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黑心村長
2024-09-07 22:35:32
作者: 聞芒
齊鳴義見村長來沒有驚訝,他和齊進寶之間的事情遲早也要這個大家長出面的,所以當他提出要和他談談的時候,以為是談這事的齊鳴義從容答應。
「去外面談吧。」
他和齊進寶的事情也不好在福叔這裡聊開。
地點依舊選在糞坑,這地方雖然臭,但是也相對安靜,此外那裡還有可以尋樂子的人。
村長無所謂在哪裡聊,答應了。
他跟著齊鳴義走,不一會就來到了村裡的公共廁所兼肥料池——糞坑。
他們站在小山坡上,再往下走一點,就是糞坑。
建糞坑的地方是個凹陷的大坑,在上面用木板建了個小房子的模樣遮擋,同時四面又有很大的窗戶開著散風,站在這裡已經能看到齊老頭和齊鳴仁進進出出,抗糞桶的身影了。
兩個人鼻子嘴巴都圍著幾塊布阻隔氣味,手上還有手套,可以說設備很齊全了。
有時糞水沾到身上一點,就能聽到他們的嚎叫聲。
挑上糞桶時也是小心再小心,生怕晃蕩出一點腌臢。
這其中的狼狽樣令人心生愉快,齊鳴義哪怕被越發熏人的味道折磨,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嘴角浮現出一抹惡趣味的笑,村長捕捉到,不由得腦殼疼。
看到自家人這麼慘竟然還笑得出來,可見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齊大柱。
——難怪想方設法都要分家,還找上了他家進寶。
這麼看來齊鳴義當真是和家裡離心,村長突然意識到叫他幫忙說服齊鳴禮過繼恐怕不是什麼好主意。
他自己都要走,怎麼會幫忙,再有鳴禮還是他在異地的靠山,要他是齊鳴義的話,肯定不會拿這種事招他,得罪他。
這事估計懸了。
可他來都來了,總要試試。
村長拿出多年鍛鍊出來的口才說過繼的事,直把這事說的天花亂墜,好處多多。
「福叔是什麼人咱們都知道,他啊就是還想挽回一下鳴禮和咱的關係,畢竟村里多年來不作為,沒能早早看出大柱是這麼個人,白白糟蹋你們多年,所以想補償一下,都是為了村裡的和諧嘛,咱們到底是同根同源的一家人嘛,哪有什麼隔夜仇,即使有咱還能補救不是?」
「福叔活了大半輩子也有一定的積蓄,鳴禮當他兒子完全不吃虧,你幫著勸勸唄,你們兄弟畢竟還有感情在。」
「噗——」
村長說完,緊張地等待齊鳴義表態。
一開始他面無表情地聽著,可隨著話說完,臉上的正色像是碎裂了一樣,噴笑出聲。
村長臉色一下就不好了。
齊鳴義卻忍不住,哪管他臉色怎麼樣。
一時間鼻孔微張,糞臭味擠壓過來,胃裡翻江倒海,他一邊忍著要吐不吐,一邊笑出眼淚。
過繼,多大人了還過繼,他嘲笑想出這個主意的人。
老三不要面子的啊,還有老三可不會在意什麼村里團結,他已經解脫了,怎麼會再入火坑,這些人有沒有想過他會拒絕啊,誰沒事給自己再找個爹啊,又不是奶娃子渴望父愛,他早就過了那個階段了好嗎。還有怎麼都以為福叔是什麼好的著落啊,傲慢得好像這是多大的恩賜一樣,福叔那點家底,老三估計還看不上,他也不是一個會見錢叫爹的人。
齊鳴義還笑這群人都把人當傻子。老三哪需要到處找什么爹,他身上的價值就夠所有人垂涎的了,這些人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真當齊家村是什麼風水寶地,福叔是什麼香餑餑似的,誰不知道他們心裡那點說不出口的齷齪。
齊鳴義自己代入齊鳴禮,都覺得一陣窒息,他們是怎麼有臉跟他談這個,還覺得這是什麼絕好的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啊,都老糊塗了吧。
這般想著,齊鳴義差點停不下來。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理智回籠看到村長那副黑臉模樣,他又趕緊裝作沒笑的模樣,他給村長解釋道:「這味道太嗆了,我實在沒忍住。」
甭管真假,裝也要裝自己沒有嘲笑村長。
「村長,我也直說了,老三是個有主意的人,我可沒本事叫他同意這事,我也不是那種口若懸河的人,您另請高明哈。」
村長黑沉沉地看著他,哪怕齊鳴義現在表現出一本正經,可他還是覺得這人在笑,笑他們這個過繼的主意,再結合剛才他的表現,他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村長已經很多年沒這麼憋屈過了,他是村裡的大家長,福叔不在的時候,他和村裡的幾個老傢伙有著最大的話語權,哪個不是捧著笑臉相迎的,齊鳴義倒好,竟然取笑他。
真是出去一年翅膀也硬了。
村長語帶威脅,「你現在還沒分出去呢,還是村裡的一員,你就該幫著村里團結大家。」
見齊鳴義皺眉,他好像扳回一城,幽幽道,「沒有我的簽字沒有你爹簽字,這家就分不了,你就還是這個村的一份子,動歪腦筋也沒用的。」
「那您不管進寶的事了?」齊鳴義也不怕他,適時拿他兒子做筏,他已經拿捏住齊進寶的心思,有兒子在手裡,他老子再怎麼樣也會顧慮一二。
果然,村長猶豫了。
齊鳴義稍微有些自得地昂起頭。
看,只要提到齊進寶,從前再高不可攀的村領導都要對他這個小輩好言好語。
他是工人,而他只是農民,想要兒子改換門庭就需要他的幫助。
要他幫齊進寶也可以,等他完成分家改戶籍吧。
「可是沒有準遷證,你就算分家也只能在村里蹦躂。」村長掀了掀唇,近乎刻薄地說,顯然是對他的態度著惱了。
借他兒子的前途威脅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分本事,現在還沒怎麼樣呢就胡思亂想起來。
打眼一瞥,齊鳴義不笑了,笑容這才跑到村長這裡。
山腰的風一吹,依舊是滿山屎尿味,一般人沒有需要就不會來這,因此此處格外安靜,遠處還有熱鬧可以看,因此齊鳴義才覺得這裡是個極好的談話之地。
可現在他顧不上捂鼻隔絕氣味,也顧不上齊老頭和齊鳴仁狼狽的樣子,一顆心哇涼哇涼的,想著准遷證是什麼。
「准遷證是啥?」他也就這麼問出聲了。
「你不知道?!」村長狐疑地看過去。
想遷戶口竟然不知道什麼是准遷證,這不是開玩笑呢嗎。
「沒有落戶地的准遷證,這邊的戶口就遷不出去。」
村長給他科普完,在心裡吐槽,就算出去一年,見識也就那樣吧,事情都考慮不周全還學人家誘騙孩子呢。
村長若有所思。
回憶起齊鳴義給小兒子畫餅下套的事,一直在想這件事的真實性和可行性的村長做出一個決定。
齊鳴義這麼不靠譜,他不打算讓兒子摻和了,就算有潑天的富貴,以他這樣的處事方法,想來也多半富貴不到哪裡,那技術別是哄騙他簽字的吧……
齊鳴義打斷他的思考,質疑道:「老三怎麼不需要准遷證,我看他就沒這檔子事。」別是村長亂說嚇他的吧。
村長心說,你是誰,老三又是誰,他自然是有本事處理好一切。
從他的眼神里,齊鳴義知道了什麼,也不問了,反而是問怎麼才能得到准遷證。
村長想起他剛才不尊重他的模樣,現在也回敬出瞧不上他的做派,「這事還真要政府那些人幫忙才行,戶籍遷移不是簡單事,老三可以簡單處理,你和他又不一樣。」
齊鳴義蹙眉,這麼說來他還要耽誤不知道多長時間……
分家協議上要簽名,現在還多出來一個勞什子准遷證。
齊鳴義頭揪著疼,這要猴年馬月才能完成啊。
他咬咬牙,自詡能屈能伸的他,對村長露出一副誠心請教的模樣,求著他給出個主意。
村長冷哼一聲,齊鳴義趕緊從褲兜里拿出一根煙,抽火柴給他點上,特地捧到他嘴邊,把孝敬的模樣做足。
村長拿手擋住這根一看就貴的煙,直說消受不起。
齊鳴義回來這麼些天了,也沒見他拿出什麼好東西來,村里人更是沒沾他一點好處,等現在有求於人了才低三下四,見過不少小人的村長都覺得膈應。
「叔,我錯了,我想事情想簡單了,這根煙呢就當是我態度不好給您賠不是。」
見村長還是無動於衷,眼見不能給他出什麼主意了,這樣的態度下去,別說遷戶口,分家都可能變懸。
不能這樣。
齊鳴義在想怎麼辦,怎麼哄好他。
既然這樣再拿齊進寶的未來威脅他就得不償失了,還是先哄著他把分家的事情處理好。
心念急轉,計上心頭,他換了個說辭,說的話比蜜還好聽,「我想過了,沒有準遷證也沒關係,咱就是說分家就可以了,也沒必要遷出去不是,我只是想和鳴仁他們分開,不是說非要走,您看在我有這麼個爹的份上,成全我分家的心吧。」
「不遷戶口了?」村長詫異。
「不遷了,只要和我爹分開就行,我還是咱村裡的一份子,還聽您的話,教進寶本事就跟教我弟弟一樣,我一定好好教他,讓他也成為一個城裡人,您到時候跟著享福就成。」
教齊進寶不再是什麼交易,在他的話里成了同為村里人互幫互助的一種舉動。
這樣態度果然令人舒爽萬倍,哪怕覺得齊鳴義變臉極快,可村長還是架不住這樣的好話,態度鬆動起來。
他不再排斥那根煙,由著齊鳴義遞到嘴邊。
不過他也沒有直接答應幫他,老神在在道:「你將老三勸回來,我給你簽分家協議。」
村長到底是村長,薑還是老的辣,很快想出這麼個置換的法子,分家畢竟不是遷戶口,分就分了,中間還能得到老二幫忙說服老三,很值。
至於進寶……本來不打算讓他們再接觸的村長猶豫了一下,雖然他感覺齊鳴義不靠譜,給自家孩子下套,可現在是他有求於他,應該會盡心吧……
心思在「有求於他」幾個字上打轉。
想了想,他試探地對齊鳴義說:
「既然進寶你都幫了,我們家招財你也順便幫了吧,兩兄弟同一個媽,一個要是當城裡人了,另一個留在農村也不好不是?」
村長看著齊鳴義,眼神不錯過他臉上的一絲神態。
齊鳴義臉上的笑幾乎要繃不住。
老東西獅子大開口!果然是同個村的,沒一個好貨,跟齊老頭的貪有得一拼。
「不留一個兒子在這兒孝敬您嗎,都走了地里的活怎麼辦?」
村長眯了眯眼,自然道:「我總得一碗水端平不是?地里的活我還能應付,等到他們都成城裡人了,我大概也就退休跟著去了,以後這齊家村還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
齊鳴義聽得差點咬碎一顆牙。
老東西真是既要又要,哪還有在外德高望重的模樣,他知道村長不算好,對他們家平平,老三發達前甚至看不上他們一家,但是他沒想到他能越老越不要臉,跟他說出今天這番話。
退休前當村長,退休後還打算當個城裡人,想的很美!
偷偷深呼吸幾口,齊鳴義扯起笑:「沒問題!招財來也好,倆兄弟還能互相照應一下。」
緊張齊鳴義答案的村長滿意地點點頭,放鬆下來吸了一口煙,拍拍他的肩,一副冰釋前嫌的模樣:「年輕人不要浮躁,踏實肯幹才是好小伙,你的事叔幫定了,我一定不讓你爹耽誤你,以後啊村裡的孩子們還要你們這些走出去的人幫襯幫襯。」
齊鳴義背在身後的手握得死緊,恨不得指骨都捏碎,可他還要表現出一副虛心的態度。
「您甭怪我,是我想差了,總想跟鳴禮一樣,連他遷戶口也要學,但是我現在想想自己也沒那本事生出來個准遷證,就不折騰了,不遷也是一樣,本來的目的也只是分家而已。」
村長聽到他這猶如自嘲的話,徹底相信他已經斷掉遷戶口的念頭。
「別這麼喪氣,你能在城裡好好營生就很好了,你看村里人,除了福叔一家,誰還是個城裡人了?又不是人人都是老三,分家的事你也別擔心,你爹這麼糟踐你們兄弟,叔幫定了。」
齊鳴禮給他深深鞠了一躬:「麻煩叔了!」
又是好一番捧,村長才心滿意足地抽著煙離開。
剛走幾步,他隨意磕了磕菸灰,扭頭問還在原地的人:「鳴禮啊,你這是啥子煙呦,把牌子告訴叔,我叫進寶也給我買個。」
一瞬間福至心靈,「哎呀,我這有現成的,您不用去買了。」
齊鳴義三步並作兩步,把兜里的煙直塞進他口袋。
村長沒拒絕,顛來晃去地騰下山。
背後是齊鳴義鐵青的臉,含著他漸漸消下去的假笑,整個人扭曲得很。
剛在地里澆了一桶糞的齊鳴仁,又回來挑下一桶,抬頭間偶然見到他這副吃人模樣,嚇得坐地上去,糞桶倒地,咕嚕嚕地到他腿邊,灑出一些殘渣,沾到褲子上,他卻什麼沒空在意,忙不迭地拎桶下山。
老二是又要打他?他要回去讓爹來幫忙。
齊鳴義根本沒注意到這個插曲,滿腦子都是村長那張噁心人的臉。
難怪能坐到村長的位置,沒一個善茬。
站了不知道有多久,齊進寶從山下跑了來。
氣喘吁吁的,卻難掩激動,「義哥,辦事處來電話,有人點名找你,聽聲兒像是鳴禮哥!」
齊鳴義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一陣風過,齊鳴義欻地跑出去老遠,剛上山沒多久的齊進寶:「……哥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