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黑夜與白晝

  眾人見她兩人愈發親密，雖然不解，但因她們關係一直很好，也並未多想。兩人也從未想過將這個秘密分享給別人，畢竟這段難能可貴的姐妹情的背後有著一段血淋淋的過去，仇人們也不知如今還在不在人世，還是不要聲張的好。

  在沒人的時候，姜荷問過楚蘭兒：「你叫黃則意，那我可有名字？」

  「有啊，你還沒出生，爹娘就想好了你的名字。」楚蘭兒拿著筆，在紙上寫下三個字：「你叫黃星意，想當初我還為此跟爹娘生過氣，覺得你的名字比我好聽呢！」

  星意，她的父母取下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否正值漫天星辰呢？

  姜荷迎來的好事不止這一件，時間很快來到了三月初。這一日，她正在妝館招呼客人，不知窗外誰說了一句：「駐守楚涼的大軍回來啦！」

  

  姜荷想都沒想，一下子將手裡的化妝刷塞進一旁的千靈手裡，轉而飛奔了出去。街邊兩側站著圍觀的群眾，好在官亭南路的人不是很多，也不擁擠，讓姜荷得以清楚地看到緩緩走來的大軍。

  人未至，她卻先認出了馬。疾風看起來還是老樣子，正搖頭晃腦地打量著人群。姜荷的目光向上移，先是看到一身銀色盔甲，而後看到了那人的臉，與幾個月前比起來，那人黑了不少，卻也健壯了不少，這種種變化無一不彰顯著他這段日子過得有多麼辛苦。

  再往上……姜荷突然眼前一片朦朧，淚水就這樣滑了下來。只見趙墨珏頭頂一方銀冠，顯得他如此意氣風發，氣宇恢宏，可那銀冠上鑲嵌著的，分明是她曾經從系統里拿出來，又被迫拿去當掉換錢的黑色玻璃球。

  或者說是黑玉更為貼切。

  黑玉，墨珏，緣分總是如此眷顧於她。

  而趙墨珏的目光深邃，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打量著。直到對上那雙淺瞳，他的眼睛終於亮了起來，而後心中一陣狂喜。

  天知道他往雍州寄了多少信，每一封都沒有毫無著落，他自知自己害死了姜荷的父親，甚至滅了她一族，也甘願承受她的冷落。但不知怎麼的，原本是應該放下的人，卻幾乎每一夜都在折磨他的心。

  不止夜深人靜的時候，當謝六郎為他獻上那顆黑玉時；當他受了傷，冒著生命危險試用她給的防毒水時；當發現那防毒水真的可以有效抑制傷寒後，聽到部下的感恩時；甚至……手刃那個只會貪功冒進的奸詐主將高成達時，他總是會抑制不住的想念她。

  還好，上天給了他重新遇見她的機會。

  他先進宮述職，又回到他在京中的府邸洗漱一番，這才來到方才看到姜荷的官亭南路。此時已值傍晚，天空西邊已經被晚霞染成一片橙紅，雲彩透著甜蜜的橙粉色。他看到街邊那家名叫嫣荷妝館的店裡，一個熟悉的背影在裡面不停的忙碌著，又是捧著一碗草藥走進帷幔，又是給客人上妝，簡直像個小蜜蜂。

  趙墨珏唇角不由向上勾起，他就知道，她這樣的人，不管到哪裡都不會差的。

  直到店裡清閒了些，那人終於轉過頭，與他四目相對。趙墨珏心裡突然有些緊張，時過半年有餘，她還是從前那般嗎？她會對自己說什麼呢？

  她是否……會怨恨自己呢？

  「你變黑了。」

  他聽見她這樣說。

  姜荷向他緩緩走來，又重複了一遍：「變得好黑，如今你也不必怕黑了，你本身就要變成黑夜了。」

  趙墨珏一下子笑了出來：「你還是那麼白，你是白天。」

  兩人相視而笑，仿佛他們從不曾分離一般。

  姜荷帶著趙墨珏來到二樓露台，三月的天氣已不再寒冷，不點火盆也使得。她對趙墨珏說了自己來到盛京之後的事以及自己名下的產業。趙墨珏聽了，由衷誇讚道：「我知道你能幹，沒想到你這麼能幹！在楚涼時，我一個弟兄收到家書，信中提到東城新開了一家邀游館，極其有趣，當時我們還想是誰這麼有心思，竟能想出那麼多有趣的點子。沒想到竟是你！」

  姜荷沖他眨了眨眼睛：「看在你誇我的份上，以後你來邀游館不收你入場費！對了，那酒……防毒水可還好用？」

  說起這個，趙墨珏的神色嚴肅了幾分：「好用，可太好用了！此次楚涼一戰，我們能夠打退慶軍，全身而退，都是多虧有這個東西！」

  姜荷驚訝：「它是好用，可也沒這麼誇張吧？」

  趙墨珏道：「你有所不知。楚涼地處荒漠，毒物橫行，天氣燥熱，也沒有足夠的水源，若是受了傷，感染了傷寒，多半就只有死路一條！可我們軍隊有傷的，有病的，就是沒有因傷寒而死的，這都要多虧你的防毒水！我已將此事稟告聖上，聖上對此事頗為看重，已經派人大量製作防毒水。只是……我沒有提到你的名字……」

  他看了姜荷一眼，語氣中有愧疚之色：「當然，我也沒說是自己的功勞，只說曾在出征前遇到一位郎中，他聽說我要去楚涼打仗，便給了我一瓶防毒水，還教給了我調製的方式。我擔心說出你的名字，功勞沒替你攬過來，反倒惹上災禍！」

  這也是姜荷所擔心的，她只是個妝娘，若是被人知道她想出了這樣的好點子，難免會有人起了壞心，藉此給她找些麻煩。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正因如此，她不以為然地玩笑道：「我怎麼不知道，我竟有能耐做個郎中！這樣也好，我沒有功勞在身尚且有這麼多事找上我。我若是有了功勞，還不讓人欺負死！」

  趙墨珏有些好奇：「怎麼說？」

  姜荷便把易青凝找茬的事同他說了，趙墨珏聽後，不由含笑道：「這可不像你的風格，若是從前，你必得扒她一層皮！」

  姜荷嗔了他一眼：「從前那是多深的仇怨！那易青凝雖然討厭，但罪不至死，更何況若要收拾她，讓她父母出手就行了，我何必讓自己手上沾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