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深藏功與名

2024-09-07 00:33:53 作者: 白雲糕

  溫暖的水讓肌膚全身毛孔張開了,顏窩用腳丫子砸了好幾個水花之後,舒舒服服趴在木桶邊上。

  「太舒服了。」

  柳曼擰乾帕子上的水,給顏窩擦拭小臉:「淘氣的小傢伙,祖母身上都被你打濕了。」

  「嘿嘿嘿。」

  顏窩裂開嘴笑,配合的把臉湊到祖母跟前,「咱們現在的洗浴間就是幾塊木板拼湊起來的,還漏風,每次洗完之後又拆掉,簡直太麻煩了吖,等新房建好之後就有單獨的洗浴間了。」

  「瞧你期待的,到時候再讓你舅舅和文林做個大一點的浴桶給你,讓你在裡面游泳。」柳曼寵溺的瞥了一眼孫女,看著她聽完自己的話一雙眼頓時亮晶晶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揚起。

  「祖母,那新房建好還要多久啊?」

  「按照這速度怕是要等到明年開春了,咱們村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人家總還要顧著田裡,不是每天都來上工的。」

  「祖母,那就不能去隔壁村或者小鎮上再請些人工來嗎?」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會開支更多銀兩。」

  

  顏窩盈澈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沒想到是這個。祖母別怕,銀兩掙起來還不容易,畫點遺像、幫忙整理下遺容……來錢很快的。」

  「可是……」

  「別可是了。實在不行,我還能去擺攤給人看相,還能探索凶宅之類的,雜七雜八的東西都能掙錢。要麼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說法就是這麼來的。」

  柳曼聽著孫女一張小嘴扒拉扒拉的說一堆,慢慢閉上嘴。

  要不是她的名頭太響,出現在外面會引起佛門上下圍剿,養家的事就該她來做的。

  「水不是很熱了,別著涼了,穿好衣服快些起來。」

  顏窩看著祖母抄起地上的掃帚,疑惑的問:「祖母,你去哪裡?」

  「我去教訓你舅舅,屁用沒有,那個不中用的東西!」

  「……」顏窩。

  舅舅躺槍的原因顏窩猜到了,但是並不打算阻止。

  等祖母一走,顏窩在房間裡擦拭身子,然後把乾淨的衣服一件件的套在身上。

  沒多久,外面就傳來舅舅的慘嚎聲。

  她輕鬆的哼著曲兒。

  用帕子絞著一頭黃軟的頭髮。

  想著在三山村里醒來後、看見院子裡躺一地的人就以為她用老鼠藥把人都藥翻了、結果舅舅抱著她就想著亡命天涯的場景,她還是丟開帕子,穿上紅繡鞋,推開木板門。

  祖母拿著掃帚一棍接著一棍的砸在顏忠宴身上。

  「你這個不孝子,不中用的東西!窩窩那么小就知道為整個家操心生計賺錢,你卻整天只知道喝酒,老娘今天打死你!」

  顏窩叉腰,奶聲奶氣的吼了起來:

  「祖母別打舅舅了,舅舅昨天晚上答應了我要戒酒的!今天是他人生里最後一次喝酒!」

  祖母舉著的掃帚沒有落下,側頭看向顏窩,「你舅舅說的?」

  「娘,你怎麼停下了,繼續打啊。忠宴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你別信他鬼話!他哪次撒謊不是張手就來?」嬸嬸在一邊添油加醋。

  顏忠宴瞪大眼看看自家媳婦:「小梅,你不能這麼對我,你……」

  「嬸嬸,舅舅說的他真的要戒酒的,他發誓說:他要是繼續喝酒,就會拉屎把腸子拉出來,牙齒里長蛆,丁丁就會變成顏酒那麼大……」顏窩說出一堆讓人大跌眼球的保證,最後轉向顏忠宴:「不信你們問舅舅,問問這些話是不是他說的。」

  祖母和嬸嬸對視一眼。

  ……這次應該是真的吧?這毒誓太毒了。

  拉屎把腸子拉出來,牙齒里長蛆。

  狠!

  真狠!

  最狠的是丁丁變成顏酒那麼大!

  顏酒那小子才五歲,那玩意兒就是用來排水的,真要是變那麼大,那豈不是失去了男人樂趣。

  這麼狠,看來是真的要戒酒了?

  婆媳倆人齊刷刷的轉頭看向顏忠宴,意思很明顯:那毒誓真的是你發的?

  顏忠宴看著兩人,只覺得頭皮發麻,一個手裡拿著掃帚,一個順手抄起做棺材的刻刀,大有那些保證不是他說的就要弄死他。

  他甚至懷疑,這時候反著干,得把命交代在這吧?

  「是、是我說的。」顏忠宴舉起手投降。

  祖母和嬸嬸頓時放下手裡的「兇器」,湊上去噓寒問暖。

  「兒啊,你早這麼說不就少挨點打嗎?疼不疼啊。」

  「夫君你這次居然許下那麼嚴重的毒誓,我再信你一次,你可別讓我失望啊!你要是再辜負我的信任,我就回娘家去了。」

  「小梅,去屋子裡拿點藥酒出來。」

  「好,這就去。」

  顏窩瞥了一眼做紙人的符佑看了一眼。

  兩人只是眼神對了一眼,隨後,符佑什麼都沒說,就進了屋。

  沒多久,就拿出一頁寫的滿滿當當的紙出來。

  一身素淨白衣的少年,走到顏窩跟前,把手上的紙頁展開,「你是不是需要這個?」

  顏窩一瞥。

  好傢夥。

  小夫君簡直和自己心有靈犀啊。

  只是看一眼他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這是一份保證書!

  字跡是不屬於這個少年年紀有的桀驁不遜,菱角飛揚,倒是著實驚艷了顏窩一把。

  至於保證的內容,就是關於舅舅「發誓」,這完全是把她剛剛說的話給照搬了一遍。

  「你怎麼知道我要這個?我剛剛分明一句話也沒說。」顏窩瞥了一眼遠處,已經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讓兩個女人心軟愧疚的舅舅,「我得先把這東西送上去給他簽了。」

  「嗯。」

  符佑點了點頭,坐回矮凳上幾乎糊紙人。

  祖母交給他的東西,他能很快學會,這才半個多月,糊出的紙人已經比祖母的手藝還要好了。

  顏窩拿著保證書遞到舅舅跟前,趁他哼哼唧唧哭著的時候,顏窩悄悄蹲在他身後,用針刺破他的手指,直接在保證書底下按上一個手印兒。

  「啊,做什麼?」

  顏窩把保證書遞給祖母:「祖母,舅舅可是按了手印兒的,這下不用擔心了。」

  祖母把保證書接過去,仔細看了眼上面寫的字,瞥了一眼符佑,折好,放入懷裡。

  「東西我收好了,你今日要喝就喝吧,反正是你最後一次了。」祖母站起身離開。

  嬸嬸也憐憫的看了一眼自家夫君:「我還要去新房那邊監督,你要不直接去床上喝,喝醉了一倒就能睡,也省了我挺著肚子幫你收拾。」

  顏忠宴瞥了眼媳婦兒平平的小腹,總覺得她有些誇張。

  剛剛還心疼愧疚的兩個女人直接走開,顏忠宴感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他轉過身,一把抓住顏窩。

  「你這小傢伙是不是故意整舅舅的?」

  「舅舅冤枉我,我明明救了舅舅呢,不然你今天肯定會被祖母打死的,現在只是按了個手印兒,今天還隨便你喝,你都不感謝我,還凶我,哇……」

  顏窩說著說著,嗓門兒就大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這時候一定要比舅舅更委屈,更激動,這才是制勝關鍵。

  因為背對著符佑的關係,符佑立馬就朝這邊跑了過來,殺氣騰騰,冰冷的寒氣籠罩顏忠宴的一刻,顏窩轉頭朝符佑眨了眨眼。

  原來她是裝哭。

  顏忠宴感覺身上的寒意來得快去的也快,還有些懵。

  他抓了抓頭。

  起身摸出藏在工具筐中的酒壺,扒開酒塞,朝嘴裡灌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喃喃自語:

  「嘖,想不明白,我娘她不是在給小傢伙洗個澡嗎,怎麼突然就衝出來揍我?」

  顏窩在她身後賊兮兮一笑。

  一切皆由我而起,又由我結束。

  深藏功與名啊。

  舅舅,不要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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