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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愛憎分明,生死看淡

2024-09-06 14:55:58 作者: 少尹

  馬車裡,李澤望著她沉思的面頰,想起曾經初見。

  那算起來當是距今八年之後。

  中間經歷了很多李澤不知道的事情,讓沈慕瓊失去了如今的從容與淡然。

  八年後,青州結界已經崩塌,整個大梁有半壁江山被妖魔吞沒,而她隻身一人在京城守護最後的淨土。

  因強大被同族忌憚,也因強大被凡人驅趕。

  在皇族裡除了擁有最強靈力,其餘什麼也沒有的世子李澤,成了唯一敢去接近她的人。

  也許是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沈慕瓊破例收他為徒,教他術法,還將整個咒禁院都交到了他的手裡。

  

  「若我死了,京城的結界就靠你了。」

  一語成讖。

  如今再想起這句話,李澤仍然胸口一痛。

  「你沒事吧?」馬車裡,沈慕瓊看他面頰蒼白,歪著頭問,「不舒服?」

  李澤搖頭:「沒有。」他話裡有話,「高處不勝寒,但兩個人一起的話,也沒那麼難過。」

  沈慕瓊有些詫異,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他是在回應自己方才的話。

  「嗯。」她沒想多,「確實多虧青盡在,好多了。」

  說完,馬車裡的氣氛就莫名沉了下來。

  李澤無語又無奈,只得雙手抱胸,目光別向車窗外,看起來不太開心。

  沈慕瓊有點懵,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他。

  馬車出了青州城門,行半個時辰,人煙漸少。

  沈慕瓊為了保護無處可去的秦玉然,將她安頓在距離青州城十里,一處山清水秀的小院子中。

  那裡居住著百餘戶人家,家家戶戶養蠶紡紗,冷不丁多個會紡紗織布的女子安家落戶,看起來並不突兀。

  門口,沈慕瓊將帽兜戴好,遮擋了半張面頰。

  「有人在麼?」她抬手輕叩兩下門扉,「我想買些紗線。」

  開門的是秦玉然的丫鬟,一眼就認出了沈慕瓊,趕忙恭敬行禮,側身讓出一條路。

  與初見不同,她瞧著秦玉然的氣色好了不少,正在偏房裡擺弄匾筐。

  但院子裡就太規整了,她望了一整圈,總覺少了些煙火氣。

  大約是剛搬來不久的緣故,多少顯得冰冷。

  「新環境是要適應些時日,慢慢來。」沈慕瓊摘下帽兜,拿出一隻小盒子,「妖醫虛谷的『神仙膏』,給你帶了兩盒。」

  聽到她的聲音,秦玉然趕忙停下了手裡的活。

  她兩手在身上粗暴地抹了兩下,福身行禮:「原是沈大人,玉然怠慢了。」

  「不必客套。」沈慕瓊將手舉得更高,「拿著。」

  卻見秦玉然猶豫了。

  她畢竟逃亡流浪了那麼久,見過的陷阱、親身體會過的利用,罄竹難書。

  幾乎是下意識的拒絕沈慕瓊:「實在太貴重了。妖醫的神仙膏一盒千金難求,這我不能收。」

  這下,輪到沈慕瓊驚訝了。

  她瞧著自己手裡的盒子。

  千金難求?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這難道不是葉虛谷忽悠人的,根本賣不出去的玩意?

  沈慕瓊詫異望向李澤,卻見他笑而不語,那樣子仿佛是早就知道一般,沉穩得波瀾不驚。

  她無語。

  這不就把她整被動了麼!

  她本想著拿個平價的伴手禮,慢慢聊著,探探口風再說,結果這下不得不直接切入正題了。

  果然,秦玉然頷首致意,淺聲道:「大人親自來此,應該是有什麼事需要玉然來做吧?」她抬手示意正堂,「堂室里小敘,可好?」

  被拆穿了來意,沈慕瓊有點心虛地收了手,應了聲「好」。

  那之後,她將陳木生一案和任玄言死前發生的事情,以及客棧小二「漢明」,匯同橋下死去的乞丐,一起講給了秦玉然聽。

  「三個人的共同點是屍體血液不翼而飛,且都死在夜裡,並且高度疑似具有靈力。」沈慕瓊嘆息道,「後兩案中出現了抓傷,兩個被害人眼球都不見了。到目前為止,我沒有頭緒。」

  圍坐在一張桌上,沈慕瓊面前的茶發散著溫潤的熱氣。

  「我想,你本就融在市井當中,日後又要做生意,能不能順便幫助咒禁院收集一些這方面的信息?比如奇怪的修士、陌生的妖怪之類的。」

  沈慕瓊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心裡是沒底的。

  這確實太難為她了。

  妖族不同於六界其他。

  沒事兒就嘰嘰呱呱講道理的是神族,窩裡鬥,虛虛實實玩心思的是凡人。

  妖嘛,愛憎分明,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愛一個人就是一生一世,恨一個人也是從生到死。

  沒有什麼事情是實力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揍一頓。

  所以,沈慕瓊的提議其實非常的無禮。

  自己摯愛的丈夫被任玄言殺死,這仇不僅沒能親手報了,如今還收到請求,希望間接幫助任玄言的師弟。

  沈慕瓊只是換位思考了一下,就覺得這件事真是太差勁了。

  倘若換了別的妖怪這麼來找她,她一定會「親切」揍服,打得對方這輩子沒有第二次。

  所以現在這場面,瞧著就像是沈慕瓊仗著自己在妖族數一數二的實力,欺負小妖怪一樣。

  秦玉然越是沉默不語,沈慕瓊越覺得自己這事情辦得不地道。

  半晌,她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吧……這確實太傷人了。」

  可沒想到,此言一出,最驚訝的人竟然是秦玉然。

  她神色有些怪異地望著沈慕瓊,歪著頭問:「為何算了?」

  為何?

  這一句反問,倒是把沈慕瓊問住了。

  「你我皆知,帶著靈力的血液能做的壞事太多了,我好不容易有了落腳的地方,又得您庇佑,再也不用東躲西藏,若因為這件事牽扯任玄言的師弟就拒絕,假若未來出了意外,我必然悔不當初。」她微微笑起,「再說,任玄言和他師弟不是已經都死了麼?」

  沒人能帶回已死之人,也沒人能復活已死的肉身。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這一世的全部都沒有了,所有的姻緣情劫盡數散去,什麼都不會剩下。

  聽到她這一番深明大義的回答,讓沈慕瓊頓覺欽佩,她眼中秦玉然的形象都光輝了不少:「說來慚愧,見你沉默不語,我確實小人之心了。」

  秦玉然笑起,她以手擋著唇角,眼眸眯成了彎月:「沈大人坦然,玉然也欽佩不已。」

  她說完,探身前傾,小聲道:「我方才只是在想任玄言死前說的話,他說的是『人眼』和『羅』?」

  沈慕瓊點頭:「正是。」

  此刻,秦玉然看了屋門一眼,丫鬟會意地緊閉了門窗。

  她鄭重道:「那我可能知道他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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