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又見韓廬?
2024-09-07 20:27:05
作者: 涯余
離開拍賣場後,兩人御劍離開,在城內找了間乾淨的驛站休息。
月光柔柔地灑入窗門,在室內投下一片輕薄如鮫綃的銀色。
霍忍冬抱著四象闊耳狐坐在矮凳上,從儲物袋中給它找了只石碗接水喝。
狐狸是肉食動物,她想著明日還得在市場上給它買些獸肉帶著當乾糧。
纖白手指一下下撫過小狐狸柔軟金黃的皮毛,小傢伙窩在她懷中,眯著眼一臉愜意,蓬鬆的大尾巴在身後搖啊搖。
等照顧好狐狸,將其收回靈獸袋,霍忍冬抬頭一看,見戚慈還抱臂靠在窗邊。
男子一雙勾魂鳳眼定定注視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霍忍冬愣了一下:「公子怎麼沒有修煉?」
他不需要睡眠,一般夜間時都是沐浴月華吐納打坐恢復精神。
戚慈起身走到她身邊,一隻手撐在桌面上,低頭看她:「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呢。
霍忍冬下意識回想了一圈,並沒有忘記什麼東西,該採購的辟穀丹、傷藥等等都採購了。
抬眼又看見面前男子垂下的白髮,絲絲縷縷,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紅。
方才只顧著小狐狸,忘記了答應要給他的禮物。霍忍冬連忙自儲物袋中取出木盒,打開一看,裡頭飛虹流光、瑩瑩如水。
既說了是要給他的禮物,那肯定是要親手送的。
霍忍冬執起飛虹,伸手試探了一下。
戚慈身材挺拔,就那麼抱臂站著一動不動,居高臨下看著她,分明沒有要自己動手的意思。
她就算伸長了手臂也碰不到他的發頂,頂多勾住脖子,但孤男寡女,那樣的姿勢實在太……
霍忍冬咬住嘴唇:「公子,你低一點。」
戚慈忍不住笑,他彎下腰:「這樣?」
如此,兩人視野接近,霍忍冬倒是可以夠到他頭髮了,可面前那雙鳳眼太過迫人,直勾勾盯著她看,叫人心跳加快。
霍忍冬暗自深呼吸一口,一把將男人按坐在矮凳上,自己轉到了他身後站著。
「公子別動。」
她纖細靈活的手指輕柔地穿過他的髮絲,從兩側分出幾綹,於腦後紮成一束,又用飛虹作髮帶細細纏了。
銀色髮帶映著雪白長發,叫他原本灑脫不羈的氣質多了一絲內斂。
戚慈無所謂自己是什麼打扮,他的全部注意力只留存於那雙輕捋髮絲的手。
太過柔軟了……頭皮一陣陣麻癢難耐。又因為距離過近,少女袖中香氣襲人,迎來悸動。
那悸動從頭部直往下鑽,纏綿悱惻。
難得氣氛正好,霍忍冬還想把他打理打理頭髮,忽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戚慈眼神晦暗,不由分說站起身:「很晚了,你休息吧。」
說罷竟然飛身出了屋子,到外頭的樹幹上坐著。
夜深露重,月光清冷,男人背對著廂房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獨留霍忍冬一臉莫名。
這是怎麼了?
第二日恢復如常,戚慈並未再提昨夜的事,兩人從鷺城採購了一些補給,啟程繼續往西。
一開始還能見到一兩個小宗門,周圍有打扮各異的修士來來去去。後來路途逐漸偏僻,別提城市了,連植被都漸漸稀疏,只有幾個小村如星子聚落。
到今天,他們甚至已經三日未見人煙了。
戚慈並無擔憂,依然氣定神閒,他的回答是:「目的地在杳無人煙的地方,算算時日,快了。」
闊耳狐阿狸不愛待在靈獸袋中,偏喜歡窩在霍忍冬肩膀上,它像一條皮毛圍脖。
說來也奇怪,阿狸極其粘霍忍冬,卻對戚慈避之唯恐不及,如果靠近一點就會哆哆嗦嗦。
霍忍冬從袖中取出肉乾餵它,阿狸濕潤的小舌頭輕輕舔她的手。
戚慈瞥了一眼這小畜生,沒說什麼。
兩人又沿著岩石裸露的山路繼續走,待翻越一處小山,霍忍冬忽然瞧見炊煙裊裊,她高興道。
「公子快看,前面有座小城!」
灰濛濛的山間,掩映著一片泛著綠意的田地,還有鱗次櫛比的房屋,五顏六色的,不是人類城池是什麼。
雖然修士有辟穀丹不會餓不會渴,但霍忍冬做了十八年普通人,還是想好好坐下來喝口熱湯。
看見人煙,霍忍冬幾乎是飛奔過去的,戚慈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
等靠近了才發現,這城格外小,大約只有河城的一半,只能算個鎮子。
城門樓上掛著匾額,寫「圩城」二字。
門外只有兩個巡視的兵丁,又黑又瘦,拿著粗糙陳舊的武器,身上盔甲也是破破爛爛。
城外三岔路口支著個茶棚,有一年輕男子在烹煮茶水,鍋爐上冒著白色煙氣,透露著濃厚的生活氣息。
「店家,來一壺熱茶,再隨便上些吃食。」
「好嘞!」男子吆喝一聲,轉身又往爐灶下填了一把柴。
霍忍冬尋了最外側一張桌子坐下,將阿狸放在桌角。但不知為何,小傢伙竟然炸了毛,不停發出警告式的滋滋叫聲。
霍忍冬很奇怪,她環顧一圈茶棚內的客人,都是風塵僕僕的農人模樣,沒什麼特殊的。
難不成有敵人追來了?
身邊的戚慈卻眼皮都沒抬:「只是普通村民。」
他都如此說了,霍忍冬才放心。這時茶棚店家端著一個粗陶壺和兩隻小碗過來,麻利地擦了擦桌面。
「客官,你們的茶。」
「店裡只有野菜包子,還需稍等一會。」
霍忍冬接過碗:「多謝。」
她倒出兩碗茶,茶湯里只飄著零星黑黑的茶葉沫,看起來十分寒酸。
霍忍冬吹吹熱氣,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戚慈:「怎麼?」
她以手帕捂住嘴,眉頭緊皺:「不是茶葉,是枯葉渣。」
兩人站起來警惕回頭,見剛才說話的茶棚店家還在灶台前忙碌,他忙著給蒸鍋上籠屜,好像不是故意給他們喝枯葉的。
而其他桌上的赫然也是一樣的樹葉茶水,那些賓客自如飲用,完全不覺得有異。
「事情不對。」
戚慈眼眸眯起,這些農人傻愣愣的,對坐桌前卻並不交談,好像傀儡木偶,但身上全無法術操控痕跡。
「公子你看!」霍忍冬大驚,那茶棚店家,蒸鍋籠屜里一塊塊擺的,根本全是石頭!
話音未落,戚慈一把攬住霍忍冬腰身,轉身想走。
只是還未等他們離開,兩人忽覺一陣天旋地轉。
眼前一黑,失了意識。
*
烏雲翻湧的天邊,划過一道閃電。
轟隆隆的雷聲下是越來越急促的雨點聲音。
霍忍冬起身想要去關草屋的窗,她的手剛觸碰到粗糙的木頭窗框,忽然又收了回來。
好像有哪裡不對。
風夾雜著雨滴拍在她面前,水汽沾濕了髮絲睫毛。
窗外是熟悉的農家小院,幾隻雞縮在濕漉漉的雞窩裡,還有一塊碎石壘起的菜園,種著賴以生存的口糧。
『小草村』三個字在胸口呼之欲出。
霍忍冬又回過頭,望向自己待著的土屋草房。
屋內陳設簡單,不管是矮舊的桌椅板凳,還是豁了口的水缸,一切都那麼熟悉。
土炕沿擺著一件沒做完的男士外袍,白色布料,上面用綠色絲線繡出青竹的紋樣,是一件文士袍子……
父母早已逝去,家中並無兄弟,做來是要給誰的?
霍忍冬想不出來,她的腦袋好像蒙了霧,木木的,有些遲鈍。
「嘩啦啦——」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如注雨水從屋檐瓦片下傾瀉,順著土牆流到已經坑坑窪窪滿是泥水的地面上。
屋裡開始漏雨,棉被可是家裡最值錢的東西,萬萬不能淋濕!霍忍冬如夢初醒,趕緊擼起袖子去解救家當。
天色漸晚,她點起燭火。
村里家家戶戶燃起炊煙,荊釵布裙的美人彎腰於灶台前,小心翼翼分出半碗糙米,倒入鍋內煮了,等待熬成一鍋粥。
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有一年輕男子闖進來,大聲道:「忍冬,太好了,父親答應我們回去就成親!」
「咣當」一聲,霍忍冬手中的水瓢掉在地上。
她猛地回頭,望見一張清秀的男人面孔,細長眉眼、巧於算計,這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韓廬疑惑:「怎麼了,你是不是太高興了?」
他上前來握住她的手,激動道:「忍冬,此處荒郊野嶺,我實不忍你日日做農活如此辛勞,族中已經商量好了良辰吉日,只要我們回去就能即刻成親,咱們再也不用在這裡忍飢挨餓了。你快想想要什麼聘禮?黃金、珍珠……」
聽著這和過去別無二致的言論,霍忍冬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信。
那一刻洶湧的記憶翻騰在腦海,她清楚地想起了一切。未婚夫韓廬、韓家、紅丹詛咒……
可就是這樣,她驚悚的發現,她的身體動彈不得。
任憑韓廬抓住她的雙手,暢享未來當仙人老爺的美好日子,她也掙脫不開分毫。
霍忍冬只能聽見『自己』緩緩開口,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
「韓郎,我既與你許了終身,惟願一生一世一雙人,自要以你意願為主。」
她的手在掌心掐出血印子,臉上卻還微笑著:「咱們收拾了田地,早日動身去白玉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