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胡桃樹下

  九公主有些心虛，她不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實際上她平日裡沒少調查黎陽的事情。

  看到他又和別人廝殺了，她會睡不著覺，看到青年才俊榜上的他又上升了，她會開心得多吃兩碗飯，聽說他快要到大夏都了，她會連續好幾天問身邊的侍女穿什麼衣服會更好看而不顯得做作。

  是呢，自己已經在了解他了。

  當一身盔甲的黎陽踏進公主府邸之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玩的不亦樂乎的婢兒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那一動不動，小嘴巴子張開，能夠塞進去一顆雞蛋。

  白鯨葡萄都沒吃了，就這麼直愣愣的看著黎陽。

  

  姜成玉更是誇張，不斷地揉著眼睛，還以為看到幻覺了，最後還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一個箭步衝到黎陽跟前，伸出手彈了彈他的護心甲，問道：「我滴個親娘，我這是沒看錯吧？」

  黎陽很無奈。

  姜成玉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炸開，將毫無防備的他彈飛到幾米開外。

  姜成玉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眼神除卻羨慕，還有錯愕，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真正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幻覺，也不是他看花了眼。

  這個人就是黎陽。

  白鯨站起身，神色變得凝重。

  他是懂人皇的，故而知曉這裡面的深意，事實上他知道會有這一天，可他一直希望這一天能晚一點到來。

  因為，至此以後，那個少年郎就將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必然是一個手上沾滿無數鮮血的殺神。

  黎陽收了盔甲，又是一個翩翩少年郎，公子世無雙的模樣。

  笑容仍然那麼純淨，卻會讓人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寒意，會讓人不寒而慄，似乎只是一個笑容，就會要了人命那般。

  白鯨沒有多問，問了也白問，他吸了口氣，走到黎陽跟前，輕聲說道：「恭喜了，黎陽。」

  黎陽沒有說話，腦袋微微一偏，像是寶石一樣的瞳孔直視著白鯨，問道：「這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白鯨不知道怎麼回答，也無法回答。

  因為，他不能代替劉知夏來回答這番話。

  程謹嚴還算平靜，畢竟他曾經也是一位王爺，位高權重，一人之下，雖然比不得這大夏天下，好歹也是手握重兵的存在，故此他能夠體驗此刻黎陽的心情，當一個人放下手裡的書，拿起殺人的劍之時，總要去打破一些困住自己的東西。

  程謹嚴笑道：「少爺，恭喜了。」

  黎陽翻了翻白眼：「你們都在打趣我吧。」

  婢兒笑眯眯的背著手，圍著黎陽轉了幾圈，等到對方把盔甲收起來後，才不滿意的抱怨道：「我還沒有看夠呢，真是的，多讓看幾眼你會掉幾斤肉嗎？」

  說著，一把跳到黎陽身上，認真道：「沒事兒，黎陽，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心中的黎陽，有敵人了，我第一個衝上去，要是有人敢欺負你，還是那句話，我會讓他難生難死。」

  說著，還伸出小手彈了彈黎陽的腦瓜崩：「就算這天下所有的仙人都要與你為敵，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見黎陽還是不回答，便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黎陽吃痛，回道：「我知道了。」

  「哼，這才差不多。」婢兒鬆開手，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對著那邊犯傻的風滿樓勾了勾手指。

  小傢伙天然畏懼婢兒，他比婢兒要大一歲，但在婢兒面前，他就是弟弟，對方是姐姐。

  風滿樓聽話的跑到婢兒跟前，問道：「怎麼了？」

  婢兒昂著腦袋，驕傲道：「什麼怎麼了？沒看到你大哥當上將軍了嗎？我就說了，黎陽一定會出人頭地的，讀書有什麼用啊，讀書窮三代，飯都吃不起，還不如當一個將軍，帶病打仗呢，你想想啊，萬千兵馬沖陣，大殺四方，黎陽沖在最前頭，一劍出，萬千敵人飛灰湮滅，這是怎樣的畫面，你不期待嗎？」

  風滿樓很善良，他不是不理解戰爭，他只是不想看到那麼多人流血犧牲，眼下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回答，只得點頭道：「嗯，很羨慕。」

  不知為何，此時的他在看到黎陽時，心裡竟出現了一絲害怕。

  ……

  萬家燈火，今夜不熄。

  國師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有些悽慘，他站在一幅畫面前，畫中人，正是已經飛升的劉知夏，但在劉知夏的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眉開眼笑，格外燦爛的年輕人，而那個人，正是他自己。

  兩人曾是至交好友，一同在那位先生麾下讀書，一同靠考取功名利祿，一同遊走天下，結伴而行，

  「你找了一個好弟子啊，知夏。」

  說著說著，一行清淚竟從國師的臉頰滑落，眼淚落地的瞬間，傳來啪嗒一聲。

  國師身後站著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她嘆了口氣，問道：「你真的要這麼做嗎？他肯定會用那把剛剛得來的煉獄劍，將你打入煉獄的。」

  國師回頭，剛才的淒涼再次被他平日裡的平靜取代，他道：「我就算站在這裡讓他砍，他也殺不死我。」

  「我說的是以後。」女子明顯是生氣了，連帶著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國師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中：「他會，可我沒說會就這麼讓他殺了啊，這件事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我們都沒有辦法回頭，陛下不能回頭，酈靖不能回頭，知夏更是先我一步站在那裡和那些仙人打殺了，你說，還有什麼辦法呢？」

  女子眼神中浮現出水霧：「那你現在飛升不就好了嗎？飛升了，就不用管這些事情了，誰也不能難為你，也沒人能夠管你，就算是人皇陛下，也休想攔住想要飛升的你，這麼多年，這一身官服你還沒有膩嗎？」

  國師笑道：「哪能啊，穿得久了，就有感情了，不是我不想脫，是脫不下呢。」

  國師鬆開手，雙手在女子臉上捏了捏，語氣輕柔道：「這個世道太爛了，當年那位大人本想一劍還一個朗朗乾坤，估計也是沒想到會得來這麼一個結果，既然如此，何不去改變他呢？陛下率先走出了這一步，我也不能落後啊。」

  「靜茹。」國師神情的看著面前女子。

  靜茹仰起頭，目光明媚。

  「假如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在北方那棵胡桃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