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撐不住了

  風急天高，隆冬的荒野里草木枯黃。

  無數的碎屑在虛空中飄飄揚揚，沈雨棠軟軟的躺在枯草叢中，雙眸緊閉。

  她的唇邊還掛著一縷嫣紅的鮮血，整個人雖然一動不動，但神情看起來痛苦至極。

  青思已經完全被嚇住了，趴在沈雨棠的身側不住的哭泣，顫抖的宛如失親的孤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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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她不斷的喊著沈雨棠，眼淚就像是夏天的暴雨，滂沱而下。

  「別喊了！」吳神醫被她喊的實在是心煩，施針本來就需要凝神屏氣，偏偏這個小丫頭趴在旁邊又哭又喊的。

  這也就算了，還時不時的拿手去搖晃沈雨棠。

  「你要是嫌你家小姐死的慢，就儘管繼續喊，繼續晃，看看你家小姐到底還能挨你幾下搖晃。」冷著一張蒼老的臉，吳神醫十分沒好氣的低聲警告道。

  這一聲警告，總算是重組了青思崩潰的理智，她連忙抹去臉上的淚水，像一隻倉皇的狗，急速的向後退了跪退了幾步。

  然後她抬頭看向吳神醫，神情急切的說道：「吳神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呀。」

  「廢話，你家小姐成這樣了，我作為一個大夫，怎麼可能不救？

  而且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會看顧好你家小姐的。」一邊沒好氣的說著這些話，吳神醫一邊手下更快的在沈雨棠身上落針。

  天樞，靈海，神府……

  一個個穴位不停的紮下來之前，都在吳神醫的腦海里閃過了一遍。

  一直扎到第二十幾針的時候，他手下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汗珠子隨著吳神醫額頭的皺紋蜿蜒而落，落下最後一針，吳神醫硬是在原地呆坐了足足兩三秒鐘，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呼！」隨意抬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滴，吳神醫脊背一彎，癱坐到了地面上。

  見到吳神醫這副架勢，青思立刻滿臉緊張的重新湊上來，追問道：「吳神醫，我家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看著青思緊張兮兮的模樣，吳神醫忍不住斜睨著她說道：「你這小丫鬟倒是對你家小姐是真的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吳神醫才微微的嘆息著，臉色帶著幾分疲憊的說道：「我已經用銀針暫時穩住了你家小姐的氣血，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了。

  但後期還需要仔細精心的調理，否則壓下去的遲早會成千百倍的反彈而來。」

  聽了吳神醫的前半段話，本來已經稍微心安的青思，在聽完後半段話之後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那這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才能給我家小姐細心的調養？」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青思就像是陷入了迷局的旅人一般，急的的團團轉。

  可是這人越是著急，就越是想不出辦法來，就越是容易鑽牛角尖。

  猛的抱著頭低喊了一聲，青思紅著眼眶說道：「都怪那個馬車夫為什麼要迷路？

  要是不迷路，說不定就碰不上輕風他們了。」

  緩緩的蹲下身子，青思滿臉痛苦的抱住了自己，淚落如珠的哽咽：「當時真應該死命攔著我家小姐，真不應該讓她跟著輕風來這裡。」

  說到最後半句話，青思直接大哭起來，撲在沈雨棠的身側，神情何其淒切。

  此情此情，吳神醫也只能是一生的長嘆。

  先前在路上，若是沈雨棠初初感覺不適的時候，能及時的講出來，那麼他還能治病於未發之時。

  但偏偏沈雨棠已然舊疾引動，他和那個叫青思的小丫頭才發現不對勁兒。

  這個時候就已經晚了，就算他後邊一直有給沈雨棠用藥壓制心肌氣血，可到底也只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別哭了，哭得老夫心煩。

  小丫頭，這凡事嘛，你應該往好處想，你應該想這路上要是沒有老夫出手相助，你家小姐早就成為了一具冰涼的屍體了。」

  吳神醫說這話本意只是想要寬慰一下青思，但萬萬沒想到卻起了反效果。

  青思哭的更加的肝腸寸斷，渾身上下甚至隱隱約約有了抽搐的痕跡，著實嚇了吳神醫一跳。

  他連忙就去翻自己的袖袋，拿出一瓶藥就要塞到青思的手裡。

  然而青思這個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吃藥，直接一巴掌打開了吳神醫手中的藥瓶，然後反手抓住他的衣袖，雙目通紅的，殷切的看著吳神醫道：「吳神醫，我家小姐不能死。

  她這十幾年來纏綿病榻活的太苦了，求求吳神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呀。」

  吳神醫被她求的心緒複雜，不忍又無奈，最後勉強將自己的袖子從青思的手裡拽出來：「我說過很多遍了，我會救你家小姐的。」

  治病救人本來就是大夫的天職，可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吳神醫跟著輕風來的時候，自以為是來救治遭受重大外傷的沈知行，誰能料到這中間還會多出來一個身嬌體弱的沈雨棠呢？

  所以治療惡性心疾一應應有的藥材，吳神醫基本上就沒有。

  就連這一路上壓制沈雨棠體內氣血的救心丹，也是吳神醫偶然帶上的。

  但聽到了吳神醫承諾的青思，這一會兒的情緒倒是平穩了幾分，她並不知道吳神醫的身邊沒有治療沈雨棠惡性心疾的藥物，只滿心以為有吳神醫在，自家小姐定然不會死。

  微微的嘆息著，吳神醫估算的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又將沈雨棠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的收了回去。

  而在他收完針之後，沈雨棠的氣息明顯緩和了很多，這也讓青思更加的放心了。

  輕風去得快，回來的也確實很快，而且跟去時相比，他的神色帶著明顯的焦灼。

  幾乎是一開口，他就準備讓吳神醫跟自己走，可關鍵時刻眼角的餘光一瞥，卻發現沈雨棠居然躺在地上，心下當即一驚，連忙問道：「三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躺到了地上？」

  聽到了輕風的詢問，青思正準備回答，訴說自家小姐舊急病發的時候。

  她的身邊卻先她一步，傳出了一道淡淡的聲音。

  「我沒什麼大事，輕風，你不用多心。」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青思急忙低下頭，發現開口說話的果然是自家小姐。

  她登時急了，鼓起滿腔的怒氣就開口：「小姐，你哪裡是沒……」

  然而那個事情的事字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被沈雨棠給冷冷的瞪了回去。

  「青思，你給我閉嘴，但凡你再敢多說一句，我沈雨棠從今往後就沒有你這個丫鬟。」話語之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決絕，沈雨棠從來沒有對青思說過這樣的重話。

  猝不及防之下，青思整個人都被駭住了，一雙眸子瞪得圓圓的，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雨棠。

  然後沈雨棠卻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雙手支撐著地面，艱難地坐起身來。

  「我沒事，別聽青思他們胡說，現在最緊要的是知行哥哥。」

  輕風看到沈雨棠這個樣子，他根本就不相信沈雨棠說的話，他不瞎，不至於一點狀況都看不出來。

  可是聽到沈雨棠提到自家少爺，他就想起了方才自己看到沈知行時，沈知行那半死不活的樣子。

  無論如何，三小姐有一句話說對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自家少爺。

  他不辭辛苦的連夜趕路，絞盡腦汁的甩掉可能存在的尾巴，不就是為了回來救自家少爺嗎？

  當下，輕風將其他雜念拋之腦後，一把拽住吳神醫的胳膊道：「吳神醫，你快跟我來，我家少爺的情況不太妙。」

  聽到沈知行的狀況不太好，吳神醫自然也是緊張起來，當下便跟著輕風先行一步。

  沈雨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再也承受不了那麼快的疾行趕路，於是心甘情願的在後邊慢慢的走。

  然而還沒有走幾步，就只覺得喉頭一熱，又是滿口濃重的血腥味瀰漫上來。

  她當下只覺得頭暈目眩，心口疼的像是要炸裂了一般，連忙伸出手扶助身邊的一株小松樹。

  「小姐！」青思滿臉驚恐的驚叫出聲，連忙出手，將自家小姐攬入自己的懷中。

  渾身無力地癱軟到青思的懷裡，沈雨棠心中止不住的苦笑，用帶著已經泛出了紅色血痕的雙唇，微微的嘆息道：「本以為撐到知行哥哥身邊沒問題，但沒想到這副殘破的身體連著最後一點點路也撐不到了。」

  飄渺而又虛弱的嘆息，在虛空中緩緩的消散。

  青思聽著心如刀絞，滿眼的淚水，忍不住連連的哽咽：「小姐，您快別說話了，奴婢扶您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而這個時候的輕風和吳神醫，也已經趕到了沈知行的病榻前。

  見到輕風去而復返，還帶著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李二牛抱著雙臂，上上下下的打量道：「這就是你嘴裡所說的那個神醫嗎？」

  他只想跟著自己的父親採藥學醫，如今見到了傳說中的神醫，心中自然好奇。

  然而輕風可沒有心情給他探究的時間，轉過頭就對著吳神醫說道：「吳神醫，你快給我家少爺看看吧。」

  吳神醫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動手醫治，而是垂眸仔細的打量起了沈知行的面色。

  簡陋的病榻上，瀟灑如迴風流雪，俊重如巍巍高山的青年，面如金紙，憔悴虛弱，眼瞼下臥著一層淡淡的黑影。

  他的嘴唇都乾燥起皮了，可見血虛之厲害。

  不過短短的幾眼，吳神醫心中就下了論斷，沈知行的狀況的確是不太妙。

  的確是得儘快進行醫治，於是他當下不再猶豫，坐在病榻前，全神貫注的為沈知行把起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