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做媒

2024-09-06 07:40:13 作者: 不夜城

  出了會見室的門,正碰上出來溜達的所長。

  老頭從兩人中間的縫隙往裡看了一眼,吐掉嘴裡的茶葉梗,笑容滿面,「見完了?有啥收穫沒?」

  裴景安淡淡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老所長並不生氣,長輩對小輩的態度,拍了拍裴景安的肩膀,「你看看你,還是老樣子。總這麼嚴肅,以後可怎麼找女朋友?」

  「今年也三十了吧?不過話說回來,我有個侄女,留學回來的,學的金融。小丫頭長得水靈,人還溫柔,跟你這冷冰冰的模樣倒是很配。」

  老所長做媒的時候,跟楚清歌印象中的中年人一模一樣,「要不要哪天我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裴景安眉宇壓下,臉上的表情稱得上風雨欲來。

  楚清歌偷偷覷了他一眼,又一言不發地往後退了半步——看起來像是生怕打擾了裴律師的好事。

  裴景安眼帘垂落,望了一眼身邊已經空出來的位子,一股無名火起。一反常態伸出手,和所長解釋,「多謝您的好意,只是已經有了女朋友。」

  「有女朋友了?!」老所長往後仰一點身子,從裴景安身旁探頭看向楚清歌,「哪個?你後面這個小姑娘?還是你以前帶著來的那個小姑娘?」

  楚清歌慌忙擺手,「不是我。」

  抬頭對上裴景安冷冽如刀鋒的眼神,楚清歌更加莫名其妙。

  裴景安舔了舔後槽牙,阻斷老所長探究的目光。

  「以前那個。」裴景安微笑。

  「哦,我記得她叫……蘇妍對吧?」老所長果然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裴景安身上,蓋上搪瓷缸的蓋子,「那小姑娘也好,長得標緻,跟你也配。就是我那個侄女沒有福氣了。」

  兩人寒暄中,楚清歌立在後排,眼觀鼻鼻觀心。

  看守所里的燈光幽幽充斥著空蕩的通道,纖毫畢現,只有她站在裴景安的陰影下。

  毫不起眼。

  蘇妍和裴景安很配,這件事情,她打從三年前就知道。

  楚清歌的思緒恍然間飄回三年前,自己畢業典禮的那一天。

  陽光正好,A大的草坪開滿了藍紫色的鳶尾花。懸鈴樹下,長身玉立的裴景安,身前站著踮著腳的蘇妍。

  兩人唇齒廝磨。

  裴景安是個極其古板的人,就算是和楚清歌還在熱戀期,公共場合,也絕不會有什麼親密的舉動。

  可那天,在沒有遮蔽的草坪上,紫藤花架下。

  蘇妍的手臂掛著裴景安的頸。

  裴景安的手扶著蘇妍的腰。

  什麼古板,什麼公共場合。

  不過是沒有那麼喜歡,用來推諉的藉口。

  A大第一才子和A大校花的結合,即便是楚清歌不願,也不得不在那一刻承認,實在是般配極了。

  而她這個名義上的女朋友,抱著畢業證和學位證,從始至終,沒有引起兩人的注意。

  「接下來去哪?」裴景安冷淡的問話打斷了楚清歌的回憶。

  楚清歌猛抬頭,才發現自己追憶往昔中,已經跟著裴景安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門。

  反應過來之後支吾道:「我想去案發現場看一看。」

  眼見著裴景安的眉頭又要擰起,楚清歌趕緊追加一句,「我想去了解一下這兩個人的生活環境和家庭條件。你先回律所,我自己去就好。」

  裴景安眉宇間成了「川」字,一語不發,轉身離開。

  本來警方已經調查過,律師通過閱卷已經能將信息掌握得七七八八。

  再去現場跑一趟,不說裴景安這種小時計費上萬的紅圈所高級合伙人律師,就算是之前楚清歌在的不知名的律師事務所,她之前的帶教律師郭政,也把這種行為視為重複勞動。

  也只有她這樣時間不值錢的實習律師,可以這樣揮霍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楚清歌望著裴景安冷漠的背影,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終是垂落下來。

  從看守所外面的角落裡推出自己的電瓶車,拂開車座上落的楊花。剛踩下腳蹬,解下頭盔準備帶上,一輛邁巴赫停在路邊。

  副駕駛的車窗降下,裴景安的聲音低沉,「上車。」

  「我……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

  法律援助案件,從頭跟到尾也不過兩三千的收入,楚清歌擔心不夠這輛車跑這一趟的折舊費。

  裴景安望著西沉的日暮,「這個時間,去陌生的地方,調查犯罪現場,你一個人。」

  「沒事,我……」之前也經常一個人去現場。

  「你是嫌我刑事部門的手下人不夠忙?」裴景安冷聲重複,「上車!」

  裴景安強勢起來,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楚清歌把自己的小電驢重新停好,小心拉開后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裴景安沒起步,凌厲的鳳眸乜著車內後視鏡里,端坐得像尊泥像的楚清歌。

  「你拿我當你司機?」裴景安冷冷的。

  「我沒……」

  「坐到前面來。」

  「那是蘇妍的位置。」楚清歌平靜地拒絕。

  認清現實之後,其實也就不太難過了。

  車內安靜了幾秒。

  裴景安壓低了眉宇,正在系安全帶的動作略一停頓,又是一聲輕呵,「你還真是……」

  「知趣。」

  楚清歌卷著手裡的材料,沒有接話。

  邁巴赫順著手機地圖指引的方向行駛,等紅綠燈的空隙,裴景安開口,「做刑辯會碰到各種各樣的嫌疑人。」

  這是這一天來,裴景安第一次主動跟她談起執業經驗,楚清歌規規矩矩坐在後排,「我知道。」

  「所以不要隨意揮灑你的同情,」裴景安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機械得如同轉向燈發出的細微「咔噠」聲,「否則當事人反水的時候,你的信仰可能會崩塌。」

  「把自己從案件中抽離出來,你只是一個運用專業知識來幫當事人答疑解惑的角色。至於當事人的喜怒哀樂,與你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只有做到這一點,你才能客觀冷靜地分析問題。還有,不會帶入當事人的角色,和公檢法針鋒相對。」

  「刑辯律師是在鋼絲上跳舞,嫌疑人是在鋼絲盡頭等待你營救的那個人,但如果那個人反手推了你一把,公檢法才是你最後的安全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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