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土鱉 聽說過撈拌菜嗎

  沒一會兒，宋文見一個身姿挺拔三十來歲的短須漢子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宋文彎腰拱手:「敢問可是王虞侯大駕？」

  

  「嗯？你是樓子裡面的小龜公？哦，是趙官人讓你在這裡等某家的吧？」

  「正是，虞侯裡面請！」

  到了二樓，宋文喊了一嗓子……「趙大官人，貴客到了！」

  屋裡立刻走出三個人，趙慎言滿臉堆笑帶著碧桃施禮、春娘也梳洗打扮好了對著王虞侯拋了個媚眼！

  王虞侯似乎有點侷促，還禮之後便和趙慎言一起入席端起酒寒暄起來、春娘順勢和碧桃兩個勸酒餵果子擠擠擦擦的玩起青樓幾千年都不厭煩的誘惑套路。

  宋文到廚房去催菜，一進屋就看到手腳麻利的馬百業正抱著胳膊對另外一邊的黃臉廚子開啟嘲諷模式……

  「我呸，什麼玩意兒？就這玩意也敢拿出去現眼？你說你拿一份廚子的月例虧不虧心？」

  宋文一看，四盤熱菜香氣撲鼻、另外四碟素菜就有點寒酸了……一碟子豆芽，一碟子花生。還有一盤炸豆腐一盤炒青菜！

  宋文搖了搖頭，招呼另外一個小龜公明哥兒趕緊先上菜再說。

  不過旁邊一隻木盆讓宋文多看了幾眼，不是別的，裡面居然有幾塊白色的冰塊！宋文想起來，這應該是專門用來冰鎮葡萄釀的……

  果然，趙慎言和王虞侯對這幾個素菜不以為然，一點興趣都沒有。

  宋文突然盤算了一下，笑著對趙慎言說道:「趙大官人，咱樓里對這些素菜有個新鮮吃法，大官人要不要試一試？」

  「哦？什麼吃法？」

  「天下獨一份兒，撈拌素菜！」

  「故弄玄虛的玩意兒，來一份兒！」

  「好嘞！」

  宋文奔到後廚，沒有一下子和兩個廚子交實話，直接推說是客人讓如此整治素菜的……兩個廚子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嫖客安排做菜？狗屁……喝花酒喝傻了吧？

  宋文不以為然的找了個大海碗，然後把冰塊砸下來一些放在碗底，再倒進些清水，然後把鹽巴和香醋胡麻油倒進去一些……沒有辣椒有些遺憾，不過還有黃糖可以調劑一下口味！

  「這是什麼玩意兒？亂七八糟的，是湯嗎？哪有往湯里加冰的！」

  宋文懶得搭理他們，又去尋了一些燙好的蔬菜豆芽擺在另外一隻大海碗裡面，蘿蔔絲、春筍絲還有泡發好的木耳全部切絲。這些食材擺成花朵形狀之後、宋文利落的把菜絲倒扣在那盆裝著冰鎮糖醋口湯汁的海碗裡面……

  幾個廚子全都擠了過來，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宋文……「好奇怪的玩意兒，這是客人交代的？莫不是哪家的廚子來喝花酒了？」

  「怕不是白樊樓或者高陽正店的大廚？也就他們有錢來喝花酒了……這是他們新整治出來的菜譜嗎？」

  「不應該啊！世面上還沒有這樣新奇的菜色呢！糖和醋入冷水也能吃？」

  兩個廚子眼巴巴的看著宋文，宋文笑了笑隨手夾了一點菜絲放在旁邊的碗裡，然後又倒上一點湯汁……「客人就隨口說了一下，這也算是我自己做出來的！」

  「你？你會做菜？」馬廚子剛要發火，就看到旁邊的黃臉廚子夾起一筷子菜就放在嘴裡……

  「呃，嗯？好清爽啊！酸甜爽口，菜絲居然很爽脆……有點意思！不錯啊！」

  馬廚子急忙搶過菜碗嘗了一口，立刻就是一愣，那黃臉廚子立刻奪過菜碗罵道:「馬百業！你可是做葷菜的大廚子，這素菜跟你有啥關係？」

  馬廚子立刻明白過來，這是一門全新的手法，是可以讓一個廚子多一塊新招牌的資歷！

  兩個傢伙又開始吵嚷叫罵，宋文則端起托盤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果然，春末時節已經讓人有一些燥熱感了，再加上喝了酒水、旁邊還有窯姐兒在撩撥心弦……口乾舌燥的男人們吃上一口撈拌涼菜立刻就是一陣舒爽！

  趙慎言驚訝的品評誇讚了一番，然後又驚訝的指著宋文問道:「你是說，這菜色是你想出來的？」

  「當然了，大官人以前可曾在別處吃到過？」

  「確實沒有，有點意思！賞你一吊錢……」

  「謝大官人賞！」

  宋文出了房間，伸手招呼另外兩個小龜公過來，然後一人悄悄塞了幾枚銅錢、又在他們兩個耳邊交代了一番……

  明哥兒兩個拍了拍胸脯一溜煙的各自去做事了。

  幾個年紀大資歷老的茶壺負責在一樓招呼客人，三樓上面是雅間包房最貴的去處，也是由幾個茶壺看顧。樓上樓下六七桌花酒，最後幾乎都被幾個小龜公送去了一份兒撈拌素菜……

  大受歡迎！

  一個地位最低的小龜公，奇思妙想創新出一道新菜，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夜裡子時……幾桌花酒都已經散了場，留宿的客人也都跟姐兒們進了臥房。吃喝的帳可以算一算了……

  只要客人吃喝得高興，管帳茶壺就可以多加些錢，記花帳記花帳這個詞就是從這裡來的！上上下下一筆帶過，只要客戶滿意就行。

  老鴇子打了個哈欠，問道:「今日花酒流水收了多少？」

  大茶壺一彎腰:「回大娘子，一共七十二兩零四百五十文！」

  「許是比昨日多了些？」

  「是多了些，只多了一桌花酒，但卻多賺了十幾兩！」

  老鴇子皺了皺眉:「說什麼文哥兒那廝在廚房隨手做了個什麼撈拌素菜，客人都很喜歡？」

  大茶壺道:「可不是嘛，那菜小的也嘗了一口，確實酸爽可口很是下酒！挺不錯的……」

  「哼，廚房那兩個廢物……就知道成天鬥氣，還不如個碎催的小龜公！把那個宋文叫過來……」

  宋文忍著睡意站在同樣一臉倦容的老鴇子身前……

  「那菜色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聽一個客人隨口一提，小的又添了些材料，就隨手做出來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哦，客人吃得高興賞了一點銅錢、我已經給了馮嬤嬤！」

  「嗯？馮氏！滾過來……」

  老鴇子的老狗腿馮氏趕緊從門外進來，施禮說道:「大娘子勿惱，老身是沒逮到機會和大娘子說……錢在老身這裡放著呢！」

  老鴇子白了這貪財的老狗腿一眼，指著宋文道:「這一吊錢……就算樓里賞你了！另外，若是你能多想出些菜式來，以後你自己得來的賞錢就全部歸你自己花銷！明白了嗎？以後……剩下幾個小龜公都歸你支使，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宋文一聽心裡是破口大罵……老不死的老鴇子！黑心腸喪良心，這也叫賞賜？合著紫萱樓拿自己的新菜色賺了錢，然後自己卻一文錢都得不到？就把自己賺來的小費留給自己就算賞賜了？

  乃乃的……這被人攥著賣身契就是特麼受氣啊！

  「小的多謝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