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凡人

  陳平拈起金丹，抬起蛇女的頭顱，輕輕按入蛇女的眉心。

  靈光潰散，蛇女周身爆發出濃厚的邪氣，但卻在蔓延出體外的一瞬就徹底消融。

  與此同時，病房內的李青名體內突然產生一股莫名的吸力。

  兩者渾然之間建立起一道連結，血氣源源不絕地反哺而去。

  「下咒者，現在在哪裡？」

  氣流涌動間，劍指抵著蛇女的脖頸，陳平質問道。

  他知道。

  既然有人咒種下，那必然會有下咒者。

  人咒將人視作藥引，提取血源，但也不是什么小妖都能種下的。

  能有這個實力的，必然是等級極高的妖物！

  

  洛水雖大，卻不是什麼風水寶地。

  陳平有預感，種下人咒的這妖物，必然就是那對陳氏祖宅動了手腳的幕後者！

  陳家只是一鄉野農家，依舊被動上了手腳，洛城郊野無數，被動過祖脈的又會有多少家族？

  此妖，他陳平必除之！

  蛇女抬起頭，看了眼不遠處昏迷的李慕雪，偏過頭來，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

  「怎麼著，你救了一個，還想救另一個，這麼貪心？」

  陳平沒有說話，只是將劍指再往前探了探。

  「你不用嚇唬我，我被種下時，也不過是被分離出來的一絲精血，沒有意識。」

  「我只是一道搬送血源的工具罷了。」蛇女說道。

  陳平皺眉，低下頭深思。

  身下，蛇女微翹嘴角，眼中露出詭異的光芒。

  下一刻，濃郁的血氣轟然自蛇女的身軀中爆射開來，一道虛影以一種無法阻攔地速度，朝病房內鑽去。

  飛往的方向，赫然是病床上李青名手腕上的黑色勾玉。

  「哈！你要我歸還血源，我還你便是！」袖珍的蛇女虛影如光般朝勾玉射去，蛇女眼中露出激動的光芒。

  「你這道士想必不知道吧，人咒哪怕徹底成型，我和下咒之物依舊有著本和源的聯繫，一旦進入，我又會復歸如初，誰也傷不了我！」

  「這一次，我會在短時間內重新將這凡人吸食殆盡，我就不信你還能湊出這麼一爐寶藥！」

  蛇女發出得意的刺耳笑聲，神魂飛速朝勾玉飛去。

  她能感受到來自勾玉的聯繫，哪怕相隔千里，一樣能飛遁而回，無可阻擋。

  速度比九天的神雷，也會快上三分。

  這一局，是她贏了！

  只是，就在蛇女臉貼近勾玉的剎那，皮膚隱約升起瘙癢感，一抹不安深深湧入瞳孔。

  「這是什麼？！不可能！」下一刻，她就連珠般倒退，發出驚恐的聲音。

  低頭看向自己的神魂，原本透明的身軀，無數黑氣鑽動著，蛇女整個神魂都腐爛起來。

  「你居然連那勾玉，都下了毒，你怎麼知道的！」蛇女不敢置信道。

  腳步聲輕響，陳平淡淡的聲音傳來。

  「你以為，你口中的凡人，為什麼這麼多年還把這枚咒源帶在身邊。」陳平走進病房，看著蛇女搖了搖頭。

  「他早就察覺到，自己成為了某些不可反抗的東西的棋子。」

  「哪怕到最後，他也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乾脆讓你成型，只為了不惹怒背後的那名大妖，給李家帶來大難。」

  陳平無視通體接近腐爛的蛇女，走到李青名身邊，輕輕摘下這枚勾玉，換上了一枚桃木劍墜。

  這是他給李青名的壽禮。

  「可他依舊留了一絲希望。」

  「如果真的有希望打破那片棋盤，如果到最後不得不反抗，那留下這一物，就會成為你的死路。」

  渾身湧起劇烈的痛意，神魂接近腐爛，蛇女震驚地抬起頭，目光在李青名和陳平之間徘徊。

  「這就是你所看不起的凡人，弱小、無力，卻永遠在最後關頭心懷希望，和智慧。」

  「你們……會……死得很慘的……」

  蛇女發出最後的怨毒，化作一抹青煙，徹底從世間被抹去。

  東方，日出接近拂曉。

  清晨的陽光落入窗邊，照耀在陳平有些疲憊的臉上。

  他緩步走出病房，將過道上昏迷的李慕雪和唐莉扶起。

  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但偏偏這一晚，他連這麼一點分心的機會都沒有。

  和這人咒之妖的博弈，比想像中還要兇險。

  陳平眼中流轉起金光，看向李慕雪的眉心，其內的邪穢之氣依舊涌動著，好在被自己的道血牢牢鎮壓。

  這也是自然的，畢竟李青名的人咒之症，都是被自己耗盡一爐風水奇藥，才完全抹除。

  李慕雪體內這道邪穢之氣，分自李青名，卻也是在李慕雪體內常年累月共存著的，好在失去了人咒的特性。

  但若非陳平的道血鎮壓，今日估計早在蛇女誕生的那一刻，就被黑氣暴起反噬了。

  硬要說的話，李青名體內的人咒就是定時炸彈，而李慕雪的，則要兇險的多。一遇到引子就會瞬間爆發。

  「會解開的。」看著李慕雪恬靜的睡容，陳平輕聲說道。

  「待我找到那隻大妖，就替你消滅。」

  話語中帶著陳平都未曾發覺的柔意，仿佛此刻說出的承諾，才是陳平想要誅妖的真正理由。

  過了良久，陳平才緩緩起身。

  走回病房，病床上的李青名眉眼微動，從昏死中醒來。

  血源虧空復又反哺，李青名頂多有些肉身乏力，如今再無邪氣加身。

  「成功了？」緩緩睜開眼睛，李青名便開口問道。

  分明剛在死亡邊上掙扎過，眼神卻平靜如初。

  陳平點了點頭。

  「那便好。」李青名翻了個身，似在假寐。

  「我之前和莉兒說，我可能會將李家帶向無底深淵，如今一看，果真不假。」自嘲一聲，話語從李青名嘴角道出。

  「連累您了。」陳平輕聲道。

  「你不用道歉，每個人都不需要為了自己的選擇而道歉。」李青名說道，「我也只是在進行一次豪賭罷了。」

  「慕雪既然傾心於你，李家可能因此傾覆，但也可能，因此而崛起，我無法阻止。」

  陳平想了想，然後說道，「其實我和她……」

  李青名抬了抬手，打斷說道：「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不用告訴我。」

  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來，李青名看著眼前的青年，搖了搖頭。

  「不過，哪怕到現在，我依舊反對慕雪和你在一起。人間富貴再迷人眼，又怎麼比得上自己女兒的性命重要呢？」

  「慕雪，終究也只是個凡人啊，她跟不上你的腳步的。」終究，李青名還是看透了什麼。

  陳平默然，良久，他才輕聲開口。

  「大妖未除，恐怕還有後患。」

  「需要我做些什麼？」李青名直接問道。

  「您可能需要消失一段時間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