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墜崖

  眼瞅大火燎原，十一來不及思考慌忙踩著小北的肩膀往上爬。

  好在這個屋子年久失修，上面的天窗用力一敲梁木就整個斷裂了。膝蓋沒有支撐點，靠著前段時間被嫉妒折磨出來的過硬體質，折騰了兩分鐘才算有驚無險的爬上來了。

  「小北，來，快抓住我的手！」十一整個人趴在屋頂上，朝里探出了大半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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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已經燒到內室了，四周都是黑煙繚繞，小北就站在屋子的最中間，「你走吧。」

  「我這樣子走不了了，十一，你別管我了，趕緊走吧！」

  十一的瞳孔瞬間細若針尖，想要也想的就要重新跳下來：「要走一起走！我不能留你……」

  「你別過來！」小北撿起十一掉在地上的匕首，眼中一片灰濛濛的悲戚，在刺眼的大火中令人倍感絕望：「生在這亂世，活著不如死了。」

  他甚至沒再她一眼，手腕用力一揮，嘴角的笑容定格在了痛苦釋然中，轟然倒下！

  「小北！！！」

  大火將周圍的一切全部燃燒殆盡，房梁骨斷，隨著小北倒下的瞬間，屋頂也跟著一起傾塌！

  十一尚未回過神兒，人已經被猛地掀翻在地，身子沾著白雪越滾越大，天旋地轉間，人已經被埋在了雪中。

  東方的天空逐漸泛起一抹淡青的魚肚白，潔白的雪地里開出一朵朵鮮紅的臘梅，這場維持了近一年的拉鋸戰最終以突厥的戰敗而徹底告終。軍-隊已經離開，血腥味仍經久不散。

  「大將軍果然料事如神，多虧我們早有預謀，提前調遣了一半軍-隊駐紮西南兩側，不然突厥又怎會如此傾巢而出，被我大齊一舉殲滅。」袁統領毫不在意的抹了把濺在臉上的血：「這口惡氣終於出了！過癮！」

  「那是，王爺自然是料事如神！」賈副尉的眼中也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而被兩個人議論誇讚的人卻始終表情淡淡，深海般靜謐的眸子在看清四周傷亡的士兵時，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在這裡沒有王爺，我們都是一樣的。」

  「哎！」賈副尉一拍大腿：「屬下這不是太高興了麼！」

  「更何況突厥一敗，大將軍您不是即日便要返回鄴城了麼。誰不知道在戰場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同時也是咱們北齊高貴的蘭陵王呢。」

  沒有理會賈副尉的溜須拍馬，他帶著面具的臉聽不出喜怒：「中毒的將士們，可有好轉？」

  「軍醫聽了您的建議之後立刻就將那顛茄給加入草藥中，別說，還真奏效！屬下剛剛去看了一眼，情況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轉。」

  袁統領的語氣中是對大將軍滿滿的敬佩，如果不是將軍有此妙招，那麼這些將士怕是凶多吉少。

  生在亂世，他們不怕戰死殺場，可這不戰而死，卻是天大的恥辱。

  深邃的雙眼中有微亮的光芒閃過，面具下的唇角悄然彎起，可卻在下一秒如致冰窖。

  「報！將軍，西面的牢房附近起火了！現在火勢太猛，需要多派人手調遣！」

  「西邊的牢房？那裡不是還關著兩名奸細麼……將軍！」

  還未等袁統領回答一個黑色的人影已經如旋風般沖了出去。「王爺！王爺你等等！」

  眼見離牢房的位置越來越近，滾滾的黑菸捲在上空，如同烏雲壓頂，沉重的緩不過氣來。四周的士兵們正不停的用水桶提著雪往火苗上倒。

  杯水車薪，小木屋的房梁已經被燒斷，四周焦灼一片，高長恭的呼吸硬生生的斷了。

  「裡面的人呢？裡面關著的人呢？出來了麼？」

  正拎著桶的小兵一看來人是將軍，愣了一下快速回答：「我們來時火已經燒起來了，裡面的門鎖完整，人還在裡面。」

  「只是應該活不成了。」

  話剛說完，小兵就見眼前高大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晃，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卻只見那雙深邃的如同黑洞的眸底翻滾著各種各樣的情緒，震驚，懊悔，痛惜，不信，最終都化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決絕。

  身體快過腦子，下一秒高長恭已經跑到了岌岌可危的房檐下，咬著牙就要衝進去。可剛邁進一隻腳，就被隨後趕來的袁統領和賈副尉一左一右慌忙攔住！

  天知道他們剛剛看見這一幕又多震驚！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向沉著冷靜的王爺失去了理智，來不及多想，兩個人幾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量才勉強將他一步步拖離火場！

  「王爺，您冷靜點兒！房子已經被燒成空架子了，進去也沒用了！」

  「是啊，大將軍，剩下的將士們還等著您派遣呢，這裡交給我們吧！」

  「放開我！」高長恭的聲音低啞，嗜血如殺神。

  袁統領和賈副尉同時打了一個冷顫，手掌的力度減小，卻始終不肯放開。

  膠著之間，只聽「轟隆」一聲，黑煙湧起，房子已經徹底崩塌，成了灰燼。

  抓住的身體狠狠一震，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朝高長恭看過去，可惜那冰冷的鬼面太過狠厲，以至於將下面悲戚痛苦的表情掩埋的絲毫不剩。

  寒風凜冽，溫暖的陽光順著枯木的枝丫，斑駁的灑在廢墟之上，連帶著周圍的景色都在晨光中變得瀰漫，視線被反覆的拉長，再拉長。

  「報告將軍，我等已經將廢墟翻遍，尚未找到屍體，但卻發現了被燒焦的骨頭，怕是火勢太大，兩人都被燒成了碳。」

  「再找！」「是！」

  「報！回將軍四周已經清掃完畢，除了不成人形的骨頭之外，還找到了一把匕首。」

  高長恭的表情有絲鬆動，一眨不眨的盯著上面那顆被煙燻黑的紅色琉璃。這把匕首他一直貼身不離，他還記得當初他和他顯擺時的得意樣子，這麼重要的東西此時被以這種方式找到，這意味著什麼再明顯不過。

  驀得，他猛地閉上了眼睛。

  「將軍？」見他一直不做表示，小兵舉著匕首的胳膊已經開始發僵。

  接過那冰冷匕首緊緊攥在手裡，再睜眼，他的雙眸再次如同古井般深幽攝人。

  「傳令下去，即日返程，班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