是……周圍人太多了,我怕走來別人會說閒話。直到今天我實在忍不住了,才來問問你。」李北殷嘿嘿笑了笑,把放有海皇神弩的黑玉長盒背在身後,笑道:「我這幾天的確心情不大好,害的大家在這裡耽擱這麼久。你一定很掛念你師父他們,我們今天就出海。」澹臺儀看著他總算從失落中走出,柔柔一笑,一齊向外走去,李北殷問道:「這都第幾天,我這幾天確實在思考很多事情。」
澹臺儀點點頭,說道:「這是我們來北海的第五天了。小官人,如果你還是心情不好,不妨……」李北殷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低聲道:「第五天了……今天……」澹臺儀看向他失神的雙目,問道:「今天,怎麼了?」李北殷笑了笑,說道:「今天天氣不錯風平浪靜的,適合出海,就今天,我們一起走吧。」
等到辰時左右,眾人一齊登上船去,四女圍坐在船前小桌,古明正帶著尚方含丹三位家將收拾著船艙,李北殷一言不發的跟在老船夫身後,擺弄著船舵,不是詢問。那老船夫坐在一側,用斗笠扇了扇風,說道:「小伙子,你們今天出海可要小心了,倒不是說天氣的原因,而是海里有個畜生,凶的很呢。」李北殷點點頭,笑道:「老船家,您肯把寶貝賣給我,我真是感激的很。」老船夫笑了笑了,挽起腿上的褲腳,說道:「唉,我也老了,打了一輩子魚也打了一輩子光棍,我表妹二十幾年前隨我出海,很不幸死在了海難當中,自那以後我再沒想過成親的事,也就再沒動過這條船。小伙子,你誠心誠意三天來尋老頭子買船,既然於人方便,還能賺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李北殷點了點頭,笑道:「這幾天海上可有什麼動靜?有甚麼消息?」老船夫用斗笠扇著風,想了想說道:「海上倒是沒什麼消息,不過啊,我聽說雲南馬家和西川節度使岑家今天要結親了,這是全天下轟動的大事兒,江湖上沒有比這更大的事兒,據說馬家和岑家邀請了所有江湖名門和朝中大員,皇帝老兒都給這對兒金童玉女踢了字呢。你們不知道,馬家跟魔教淵源深得很,這次倒向朝廷一邊,我看魔教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李北殷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後面的話根本沒聽進去,開始不斷的鼓動這船舵。老船家和幾個船夫將船上的一切歸置完畢,就下了船離開了。
尚方含丹聽著船家的話,一陣凝眉,抱胸冷笑道:「李大教主,早不出海晚不出海,偏偏這個時候出海,真是讓人浮想聯翩。」李北殷低著頭坐在一側,擺弄繩子,準備起錨,支支吾吾道:「什麼……什麼浮想聯翩的,今天天氣好,我心情也好,就出海唄。」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看向一側靜坐的澹臺儀,看到她臉上一片櫻紅。石毓英將澹臺儀護在身後,嗔怒道:「妖女,嘴巴不利索了找我來,不要欺負我小師妹。駝子喜歡我小師妹,自然我小師妹說什麼他聽什麼了。」
尚方含丹似是無意與她爭執,旋即側過身去,看著遠處一陣失神。
大船在海上航行許久,海風夜寒,李北殷披著一件白金古袍在甲板上望月不語,古明正掌著舵一邊笑問道:「李教主,你說奇不奇怪,我們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了,也還沒瞧見其他各大派的船隻,也沒瞧見那畜生的蹤跡。」李北殷小心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負手而立,點點頭道:「是啊,各派早我們六日出海,想必是走的很遠了。但按尚方姑娘海圖上描繪,想必再有半天就可以趕到屠龍灣,他們不該一點線索都沒有啊。」
尚方含丹從船艙中緩緩走出,拿著兩件長衣,分別交到兩人手上,旋即低聲道:「本來我是準備待李教主隨我一同達到北海後,一同趕往屠龍灣一舉屠龍。誰知道這夥人真是想龍刀想瘋了,敢不聽指揮貿然出海,也不怕身上的毒發了。再過幾日便是末毒日,他們身上的天地交泰奇門毒會再度發作。」
李北殷長長出了口氣,說道:「希望我們能早些日子趕上他們,神獸之怒不是兒戲,他們也太低估這畜生了。」古明正凝眉道:「李教主,你的兩篇伏龍功煉到第幾層了。」李北殷回答道:「差不多也有七八成的火候了。」尚方含丹與古明正均是一驚,眼神異樣的看向李北殷,古明正笑道:「李教主身負啟天神功與太羲神功兩件至寶,武學境界的確與日倍增,令人難以置信。」
幾人正說著,忽然大海中傳來滾滾龍吟,掀動海面,滾滾波濤順著海面排空而起,一條在海夜中暗不見樣的尾巴重重拍在船身上,登時將大船後半段拍的支離破碎。三人大吃一驚,身體隨著破裂的船隻飄搖難定,巨浪襲來將半條殘船徹底淹沒,李北殷等三人互相攙扶著抓住船舵,保持著身子不掉進海里,已然全身澆得濕透,李北殷將尚方含丹牢牢夾在臂彎間,大喊道:「古兄!快用獅子吼叫重雷他們把小舟放到海里!!大船要沉了!!」說著李北殷將尚方含丹兩隻濕乎乎的小耳朵緊緊捂住,謹防她因聲波神威被傷到心脈,自己也展開啟天無相神功中一篇緊閉七竅的旁通神功,護住心脈。
古明正立刻運起十成佛門金剛獅子吼,滾滾音波在海域傳盪:「船要沉了!!快放小舟!!」重雷三人架著小妹和石毓英、澹臺儀三人,艱難的將一隻小舟推到海里,旋即立刻將眾人安頓在舟中,李北殷與古明正將尚方含丹架起,腳踩吸壁神行飛去。剛剛飛去片刻,船舵處便被一條龍尾砸的粉碎,滾滾龍吟在天際洶湧而去,海面上登時狂風大作,一條龍尾上布滿鋼鐵一般的尖刺,擦著李北殷面前飛過,硬是將他一邊側臉劃出一條血痕,尚方含丹驚呼一聲,伸出小手將他臉上奔涌的鮮血捂住。
李北殷等三人紛紛落在小舟上,卻見一條大船頃刻被龍尾砸的稀爛,海面上風浪不斷,天間黑雲欲墜,一條小舟在大海茫茫中艱難前行,全仗著古明正等人將內功催至十成,隨著風浪走勢維持小舟不翻。
李北殷全身濕透,在冰冷的海風中也是微微打抖,臉上血跡斑斑,他看向遠處一條龍尾絲毫沒有收手的跡象,旋即大喊道:「得給這畜生點顏色瞧瞧!!不然今天非要翻船不可!!」眾人驚呼道:「你要做什麼!」
李北殷將全身太羲神功催至十成,足踏凌波,騰空而起,飄搖而去,一道金光在黑暗無邊的海浪間扶搖而上,一把海皇神弩赫然從背後黑玉長盒中飛出,握在手中,滾滾金焰剎那間將一片海域照亮,那海皇神弩上架著一支李北殷以內力催出的蕩寇劍,通體金光的四棱光箭,散發著萬尺神芒,裹挾著天地之氣,八門遁甲金光圖瞬間破碎,天地間風雲變幻,
海皇神弩上三大羅盤開始瘋狂測算,最終定格在遠端黑不可見的一條龍尾處,千鈞一髮間的一箭,似是帶著神罰之怒,帶著無上神威,一箭穿破那猶如黑墨般的龍尾,萬尺神芒瞬間炸裂,如此近的距離,一條龍尾赫然被炸出百丈血雨。李北殷順著海皇反震神力四處飄搖,反而躲過了龍尾因疼痛而瘋狂擺動。
一聲悲嘯龍嘯清晰傳來,眾人直欲從胸腔中吐出鮮血,古明正等人分別散出真氣,替四女鎮住心脈。
金光璀璨,海皇的無上神威震顫著所有人。萬丈神芒隨著一箭射出而漸漸收斂,李北殷手持海皇,身上的光影慢慢消散,只剩冥冥星火跳動,餘威不減。光影似幻,一片金色的光暈明滅之中,李北殷腳踩神行從高空落回舟上。
龍尾受損,海底神龍赫然鑽入海底深處,滾滾龍血順著汪洋海水浮上海面,一時間大雨磅礴,小舟在逐漸平息的海面上越走越平穩,總算走上了正途。
李北殷將海皇神弩收回背後盒中,眾人紛紛感嘆,若非李北殷將海皇神弩帶來北海,兩次已經死在了海洋天威之下。李北殷顧不得與臉上鮮血橫流,與眾人一齊催動內力划水而行,小舟在茫茫大海中如滄海一粟,緩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