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澤上晚風
2024-09-07 14:31:34
作者: 七分明月
法舟之上,狐狸臉將經楊員外之血浸泡過的棉花捻為了燈芯,隨後放入羅盤內點燃,此燈所燃之煙若細蛇,細蛇吐出信子,緩緩纏繞上了羅盤之上的指針。
羅盤的指針被牽引著轉了個方向,冥冥之中指向了大魚藏身之地,那是西南方向。
「如此神奇?」陳青山看著狐狸臉手中的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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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術士的小法術罷了。」狐狸臉昂起了頭,似在為能在陳青山面前找回些面子而感到驕傲。
法舟調頭,迅速往那邊趕去。
雲夢澤上的風很大,不過由於法舟的防護,陳青山並未直接被風吹到,只是陳青山見護罩之上的符文,閃爍得比初入雲夢澤時快了許多。
兩個多時辰後,法舟自一片水域停了下來,由於未到雲夢澤深處,所以應該遇不到多少危險,這對於陳青山等人是件好事。
偶爾還可以見到些小舟小船自水面上過,他們是來雲夢澤上謀生的漁民。
陳青山甚至見到了定居於此的幾張大些的船,說實話,陳青山不知道這應該稱之為船,還是有其他稱呼。
這是用大塊的木板,將少則五六艘小船,多則十多艘小船接到了一起,便成了在水上可供人生活,乃至於繁衍的小浮島,那木板既有連接之用,又是道路,可供來往。
那些小船上用木頭搭著一個又一個棚子之類的東西,自棚內升起了炊煙,亦有孩童在船上玩樂,光著腳板的老者靠在屋邊曬著太陽,面色安詳。
「這個民族我認得,名為水生,他們一生的時間都會在這奇特的船上度過,於此生,於此死,活著的時候便食澤中之魚,待其死去,又將肉身還給這養育過他的水。」銅雀來到了陳青山的身邊,說道。
「水生嗎?以水來養育此生,一生在水上度過,比起那生活在陸地上的漁民們,他們倒更像漁民,亦或者說,他們是天生的漁民。」陳青山向下望去,法舟開始緩緩下落,在水面上暈開一圈漣漪來。
銅雀搖搖頭,法舟的防護消失,風吹了進來,吹散了銅雀的烏黑之發。
「他們不是漁民,應該是這澤內的一部分,天生就存在的,就跟澤上的魚,澤上的鳥,是一樣的生靈,至於那造型奇特的船,你可以視為他們在此雲夢澤上的避風港,跟那鳥窩,魚窩其實也是一樣的東西。」銅雀說道。
陳青山明白了,來到欄邊,向下望,道:「這樣的話,或許可以把他們稱為澤上的人。」
銅雀點頭應是,並說人族初生的時候,大家沒有分別心,亦不會有區分階級。所以那時候,多的是澤上的人,地上的人,甚至還有樹上的人,山洞裡的人。
陳青山回之,說這是很有意思的道理,而銅雀不再言語,從儲物戒指內拿出幾根魚竿,分給了幾人。
陳青山接過魚竿,好奇問道:「這是什麼意思?釣魚嗎?」
陳青山覺得大家是修士,直接入水去尋找,那不來得更快。
「雲夢澤自古便存在,水裡不知道有些什麼東西,以我們的修為,不入水最好,這澤上的普通人如何捕魚,我們學著他們便是。」銅雀說道。
陳青山覺得銅雀說的有些道理,但普通的餌料應該釣不上大家所尋之魚。
狐狸臉自然也明白,便將幾人的魚鉤要了過來,以楊員外之血,配合術士的固靈之法製成了新的血脈魚鉤。
這魚鉤有些楊員外的氣血,大家垂釣時,通過魚竿將自身靈力送到魚鉤之上,將其內血脈激發,使其溢散出些許氣息,從而引來那楊員外與芸娘之子所化的氣運之魚。
眾人表示明白了,便各自在法舟之上各自找了個位置,隨後便開始垂釣起來。
陳青山將靈力渡入其內,那血脈魚鉤吸收了陳青山的靈力,開始溢散出一絲楊員外的氣息,那氣息很弱,但亦在這片水域內慢慢散開。
此時,水上一丈許小舟,舟上老翁慢慢進入了這片水域,那老翁手中一魚竿,亦在垂釣。
陳青山出於好奇,便望了過去。
這老翁讓陳青山想起了那涵城涵水堤上的釣魚叟,不過與那身為六境武夫的釣魚叟不同的是這老翁只是個普通人,且看其破爛的小舟,這老翁看樣子亦不像個有錢人。
大家互不影響,一直便垂釣到了傍晚,陳青山覺得有些倦了,便準備休息一下。
「嗯?什麼情況?」陳青山忽聞有唱詞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這戲詞與小漁鎮的芸娘唱的有些不同,這曲中的詞有些俗氣,甚至是有些露骨,稱為淫詞也不為過。
聲音越來越響,一艘高大的樓船慢慢進入了這片水域。百丈大小的船身,船上承載著樓閣,雕樑畫棟,十分氣派,若論賣相,這樓船要比狐狸臉的法舟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狐狸臉,他們的船卻要比你的好看上許多。」陳青山望著了樓船,打趣道。
狐狸臉一聲冷哼,回應道:「好看有什麼用,他們的船會飛嗎?」
那樓船雖然氣派,但終究是凡俗之物,比不得狐狸臉的法舟。
讓陳青山更好奇的是那樓船上的人,樓閣之上,可以見許多女子,衣著清涼,擺弄著絲竹管弦,那俗氣的曲子便是她們唱的,伴著曲子,亦有女子跳著舞蹈,只是那些女子跳著跳著衣服便不見了。
陳青山覺得自己應該是眼花了,畢竟這天下哪有人跳舞會把衣物給跳沒的啊。
樓船上亦有些帶刀的人,應該是侍衛之流,還有位華服公子哥飲酒,應該是此樓船的主人了。
「好氣派的樓船。」天淨沙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陳青山旁邊贊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有羨慕那公子哥了。
只是陳青山覺得,這天淨沙的眼神根本不在這樓船上,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樓船上跳舞的人看。
陳青山嘆了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而天淨沙回了句:「這澤上風大,不知道這些小姐姐冷不冷。」
那樓船上的公子亦看到了法舟之上的天淨沙,見天淨沙直勾勾地望著,有些生氣,但又認出了天淨沙腳下的是一艘流光級的法舟,沒敢輕舉妄動,只是叫旁邊的侍衛放下了閣樓上的帷幕。
天淨沙有些生氣了:「把我當什麼人了?為什麼他看得,我就看不得。」
大有一副要上去理論的架勢。
站在旁邊的陳青山笑著:「看清楚了沒?」
天淨沙回道:「看清楚了。」
「那不虧。」陳青山道。
「呃?」天淨沙一時語塞。
那樓船上的公子惹不起陳青山等人,卻惹得起這片水域的其他人。
在樓船出現的那一刻,便有侍衛坐著小舟,要去清場,首先遭殃的便是那水生一族的人,直接被趕出了這片水域,直到見不到他們為止。
按侍衛的話說便是你們這群沒有開化的傢伙,趕緊滾,別礙了我家公子的眼。
唯有那孤舟上的老翁,有些頑固不化,挨了一頓揍,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後陳青山與天淨沙看不過,才將其保了下來。
把那老翁拉到法舟上來的時候,那老翁已經是半死不活的模樣,出氣多,進氣少。
一個勁地哀嚎著。
狐狸臉看不過去,弄了瓶膏藥丟給陳青山,陳青山接過膏藥,替老翁擦拭起來。
老翁的聲音由哀嚎變為了鎮裡殺豬時的聲音。
應該是疼的,陳青山覺得狐狸臉的膏藥是真的有用,畢竟良藥苦口,膏藥的話亦是這個道理,越疼便越有用。
為了緩解老翁的疼痛,旁邊的天淨沙跑過來,開始與老翁聊天:「大爺,我以為你會跑的。」
老翁哆嗦著,回答:「我也以為他們會尊老愛幼的,至少不會動手。」
「事實證明,大爺,您想的有些多了。」天淨沙心直口快。
老翁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敷上膏藥,老翁的狀態好了許多,狐狸臉弄了些食物,老翁也吃了一些。
夜,樓船之上的聲音愈發放肆。
老翁與天淨沙一起坐在法舟之上,望著那燈火通明的樓船。
二人對視一眼,老翁問天淨沙在想什麼,天淨沙亦問了老翁同樣的問題。
天淨沙說他在想那樓船上的姑娘們累了一宿,不知道累不累。
而老翁則說這樓船上的人不懂尊老愛幼不說,還趕走了生活在這片水域的水生一族,他們是要受報應的。
「報應?誰的報應?」天淨沙問。
「自然是這雲夢澤的水神大人。」老翁道。
「這雲夢澤哪有什麼水神啊,若是雲夢澤真有所謂的水神,澤內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危險了。」天淨沙回答。
老翁一嘆,道:「或許是我老了吧,畢竟人老了,便信這鬼神之說。」
老翁的聲音有些蕭瑟,亦如這雲夢澤上吹來的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