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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這次,我與你並肩

2024-09-07 13:31:50 作者: 有棲

  顏水兒:「……」

  反應過來自己又被騙了,她氣得直接上手去擰秦桓腰上的痒痒肉!

  「嗯、哈哈……等等……」

  一下,兩下,三下……

  

  雖然把自己手掐紅了也沒從秦桓勁瘦的腰子上擰起一塊肉,但看著秦桓忍笑的樣子,顏水兒再板不住臉,沒忍住的輕笑出聲。

  片刻後,她收回手,張了張嘴,還是有些低落和難過的道。

  「真的不能……換個方式嗎?」

  秦桓沒有做聲,他只是輕柔而平和地摸了摸她的頭,帶著廣闊的包容,耐心的對她道。

  「昨日收到急報,大金將領呼哈赤帶兵進犯我大雍邊陲,意欲大舉進攻。

  北境雖有存糧,可一旦戰爭的號角吹響,那一點存糧也只是杯水車薪。

  更不用說如今寒冬剛過,又正值春耕,北境的存糧眼看就要告罄。

  水兒,你知道一場沒有鎧甲、沒有兵刃、沒有輜重的戰役,對於守衛在邊陲的將士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死亡,意味著他們要用人渺小而堅韌的軀體,用活生生的血肉生生去阻擋敵國的重輜鐵騎。

  顏水兒昂起的頭顱又低了回去,聲音也變小了許多,精緻小巧的下巴壓在自己的手臂上。

  「那朝廷呢?朝廷不撥糧不配運輜重嗎?」

  秦桓嘆息了一聲,看向天空上高懸的明月,看著它將皎皎月華平等地灑向世間,輕聲回道。

  「朝堂官員冗餘,又擅爭權奪利,為一黨私利拖延軍情之事時有發生。

  他們不會明白,每多晚一天,就會有多一分的遠在邊陲的將士和百姓在無奈中死去。

  沒有糧食,就只能吃野菜啃樹皮,沒有鎧甲武器,就只能用血肉之軀去阻擋敵人的刀槍馬蹄。

  一個人不行就兩個人,兩個人不行就五個人,以五換一,以十換一……

  可將士們的命也是命,他們也是父母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兒女的父親……他們不該就這樣無意義地死去。」

  朝廷不希望邊疆執掌兵權的將軍大權在握,威脅帝王的統治,所以北境歷代都缺少文職官員。

  可經常在戰場上廝殺的將領們又太不通和文臣們周旋的套路,甚至很多直腸子的人根本就學不來文官的那套潛規則的做派。

  所以往往按需申請的一千份物資,還沒出京都,就會先被壓縮成五百份。

  再經過路途上各地官員的審批、協助,過程中五百變三百,三百變兩百……

  最後撥下去的物資就只剩下了一百份,甚至還不足一開始的十分之一。

  若是實在熬不過去了、想要多申請一些,就會面臨朝堂百官的質問和責難。

  ——「為什麼過去申請這麼些就可以了?現在突然就多申請這麼多?」

  ——「以前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之前一百份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還能打勝戰,怎麼到你們就不行了?」

  ——「你們北境的將領是不是有了異心?將士們是不是要譁變了?是不是有人跟敵國接觸意圖通敵叛國?!」

  ……

  這麼一通問下來,便是再忍不住也只能咬牙忍下來,將軍勒令將士們拴緊褲腰帶,一天只吃一頓飯。

  捨不得將士們白白犧牲性命又怎麼樣,他們辯不過遠在京都的那些享盡榮華富貴的高官勛貴。

  一切就只能無疾而終。

  從前秦桓也是對這些來自邊陲將領的申請充滿審視的一員。

  自小在那些大儒的教導下,他從小就開始掌握帝王之術,開始學習平衡之道。

  邊境是重要,可民生也重要。

  河水決堤,天降大旱,洪水滔滔,瘟疫蔓延……哪一項不急迫?又有哪一項不需要國庫撥銀賑災?

  都需要。

  可資源只有那麼一點。

  在農耕文明的古代,即便百姓累死累活,每年的收成都是那一個固定數,而且這還是豐年的算法,荒年簡直慘不忍睹。

  可當他親自領兵,來到北境,來到大雍的邊陲,親眼看著自己國家的將士衣著襤褸,別說鎧甲了,有的甚至連衣服都是破的,武器殘破。

  百姓更是面黃肌瘦,衣不蔽體,仿佛瘦得只剩下一身肋骨,風一吹就能吹倒。

  可即便如此,他們仍努力的想將自家的存糧塞給那些餓著肚子也要守家衛國的小戰士們。

  秦桓清醒的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手握紅纓槍,騎在馬背上,第一次不顧任何風雅的罵了一句髒話。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罵誰。

  國土邊境必須寸毫不讓,否則,將是數十年甚至百年都難以徹底收復的河山。

  它需要無數後來者前赴後繼、悍不畏死,需要將士們用血與淚的代價趟出一條血路來。

  可即便如此,即便有無數將士和百姓拿生命去守了一個邊陲線出來,卻仍有將軍和將領不是死在敵人的鐵蹄下,也不是死在刀劍無眼的戰場上……

  而是死在了自己效忠的帝王的膽怯上,死在了一個個莫須有的罪名上。

  多麼可悲,又多麼不值。

  深邃的夜色里,秦桓的眼眸暗潮湧動,似是要和這暗啞的夜色融為一體,再不得見光明。

  月色下,他的神色冷峻,容顏英朗,卻好似煞神般讓人不敢直視。

  五官如同刀刻般稜角分明,雙眼黑亮似寒鐵星,望著遠方的星子,泛著隱隱的冷芒與鋒銳。

  顏水兒就坐在他身旁,與月光與暗影中,仰望著他,聽他訴說著過去的往事。

  這一刻,她感覺他好似就身在戰場之中。

  在一聲聲刺破長天的馬啼聲里,他鬆開韁繩,策馬前行,飛速奔馳,駛入快要能吞沒天地的狼煙里。

  唯有那一束纓槍紅,耀眼如炬,連天的烽火都無法將它湮滅。

  仿佛一柄凝練著他所有怒火與意志的沖天巨劍,濤濤烈烈,傲義凌然。

  在烽火與怒嚎聲中,乘風而起,直衝雲霄。

  滴答。

  雲銷雨霽,稚嫩的綠葉支撐不住雨水的重量,終於彎下莖葉,送雨珠滾落下去,終歸大地。

  在這一瞬間,顏水兒忽然明白了秦桓的堅持。

  他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是輕率的拿自己的命做賭注,只是在兩廂較量中,他選擇了更為需要、也是分量更重的那一邊。

  就像當年的河堤與戰場。

  就像如今他自己的性命與北境的將士和百姓的性命。

  他都如當年一樣,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因為有國才有家。

  這不是什麼空喊口號的話,而是事實。

  但凡經歷過十年前大金國一路屠殺近京都的人,都會明白他今時往日的選擇。

  沉默半晌。

  顏水兒深吸一口氣,抿著唇,抬頭看向秦桓。

  「好,我不阻攔你的決定,但我有一個要求。」

  秦桓溫潤的眸子看過來,卻在月光映照的光影里,顯出了幾分出塵的冷峻。

  顏水兒看著他,堅定著眼眸,一字一頓的道。

  「這一次,我不想再呆在後面了,我想跟你一起,與你並肩,可不可以?」

  餘光下的高大身影一頓,默然半晌,忽的輕笑了一聲。

  秦桓微微俯身,將眼前眉目稚嫩卻隱隱透著堅韌的少女輕柔的抱進了懷裡。

  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裡,眼睫微顫,深吸了口氣,而後低聲承諾道。

  「好。」

  「這次,我與你並肩。」

  他活不多久了,他也不該活著,他僅有的餘生都該用來贖罪。

  可他又絕望的發現,當他放棄了所有時,他又想活了。

  他捨不得死。

  月光輪轉,雲朵漸羞。

  照映著月下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似有萬年光陰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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