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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車禍(3)

2024-09-07 19:06:35 作者: 紅幽靈

  「她的靈,都是什麼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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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十一點,五十八分。」

  「那好,我也會會你這位妹妹。」

  於是,得再等上一天,因為現在,早上六點多。

  孟鴻雖然是厲害的鬼,可在靈異方面,他還是得聽仇詩人的,便只能按捺住,跟著我們回到一樓。

  一上來,就看到窗外的天都亮了,我疲乏地揉了揉困頓的眼睛。

  仇詩人瞥我一眼,對孟鴻道:「我們晚上再過來。」

  然後拽著我的胳膊,帶著我往外走,我下意識地回頭,就見孟鴻重新坐回椅子上,一遍遍地看著跟妹妹的合照。

  雖然很不喜歡孟鴻,但將心比心,如果我的哥哥出事了,或許我也會做出什麼不可理喻的事。

  一出大門,見到陽光,就忽然頭暈目眩,之前是曬到時會很難受,現在我人還站在陰影處,只是離得近,且這還是早晨微涼的陽光,我就渾身發軟眼前發黑了。

  陽光過敏這個症狀更嚴重了嗎?

  「小右。」

  仇詩人喚了一句,候在外面的夏右就小跑了過來,打開了一把全黑的傘擋在我頭頂上。

  我頓時覺得清涼許多。

  「走吧。」仇詩人一手攬著我的肩,一手接過夏右的黑傘,帶著我往車子走去。

  我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就為了將我完全籠罩在黑傘下,避免照到一絲陽光,但我就這麼縮在他的懷裡,跟他貼得這麼近,那若有似無的檀香、暖和的猶如被窩的溫度,不停地擾亂我的氣息。

  或許我以前誤會他了,他其實是個外表兇惡,內心細膩的詩人?

  待車門打開,我被他嫌棄般地快速推進車裡,門「啪」地一聲關上時,我捂著磕到車頭的腦袋,一臉黑線:沒有誤會!

  仇詩人坐上駕駛座,夏右也上了后座,他啟動車子時,順便按了一個按鈕,所有車窗都拉上了黑色的窗簾,擋住外頭的光線,連前面的玻璃都做了特別處理,可以反光。

  我揪了下身旁的黑色窗簾,憂心忡忡:「我以後,是不是一點陽光都不能碰了?」

  「你只是太累,凌晨的火燒掉了你的元氣,休息幾天就好。」仇詩人專心開著車,抽空說道。

  一聽,我就安心了,這傢伙可不會安慰人,所以他說的,應該就是實話。

  但,這傢伙連醫學都懂嗎?

  仇詩人一路將我送回我的小窩,一進屋,雖然仍舊疲憊,卻打心裡覺得說不上的舒服。

  我更愛我的小家了。

  待我梳洗完從浴室里出來,就看到仇詩人在我的門上畫著什麼,收筆的時候,整個門板亮起了我看不懂的符號,隨即光芒隱去,我的門跟之前沒什麼不同。

  「以後,就不會隨隨便便讓鬼靈找上門了。」仇詩人淡淡地解釋一句,收起他畫符的大號毛筆。

  我對他果然有誤會,他是個好人。

  在我感激地看著他時,好人丟給我一張收款單據:「這什麼?」

  「找孟萌,你這門的禁制,給你打了折,總共十萬,請付清。」

  我拿著單據的手在抖,我、果、然、沒、有、誤、會!

  好吧,請人辦事,給錢很正常,能用金錢解決我跟他的關係再好不過,就是,我實在不知道,找個人畫個符就要十萬塊?

  「請問你打的這個折,是幾折?」

  「一折。」他別有深意地睨我,「看在你以後會是我長期客戶的份上。」

  「呸,誰是你長期客戶了?」不對,這不是重點,「一折?要是不打折,豈不是要一百萬?」上次叫他來収小鬼,他也只要價一萬,這提價提得要突破天際去啊!

  他憑藉著大長腿,輕鬆地坐在我書桌的邊上:「我與時俱進,現金、支付寶都行。」

  「你這個……」我頓住,突然想到一件事,眼睛一亮,「明天,就是小寶的生日吧?」

  仇詩人挑眉。

  我嘿嘿一笑,揮了揮手中的單據:「需要我給你列一個勞務單據嗎?」

  他眯了眯眼睛,很是冷酷,我挑釁地抬起下巴,忽然,他從桌上起來,朝我走來,我收起笑臉,戒備地往後退:「幹嘛,你想幹嘛,殺人是犯法的你想清楚啊啊啊啊!」

  他將我扛了起來!

  再把我丟到了床上!

  我打了個滾,好不容易將陷進被子裡的自己拔出來,想要跟這死人來一場生死之戰,可他單單往床邊一站,虎目一瞪:「要麼給錢,要麼睡覺!」

  脖子一縮,我差一點回答「睡覺」,但不服氣讓我想再拼搏一把,結果剛一挪膝蓋,柔軟的床墊讓我沒能跪穩,身子一歪,又倒進床里。

  隨之而來的,是被子蒙頭地蓋在我身上。

  待我把被子拉下來時,那死人已經盤腿坐在地毯上,像是在冥想,更像是……懶得理我?

  房間靜逸下來,任何想反擊的話都說不出口了,我雙手抓住被沿,擱在脖子上,安全的地方,讓我疲軟,讓我舒服得提不起任何鬥爭的心思,困頓的眼睛慢慢地閉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待我被叫醒時,天已經黑了,我居然真的睡了一整天,在有一個堪稱陌生男人在家裡的情況下?

  雖然睡飽飽後整個人神清氣爽,可還是對自己如此沒有警惕性感到不可思議。

  是因為我知道這男人對我沒有性趣?

  不,這個認知並沒有讓我感到高興。

  「醒了?你可真能睡。」

  仇詩人靠在我買來自己拼接的小書架上,左手拿著杯子右手捧著本書,我一看,馬上下床朝他衝去:「那是我收藏的杯子啊!」

  他舉高手,輕鬆避開了我的手,眼睛還在看著手中的書:「放著不就是讓人用的。」

  「你……」我跳了兩下都無法搶到杯子,氣呼呼地瞪著他時,瞥到了他看的那書的封面,老臉一臊,改搶那本書,「誰,誰讓你碰我的書的。」

  我暗戳戳收藏的小黃文啊!

  說是小黃文,其實是某些定製版的小言情,裡頭加了很多網絡版沒有的香艷情節,肉多汁美的那種,自己躲家裡悄悄看沒什麼,可被這傢伙發現,很羞恥的好嗎?

  再一看他已經翻閱了大半,都不知道我睡著後他是幾時開始看的,頓時覺得腦充血,暈眩得兩眼一黑。

  他眼睛下斜,給我一個鄙夷的眼神。

  我心裡發顫,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鄙視我看小黃書,還是鄙視我小氣的什麼都不讓碰?

  我沒那么小氣,真的!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去接電話,然而此時的杯子對我已經沒有吸引力了,我要拿回的是書,是書!

  他應了兩聲就掛了:「小右來了,走吧。」

  他合上書,帶著就往外走。

  「我的書……」

  「還沒看完,看完還你。」

  不能看完啊,番外全是肉啊,你一個大男人,你看小言情做什麼?

  我追著他出了門,可直到坐上車,我都沒能把我的書搶回來。

  車還是仇詩人的車,只不過仇詩人送我回來後,夏右就開走了,現在來接我們,我坐副駕駛,瞪一眼后座上孜孜不倦看書的仇詩人,抓起小殭屍玩偶在手裡使勁蹂躪。

  混蛋、王八蛋、神棍、土匪!

  「那是小寶的。」

  聽到夏右說話,我看了眼小殭屍玩偶,僵笑:「小孩子喜歡這個呀?」不過看起來是挺萌的。

  「是啊,像他嘛。」夏右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還在掏東西吃。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沒當真,倒是對她開車都要吃東西很在意:「你好像一直在吃東西?」

  瞄一眼她的身材,很標準,就這麼坐著也沒看到小腹,看她沒有停過嘴的,是怎麼保持這身材的。

  「沒辦法,不是我一個人在吃。」

  我再次驚訝地看向她肚子,原來是懷孕了嗎?

  懷孕還出來工作,她的隊長真不是人……我藉此,又瞪了仇詩人一眼。

  「那你,多注意休息,別太拼了,身體重要。」

  她聽了,奇怪地瞥了我一眼。

  「對了,」我想到件事,身子往夏右那邊傾,小聲問道,「你們家隊長要是幫人捉鬼收妖的,價錢都是怎麼算的?」

  夏右將薯條放進嘴裡,邊嚼邊思索:「唔,這我不太清楚,都是別人捧著錢來請他幫忙的。」

  「那別人都是捧多少錢來的?」

  「不一定啊,上次某個老闆,給老大打了兩千萬做訂金,請老大去看個風水,老大嫌遠沒去,那人也沒把訂金要回去,讓老大什麼時候想去那邊玩玩,再順道去他家看看。」

  我:「……」果然是一折啊。

  到了孟鴻的別墅,他早早地在門口等著我們了,可現在才晚上八點,離十二點還早著。

  仇詩人在客廳里做了些布置,而夏右,她正打電話叫外賣。

  「對,飯多一點,儘快送過來。」

  我:「……」

  乾脆跟在仇詩人身邊,想偷偷學點師。

  我算過了,以我現在的體質,好像特別招這些鬼怪的喜歡,如仇詩人所說,我會成為他的長期客戶,我家再有錢也不能這麼揮霍,還不如,自己學點?

  仇詩人沒有要遮掩的意思,但沒有人給我解說的話,我也看不懂他在做什麼,在他身後跟了一會,就放棄了,跑去跟孟鴻談判,想讓他先給我看看小豬的情況。

  孟鴻偷瞄了下仇詩人,果斷拒絕了我,他怕一把朱子言招出來,會馬上被仇詩人収走,那他就沒了讓我們幫他找妹妹的籌碼了。

  「你不用小豬做籌碼,我們也會幫你的。」

  「抱歉,我無法信任你們。」

  「那你也可以給錢,請姓仇的幫忙啊?」他就跟我開價十萬呢,這錢明明應該是孟鴻出的。

  「我只有冥錢,」孟鴻問我,「他也収嗎?」

  「……」當我什麼都沒說。

  外賣小哥來了,夏右出去拿,我扒在門口看。

  只見外賣小哥縮著胸,膽顫心驚地看著四周,邊將食物遞給夏右:「這地方怎麼還有人住,你在這裡不怕嗎?」

  夏右笑彎眼睛:「不會啊,挺有意思的。」

  我分明從外賣小哥的眼裡看到三個字:神經病!

  夏右一點不在意,哼著小曲將好幾袋食物提進來,一一擺放在桌上,分量別說三個人了,六七個人都夠吃了。

  她給孟鴻點了香燭,順便擺放兩盤水果貢品,便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筷子招呼我和仇詩人:「快趁熱吃啊。」

  我自然不會客氣,但我的飯量現在是越來越小,連正常人一半的水準都沒有,動了幾筷子就不吃了,仇詩人則一個人吃兩人份的,飯更是多吃了三碗,他那麼壯的一個男人,吃的還不算多。

  剩下的,全給夏右承包了。

  我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看向她的肚子,到底懷的是怎樣一個壯小子啊?

  吃完飯,仇詩人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我看著他閉著眼睛,也讓人覺得煞人的粗濃眉目,恍然想到,我今天在家裡休息得很好,一改早上的疲憊,精神滿滿,卻不知道他守在我家裡,休息了沒有?

  心裡先是冒出不知名的情緒,忽然,腦中亮起燈泡:趁他現在養神,我可以趕緊去把那本羞人的小說拿回來呀?

  屁股剛撅起,就聽到身旁低沉的男聲響起:「去哪?」

  「……」

  「這地方陰氣重,容易招煞,你儘管亂跑。」

  我默默地,坐了回去。

  艱難地熬到了十一點多,隨著時間的接近,我就越緊張,每個幾秒就得掏出手機來看一看時間,腳也不由自主地抖動著。

  我怕孟萌不出現,我也怕她出現後又會出現別的意外。

  孟鴻的緊張不亞於我,倒是國家特殊部門的兩位,跟我們不是同一國的。

  仇詩人還在睡,從他閉上眼睛後,到現在都沒睜開過,夏右更是用手機跟到其他地方執行任務的夏左,聯機打遊戲,邊打還邊吃東西,我已經聽了兩小時的打鬥音效了。

  忽然,仇詩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客廳中多出了一道白影。

  「萌萌!」孟鴻當先激動地站起來,跑過去想抱住孟萌,但身為鬼的他,居然碰不到同為靈的孟萌,他的手直接從她的身上穿過去。

  孟鴻又焦慮又憤怒,但並不意外,顯然之前幾次,他也是碰不到自己妹妹的。

  「哥,」孟萌直盯著孟鴻,神情看上去也是頗為激動,但一雙眼睛卻是黯然無神的,「找班瀾,找班瀾。」

  「哥哥找了,」孟鴻忙指向我,「你看,班瀾在這,在這呢!」

  我、我有點緊張,要站起來打個招呼嗎?等了一晚上,乍然出現時,反倒傻了,剛剛忘了反應,就傻坐著。

  可是,孟萌並沒有朝我看來,明明嘴裡一直念著我的名字,她卻連偏一下頭都沒有,好像在她眼裡,並沒有除她哥以外的人存在。

  這個念頭一起,再認真一瞧孟萌,會發現她其實也沒有看她哥哥,只是對著孟鴻所在的那個方向罷了。

  「找班瀾,哥,找班瀾。」孟萌嘴裡還在念著同樣的話,孟鴻看看我在看看孟萌,急著道,「萌萌你看啊,哥真的找到她了,真的找到班瀾了,萌萌!」

  孟鴻最後發出一聲尖叫,地板上又有火苗冒出來,因為孟萌又不見了。

  一直沒有動靜的仇詩人,幾乎在孟萌消失的同時,張開了手掌,那裡不知何時握了一隻紙鶴,被他握在手心裡也沒有被壓壞,扇了兩下翅膀就那麼飛了起來,在孟萌剛才站的地方轉了兩圈,就飛了出去。

  我眨了眨眼睛。

  沒看錯吧,紙鶴「活」了?

  「愣什麼,幹活了。」仇詩人將我提溜起來,再對孟鴻說道,「你想跟的話就自己想辦法跟上。」

  上了車後,仇詩人吩咐道:「給閆隊長打電話,讓他到第一醫院。」

  「啊?」

  「這可是找活人。」

  我愣了下,隨即抿唇笑了,緊張的心情,因為他的冷幽默小小地放輕鬆了點。

  找活人,閆斌是專業的!

  大晚上沒什麼車輛,很快就到了第一醫院,閆斌已經等在那了。

  有他在,仇詩人只要跟著「感覺」走就行,大部隊腳程挺快的,閆斌更是急性子,走著走著,我就落到了最後。

  不是我不想跟上,而是……這醫院,實在是太「擁擠」了!

  這個時間,該是病人休息的時間,整個走廊卻站了不少「人」,有穿病服的,在一間病房外來回走,時不時地對著空氣說兩句話,有趴在窗邊門上的,探頭探腦、唉聲嘆氣的,甚至還有醫生護士在巡房,一開始以為是真的醫生護士,但閆斌卻直直地從那醫生身上穿過去,那醫生一點反應都沒有地低頭看病例。

  單單這些也就算了,還有不少頭破血流的、斷胳膊斷腿的,各種足以讓人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的可怕模樣,重要的是,他們還從我面前經過,時不時地還要跟我打個招呼。

  有個看著就是個流氓頭子的,腦袋一個破洞,脖子上還有刺青的男人還問我約嗎?

  我儘可能目不斜視,假裝沒看到他,他卻攔著我跟前不讓我走,眼看著大部隊越走越遠,而我因為這個流氓鬼鬧的動靜,逐漸被更多的鬼怪圍攏起來,我又急又氣又怕,瑟縮著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是誰啊,以前沒見過你,新來的?」

  「你要跟我們一起玩嗎,我們一會有個活動。」

  他們嘰嘰喳喳地跟我說著,有個肚子破了的鬼,邊說還邊將掉出來的腸子塞進去,我乾脆閉上眼睛關上耳朵假裝聽不見看不見,很早以前,也不知聽誰說的,要是遇到了邪祟,一定要假裝看不見它們,不然它們就會一直纏著你。

  我覺得老一輩說的是對的,鬼孩子趙陽不就是。

  可我都憋著不搭理它們了,它們不但不走,還開始對我動手動腳的,這個戳我一下,那個推我一把,流氓鬼更是湊得很近,身上的血漿都快噴我身上了,嚷嚷著要帶我去爽一把。

  不要,走開,都走開,走開!

  「來呀,來跟我們玩啊。」

  不要,不要!

  我蹲在地上,抱著腦袋縮成一團,繃得緊緊地不停念著佛經。

  我也不知道自己念了多久,直到一隻大手抓住了我的後領,一把將我提了起來。

  這感覺特別熟悉,但當時太害怕,心崩太緊,乍然被提起來,嚇得叫了一聲,看到出現在我面前的仇詩人,還緩不過氣來。

  「早讓你跟緊,這樣都能丟?」

  我無法為自己辯駁,轉頭去看剛才那群鬼,發現一個個都縮到了角落裡,好幾個更是鑽牆快速溜走,有個鑽進門裡時把斷了一半的腳落在外頭了,偷摸地伸出一隻手摸摸摸,摸了好一會才摸了回去。

  怕仇詩人怕得不得了。

  沒了那些可怕的畫面,再看仇詩人這張凶神惡煞的臉,好得我都想抱一抱親一親了。

  他將我放下來:「跟好了。」

  看他朝前走去,我再次學之前那樣,抓住他的衣擺,亦步亦趨地跟著。

  來到一間病房前,那裡夏右、閆斌和閆斌的小助手,和陪同的護士都在,還有正常人看不見的孟鴻,他似乎急著要進去,但顧慮什麼,還是乖乖地等著。

  見我們來了,挪了挪嘴,乾巴巴地看著。

  閆斌就不客氣了,估計也是記得仇詩人曾經「抓」我的事,趕緊把我扯到他身邊,順便訓我兩句:「怎麼回事,在醫院也能迷路呢?」

  仇詩人瞟他一眼,就逕自地先進了病房,孟鴻迫不及待地衝進去,最後是閆斌帶來的人守在病房外。

  這是單人病房,裡邊就躺了一個閉著眼睛昏迷的姑娘,我探頭一瞅,可不就是孟萌,雖然看著沒有任何知覺,和連接心電的儀器上還顯示著她的心跳,確定她還活著。

  病房很簡單,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除了儀器就是放儀器的桌子,因此,在正對著病床的牆上掛著一面銅鏡,就非常奇怪了。

  護士解釋道:「最早送她來醫院的那人,將她所有的醫藥費都付清了,還請了護工照顧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取下那面銅鏡,說是可以保平安的。家屬的要求,我們也沒辦法。」

  「家屬?」

  「送她來醫院的那位,說是她的哥哥。」

  早已經趴在床邊的孟鴻,聞言,驚愕地抬起頭:「萌萌除了我,沒有其他親人的,哪來再一個哥哥?」

  可惜,護士看不到他,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仇詩人看了閆斌一眼,閆斌瞭然地帶著護士出去了。

  整個病房裡,就只剩下仇詩人、夏右、我,和一隻鬼。

  孟鴻動了動嘴巴:「……大師?」含著哀求。

  仇詩人走到銅鏡前,仰頭看了一會,便道:「她的魂,被困在這裡面。」

  孟鴻驚起,直接飄到了銅鏡前,使勁看了會都沒看出什麼:「那怎麼辦,要怎麼把她帶出來?」

  仇詩人讓夏右拿來另一面銅鏡,放在床頭,正對著那面銅鏡的牆上,兩面銅鏡互相照映。

  「首尾相連,有始亦有終!」仇詩人咬破手指,甩出兩滴血,分別落在兩面銅鏡上,那兩滴血仿佛凝固的血滴子。

  隨後,他朝我看來。

  「做、做什麼?」

  「我強制開啟了一個出口,但必須有人進去,將孟萌的魂帶出來。」

  我左右看看都沒有人,不得不認命地指向自己:「我、我啊?」

  「她點名了找你,你不去,誰去?」

  我看了下滿屋的人,顫顫地指向孟鴻:「做哥哥的去,不是更好?」

  「他是死靈,進去了只會一起被困在裡面。」

  「那,那你們……」這些陰陽師風水師之類的進去,不是更保險?

  「銅鏡里的世界陰陽混濁,才能讓孟萌的生魂待著而不被損害,但人,無法進去。」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喊道:「我也是人啊!」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我:「你沒事。」

  「我怎麼……」

  「行了,別浪費時間。」他不再給我辯駁的機會,抓起我的手,再次逼出一滴血,滴落在我掌心裡。

  「滋——」

  「啊啊,疼,疼!」那血跟沸騰的水一樣,燙得我好疼,腳都跳起來了,要不是他快速地抓住我的手腕,我恨不得將那滴血給抖掉。

  「忍著。」

  「可、可是……」

  他讓我握拳,然後用他的大掌包住我的拳頭,我疼得快抽搐,不得不忍著,過了好一會,那疼痛終於緩下來了,雖然還是覺得滾燙滾燙,但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仇詩人這才放開我的手:「千萬別掉,它會引導你出來。」

  我委屈地看著他:「真不能換個人嗎?」

  他回望著我,那不怒自威的眉目,讓我以為他會直接把我丟進銅鏡里,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但他看了我半響後,竟然耐著性子給我解釋起來:「修行之人也不是不能進去,畢竟能修行的人,體內的陰陽都是失調的,但這裡,只有我和夏右,我需要在外頭看著,夏右……她身體裡有……」他似乎難以啟齒。

  我了解地接過話:「我知道,她肚子裡有寶寶。」

  仇詩人的目光出現怪異,正在吃東西夏右更是噎住,捂著脖子使勁往下吞,我奇怪地看著他們:我說錯什麼了嗎?

  「咳,」仇詩人尷尬地咳了一聲,「就當是吧,那你看,現在只有你能進去了。」

  「可我不是風水師啊,我沒有修煉。」

  「你有陰陽眼,你的體質已經被改變了。」

  我不信:「你之前還說,我這種情況不是陰陽眼呢。」

  「現在是了。」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現在決定,你就是陰陽眼了。」

  我鄙視他。

  「總之,你現在的……體質,是適合的。」末了,他丟下殺手鐧,「想想你的朋友。」

  對,小豬,必須讓孟萌醒過來,孟鴻才有可能把小豬放了。

  至此,我已經沒什麼好猶豫了,其實,在仇詩人竟然沒選擇對我用粗,而是好好跟我解釋時,我心裡就動搖了。

  仇詩人將我帶到床對面的「進門」銅鏡前,事到臨頭,我還是覺得害怕,站在我身後的仇詩人卻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用怕,在裡面不管遇到什麼都不用理會,你跟著我的血走,它會把你帶出來的。」

  沒了視覺,仇詩人低沉黯啞的嗓音更加清晰地響在我耳邊,我瑟縮了下耳朵,覺得那裡熱乎乎的。

  沒多久,眼睛上的手掌就鬆開了,沒了掌上傳遞過來的溫度,我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病房裡,但仇詩人夏右還有孟鴻都不見了,只剩下我,和躺在病床上的孟萌。

  認真一看,還是能發現不同的,我現在看到的這病房,跟我之前待的病房,裡面的東西都是反著的,難道我在銅鏡里了?

  真……神奇!

  「快點,你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乍然聽到仇詩人的聲音,我驚奇地左右四看,就是看不到他人,更無法分辨出他的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別磨嘰。」

  「知道了。」我口氣不耐地應了句,趕緊上前,將病床上的孟萌扶起來。

  這個孟萌輕得很,我幾乎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將她背起來,跟羽毛似得,然而,等我背著她下了床後,我眼中的病房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的空間,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

  「這,我該往哪走啊?銅鏡呢?」

  然而,仇詩人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在我著急時,右手掌心一痛,我便試著打開一直攥緊的手,就見掌心的那滴血浮了起來,朝某個方向緩緩飛去,我忙跟上。

  一開始挺順的,等我走了很久後,漸漸地發現不對。

  我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了,周圍卻一點沒變,遙望前方,永無止境的感覺讓人心升焦慮。

  漸漸的,我看周圍的白霧,都覺得自己見過,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鏡像里,不停地重複走過的路。

  好累,好累,如果自始至終都在做無用功的話,為什麼還要繼續走呢?

  但那滴血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如果我停下來,它就會離我越來越遠,可能會從我眼前消失,這讓我恐慌,只得拖動覺得疲軟的雙腿繼續往前。

  忽然,腳下不知被什麼絆到,我撲倒在地,慣性地往腳下一看,竟是一身病服的孟萌趴在地上抓著我的腳裸!

  「啊!」我叫著縮回腳,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想跑,跑了兩步想起我來這裡就是要把孟萌帶走的呀,而且她不是背在我背上嗎,什麼時候不見的?

  我摸摸自己的背,孟萌真的不在了!

  定定魂,我再次往回看,孟萌已經站起來了,閉著眼睛垂著雙手,就像她身後有一張立著的床,她就躺在床上。

  忽然,她睜開了眼睛!

  只剩眼白的眼睛,直盯著我!

  我本能地趕緊跑,可跑沒兩步,就聽到孟萌在我身後哭:「你帶我離開這吧,我想我哥哥,你帶我離開吧?」

  是啊,我是要帶她走的啊。

  我躊躇地停下來,再次回頭看時,她還站在原地沒動,像有無形的枷鎖把她困在那裡,我再看看前方已經快遠出我視線的血滴,猶豫起來。

  如果我現在回頭去找孟萌的話,那我就會失去血滴,沒有它,我還能出去嗎?

  可如果我繼續跟著血滴往前跑,這次的任務無疑就是失敗的,孟萌會繼續被留在這裡,沒有孟萌,孟鴻不會放過朱子言。

  怎麼辦,如何選擇?

  我閉了閉眼睛,想起進來前仇詩人說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你儘管往前走。

  他說的,是你!

  不管了,賭一把,大不了再進來一次,可要是在這裡迷失了,小豬依然不會獲救。

  我狠心地不再回頭看,趕緊追上快要看不見的血滴,不管不顧地往前跑,跑,跑!

  忽然,我腳下出現一個我看不見的坑,失重感傳來,我連個反應都沒就掉了下去——

  「啊!」

  「別叫了。」

  仇詩人的聲音傳來,我朦朦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被他橫抱在懷裡,而目之所及的,還是那間病房。

  終於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將我放下來,見我還呆滯中,仇詩人屈指彈了下我腦門,在我抗議的怒目中,拍向我的背,把我拍得往前一個趔趄,待我氣呼呼地回頭時,就看到孟萌的魂站在我身後,嚇得我死死扒住身旁的仇詩人,恨不得連腳都纏上去:「她她她……」

  「是,就你想的那樣。」仇詩人再次發動他的讀心技能,隨即下斜眼瞟我,「你抱夠沒有?」

  我悻悻地鬆開手,放下……抬到他腿上的腳,再次看向目光呆滯的孟萌魂,心裡是雀躍的:「我、我成功了?」

  我雙眼亮晶晶地抬頭望著仇詩人,想讓他誇我。

  他似乎被我的神情逗笑了,難得他的笑容里不帶嘲諷的,原本的頹凶氣息頓時變得明朗許多,一個大掌覆蓋在我腦袋上,是溫熱的。

  「是,這次辦得不錯。」

  「還、還行啦。」我謙虛謙虛兩句,下巴卻抬了抬。

  隨即看到候在一旁來回看著孟萌魂和肉身的孟鴻,我趕緊扯下仇詩人的衣角:「既然魂帶回來了,能讓她回自己身體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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