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背負的東西

  那個身影僵硬了一瞬，然後便是發瘋般地奔跑出去。

  夏音跟著愣了一瞬，不知道從哪生出一股那麼龐大的力量，猛地站起來，脫下高跟鞋，嬌嫩的腳丫踩在滿是碎石的水泥地上，顧不得疼痛，追向那個人。

  可能是連續的體力活讓他身體透支，竟然被一個女人追上了。

  夏音顧不上鑽心般疼痛的腳心，雙手板著他的臉，讓他面對自己。

  是莫庭岩無疑了，他灰頭土臉，帶著安全帽，身上穿著骯髒的迷彩服，穿著一雙軍綠色的鞋子。

  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農民工的氣息。

  

  夏音呼吸急促，眼眶發紅，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聲音尖銳到了極點，歇斯底里地喊道:「莫庭岩，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聲，給旁邊的工人都吸引了過來，饒有興致地圍觀著，像是參觀動物。都議論紛紛，反正沒有什麼好話。

  「看他媽什麼看，不用幹活麼？」莫庭岩沖他們吼了一聲。

  一群吃瓜群眾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莫庭岩轉頭看了一眼精緻的五官隱約扭曲的夏音，平靜下來。

  「別那麼大聲，還線不夠丟人麼……走，去那邊說。」莫庭岩獨自地在前面，夏音看著好像有些彎的背影，跟了上去。

  這是個還沒建成的花壇，不過已經鑲嵌好了瓷磚，不過還是蒙著一層灰塵。

  莫庭岩脫下了外套鋪在上面，髒兮兮的外套和瓷磚一對比，根本乾淨不到哪去，他低頭沉聲道:「這上面涼，鋪上衣服，不會著涼。」

  夏音看了他一眼，抓起外套，將灰塵甩了甩，重新給他披上，淡淡地道:「天氣冷。」

  莫庭岩拽下外套，扔在了地上，沉悶地道:「自己踩上來，要是感冒了，再傳染給我。」

  夏音猶豫了下，還是將腳丫踩在了被疊地厚實的外套上。

  兩個人對視著，有些濃郁的柔情涌動，不過夏音還是最先冷淡下來，「你還沒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開花這裡。」

  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見他喉嚨滾動了好幾次，最後舌尖抵在了牙尖上面，來回摩擦著，看起來痛苦地很。

  「h市所有的上流公司我都應聘遍了，甚至是那些小公司我也去了，都沒有人敢要，生怕招來蒼雲或者余氏的怒火，呵。」莫庭岩聲音略顯沙啞苦澀，笑容怎麼看都覺得透著一股無奈。

  「身無分文，總不能讓我腆著老臉去找我爸媽要吧？每天出去坐公交，買煙，吃飯……哎，突然感覺，這些以前從沒有在意過的蠅頭小事，也會成了困擾自己的難關。」

  「怪我，都怪我！」夏音自責地道:「我怎麼就沒想到你日常的花銷呢！」她苦惱地撓著頭，看地出來十分難受。「那你怎麼不和我說呢，我的錢和你的錢有什麼區別？」

  他抬頭看向天空，「莫庭岩什麼時候得靠伸手和別人要錢生活了……」他好像是在問人，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莫庭岩，難道在你心裡，我們兩個之間，還要分你我？我是別人？」夏音心痛地問，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養自己老公有什麼問題。

  當初你身為總裁的時候，寵我護我，現在雖然你落魄了，但是我願意養你，這人之常情，她一點都不覺得會難為情。

  可是他忽略了這個男人的傲氣，曾經身為總裁，那種擁有著地位和財富的莫庭岩，怎麼會肯接受，依靠別人而生活。

  「不是這個原因。」莫庭岩搖搖頭，僵硬地站起身來，「我還要去工作，你早點回去吧。」

  「你說什麼呢，你還要去那個地方麼，莫庭岩，你不許去！」夏音光著腳跑過去，一把拉住他。

  他回頭，女人沖他使勁兒地搖著頭，求他不要去，他靜靜地看著，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兩分鐘。

  「嘿，得有始有終不是，幹完今天，就不去了。」莫庭岩最後幽幽地道。

  夏音咬著紅唇，還是沒有放手，她是真的不舍的他去干那種辛苦的髒活累活。

  莫庭岩沒辦法，苦笑了聲，「乖，我早點回家。」

  坐在偌大的家中，這個家，還是靠借錢換來的，夏音突然沒了歸屬感，本來已經沉於海底的那個想法，現在又逐漸地浮出水面，他還是得走，去外面，經歷一番蛻變，他還是那條可以翱翔九天的雄鷹。

  如果在這裡，怕是只會被別人打壓成了沒有脾氣，仰他人鼻息的弱者，曾經的傲骨和氣魄，都得被一點點打磨光了。

  「我回來了。」

  半夜，莫庭岩拖著一具累到垮的身子，進了家門，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換上西裝皮鞋，那樣只能是顯得更可笑。

  看到夏音正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呼吸一屏，「音音，我去洗個澡。」

  睡覺的時候，夏音突然冒出了一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莫庭岩靠在枕頭上，苦澀地笑了笑，看來這些天的農民工生活，讓他都沒了平日的鋒芒和銳氣。

  「呵，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音心往下一沉，難道說，這只是個開端麼，那些和他一起幹活的人，一定有意無意間給他灌輸一些知足常樂的庸俗想法。

  她真的怕莫庭岩會被改變，變成了一個庸俗的人，那就不是他了。

  她一夜無眠。

  想了很多事，其中就有要不要想著怎麼要讓莫庭岩去杜子騰說地那個地方。

  第二天，她去見了杜子騰。

  也一併把莫庭岩近來的情況，和她的擔憂說了。

  杜子騰表示贊同，「這個混小子就是這樣，處於什麼環境，總會是吸收一些東西，也不管是好的壞的，真讓他在h市繼續待下去，我看也不好。那你有什麼辦法嗎？」

  夏音面色糾結，眼神掙扎間，緩緩道:「辦法我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只是到時候，我會讓他來見你，那條路，恐怕得您親自指引他了。」

  「什麼意思？」杜子騰隱隱約約感到不安，感覺她的想法會有問題，卻又說不上來哪裡怪，「丫頭，你可別亂來啊？」

  「大哥你放心吧，他不是個脆弱的人，如果不是這樣，給他莫大的壓力，他也不會破釜沉舟一把，呵，詞用的不太恰當，也就是那個意思了。」夏音笑容淡然，為了他，她願意背負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