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兩個男人的修羅場
2024-09-07 20:26:28
作者: 涯余
清晨時分,長河河面還是一片霧氣蒙蒙。
碼頭泊灣之內,一艘艘貨船陸續抵港,其上堆滿了各色貨品。
腳夫們搓著手擠在一起,他們背著麻繩、布袋等物,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麻雀,等待船老大就地招工搬貨。
灰撲撲的碼頭,有一艘三層高的樓船靜靜停著,畫風與周圍不同。
其上樓宇巍峨,帆旗招展,頗有些恢弘氣象。此等客船,其上之人要麼身份尊貴、要麼身家不菲。
腳夫們蹲守在不遠處仰著臉看,都在猜測船上會下來個什麼大官。
只是一陣風吹過,他們都仿佛中邪了似的,竟齊齊別開眼,完全忘記了大船的事情。
下一秒,一前一後兩條人影徐徐步出客船,上到早已等候多時的馬車上。
這馬車也是裝飾華麗、布置精緻,趕車的是名築基期修為的啞巴,沒有用妖獸拉車,只是選了外形最普通的紅馬。
車廂內,獨孤易身披狐裘,靠在絲綢軟枕內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身邊侍童年紀小,聽見馬車外的喧鬧聲分外嫌棄。
「這小城不過剛剛發展起來,熱鬧是熱鬧了,但到處都土兮兮的。分店生意也不過爾爾,齋主何必親自跑一趟?」
獨孤易沒回答,只是單手捏著眉心表情冷淡。
馬車默默行進在河城街頭,忽聽到前方一陣嘈雜之聲。他忽然睜眼,以摺扇挑起車簾一看,見外頭是一露天設置的醫館大帳。
棚子是用油布和帆布搭起來的,裡頭或坐或躺了不少病人,帳外還有幾口大鍋。一口熬煮著藥材,一口以沸水燙煮棉紗,旁邊來來往往的人雖多,但都井井有條、有說有笑。
小童也往外看,他驚訝的卻不在於此。
「齋主您瞧,此地竟有修士專為凡人設下安神陣。」
安神陣有凝心聚氣、安神補心的功效。徐徐流轉的大陣位於整個醫館帳子下方,金色符文隱隱作現。其上生活的病人們並不知情,只知道在這裡睡覺格外香甜。
獨孤易目光一動:「停車。」
駕車的啞巴奴才立刻勒停車馬,小童奇怪,這不過一處再普通不過的棚子,裡面的病患都是貧民,髒兮兮的,有什麼可看的。
要說唯一的特別,是那忙裡忙外的大夫,乃一絕色美人。
一位青衫女子正挽起袖子,為病患家屬打包藥材。她不過桃李年華,雪膚花貌,尤其一雙如星子的眼眸,溫柔如水。
雖穿著樸素,卻仍能顯出身段婀娜,行走之間好似弱柳扶風。穿行於簡陋的醫館大帳,煞是賞心悅目。
獨孤易透過車窗往那邊看,他見過的世間美人不知多少。或是嫵媚明麗,或是楚楚動人。凡間王朝的公主,修士家族的掌上明珠,大宗門的天之嬌女。
要說,霍忍冬容顏不算最出色的,但卻是唯一能讓他駐足的。
她身上有一種神秘的美,如森林裡一泓清泉,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
霍忍冬額上滿是細汗,她正看著面前的病人手足無措。
這漢子被周家監工打斷了腿骨,如今幾日過去,傷口已經癒合,但身體情況竟然越來越差。
城內缺少大夫,她拿著紗布不知如何是好,一道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患者體內有裂骨,骨刺扎破肌理,他如今面色灰敗,就是皮下傷處發生了病變。」
霍忍冬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多謝……」
回頭,見一白衣公子正笑吟吟立在旁邊。
他面如潘安、頭戴玉冠,兩條墜著金珠的穗子從兩鬢垂下,落在胸前。
他面容含笑,身上帶著富家公子沒有的超脫與仙氣。
河城什麼時候有不認識的修士進來的?
霍忍冬心頭一跳,忙起身拱手行禮:「多謝這位道友。」
獨孤易的目光落在面前女子的臉上,從她的額頭轉到鼻子、嘴唇,又回到眼睛上。
他輕笑了一聲,壓低聲音:「內傷難治,如果放任不管,他這條腿再難行走。」
霍忍冬聞言露出為難的表情。
獨孤易:「外傷處理難免血氣髒污,仙子若不嫌棄,我可一試。」
她一愣,像是沒料到他會主動出手相助。
霍忍冬端來銅盆熱水、匕首紗布等物,獨孤易撩起袍子坐在粗糙的棚子裡,也看不清他是怎麼動作的,傷處被打開又合攏,他再揮揮手,原本外溢的血氣就消失無蹤了,整個患處乾乾淨淨的。
面前的白衣公子氣定神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好像這樣處理外傷的動作他做了無數遍,優雅得如同作畫。
等收拾好東西,兩人出了棚子,霍忍冬再次道謝。
獨孤易眯著眼睛看她,一縷發穗落在他肩頭的狐裘上,美輪美奐。
「仙子善心仁德,同為修行中人,我不過仗義相助罷了。」
「在下獨孤易,請問仙子芳名?」
兩人互通姓名後,霍忍冬好奇問:「道友似乎很擅長醫術。」
獨孤易神情微愣,馬上又笑著:「我們銀海書齋的人,大多身懷六藝,我恰恰通些岐黃之術的皮毛罷了。」
霍忍冬沒聽過銀海書齋的大名,不過看獨孤易模樣打扮都是謙謙君子,她不由心生好感:「道友醫術高超,實是自謙了,今日著實令我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見她得體又知禮,獨孤易眼眸微動,心頭蕩漾。
「方才我見仙子面善,又醫者仁心,這才情不自禁停下馬車走近,沒有驚擾仙子才好。」
霍忍冬這才注意到等候在不遠處的華麗馬車,還有旁邊眉目恭敬的小童。
她確實看不穿獨孤易的境界沒錯,但那小童……好像是和她差不多的鍊氣。
心頭倏地一跳,她試探著:「恕我眼拙,看不出道友修為,如果失禮還請見諒……」
獨孤易哈哈笑著搖頭,搖了搖摺扇:「我虛長你幾歲,不必拘束,仙子大可喚我一聲師兄。」
霍忍冬猶豫了。
師兄……?
兩人非親非故,這個稱呼未免太過親昵了。
正躊躇著怎麼回答,有個人的聲音忽然由遠及近響起,如山石炸裂,非常不爽的模樣。
「這世上還沒有鍊氣期管元嬰期叫師兄的道理!」
霍忍冬猛地回頭,就見戚慈一臉不善,正抱臂站在身後,瞪視著旁邊的獨孤易,周身氣息暴躁生人勿進。
而獨孤易一身白衣,更顯超凡出塵。
他好脾氣的笑笑:「只要雙方樂意,叫什麼不行?」
話里似乎是在暗指什麼,話音落下,戚慈的臉已經陰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