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獨一無二的唯一

  蒼茫的戈壁，入夜更顯淒涼枯寂，雖有樹木稀疏生長，一眼望去卻儘是黃沙戚戚。

  十一不顧身後楚然的呼喚，滿心朝著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卻不過一個眨眼，人便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迷茫的看著遠山輪廓，漫天的風沙使人疲倦，仿佛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心底油然升起一種疲憊，更多的卻是無法形容的酸楚。

  鄭莊公想要殺她本就輕而易舉，但如今卻願意用小九威脅她來到這荒涼邊塞，也許根本就不是她先前所想的那樣。上位者雖喜猜疑，卻也霸氣果斷。所以真正想讓她來這偏遠之地的恐怕並不是鄭莊公，而是另一個人。

  她不知道潁考叔到底跟鄭莊公說了什麼，才讓他改變主意把她驅趕至此。

  但是她卻能想到潁考叔做這一切的目的。

  鄭莊公因為久居廟堂自然不知道她和他們的關係，上次楚然一事也是湊巧。但是她卻忽略了一個人，穎小公子。

  穎小公子不學無術，常年混跡在一群混混之中。三教九流自然消息靈通。

  

  他原本便對小九深惡痛絕不可能不想著報復回來，必定會時時關注他們的舉動，而前一陣子公孫子都借著受傷大張旗鼓的賴在他們家，又怎麼會傳不到穎小公子的耳朵里？

  也就是在那時，她突然被召進宮，實際上潁考叔怕是早就知道了他們的關係。

  可他卻並沒有告訴鄭莊公，為什麼？怕的就是為了牽制公孫子都！

  他在下一盤穩贏不輸的棋，賭注便是子都對她的情誼。

  若是他沒來，那麼她便成了棄子。可若是他來了，那麼塞外荒涼，人命如草芥，想要製造些「意外」則是太輕而易舉了。

  如今，毫無意外，他賭對了。公孫子都真的為她而來，也成功的將自己陷入了危險中。

  十一身子無力的滑落，荒蕪的塞外她雙手抱膝將臉狠狠的埋入腿間，仿佛只有這樣，才有些許的安全感。

  「起來吧，我送你回去。」一雙黑靴逐漸走進，聽著那熟悉又無奈的聲音，十一緩緩抬頭。

  公孫子都正站在她的面前，薄唇輕抿，面上雖分不出喜怒，但桃花眼中那無法隱藏的關切與隱忍卻讓她心中一痛。

  不！不行！她必然想辦法提前結束這一切！只要他回了皇城，任憑潁考叔再老謀深算，也奈何不了他！

  公孫子都望著她在黑暗中愈發清澈堅定的眸子，不可避免的回想到剛剛的一幕，心中刺痛不已，面上也逐漸凝了一層冰霜，剛想直接將她強行抱起，她卻突然快他一步起身。

  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際，狠狠的撲在了他的懷中！他的身子猛地一震，抬至半空中的手就這麼生生的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懷中的人兒，「……十一？」

  她沒有說話，只是愈發的抱緊了他，熟悉的氣味讓她緊繃的身子放鬆，如同幼貓找到了依戀不已的家，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把他當成了如此親密之人。

  為今之計，按兵不動已經行不通了，她必須要讓楚然出兵，只有將許國徹底逼退，公孫子都才有回皇城的理由。

  鄭莊公目的在楚然，留下他也是為逼楚將軍交出兵權，楚然不動，復命的自然是子都。

  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子都沒事，其他的她通通不在乎！

  「子都，你還在生我的氣麼？我知道這次的事情是我欠考慮，我答應你，若是要走，定會提前告知你，以後也絕對不會瞞你了，好麼？」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公孫子都的桃花眼從她第一個音起便泛著好看的光暈，卻在聽到她還是要離開時，如流星般剎那寂滅，良久，他終是忍不住收緊雙臂，將她整個人狠狠的擁在懷中，力道之大恨不得與她骨血相融，「這世上怎麼會有如你這般壞心的女子！」

  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她安靜的縮在他懷中，小聲反駁，「你不是說我無心麼？無心又怎會壞？」

  良久，他似屈服般嘆了口氣，「壞就壞在，即便是你無心，我也仍就愛慘了你。」

  十一的眼中有淚光閃爍，抱著他的力度變得更大。

  在這遠離繁榮，超脫喧囂的邊塞之上，任憑風沙吹打，任憑粗礫肆虐，他們猶如身後那歷經歲月滄桑，飽受戰火摧殘的古老城牆般，深深的紮根於彼此，並蒂相生。

  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桔。

  黑暗中，十一悠悠醒來，這才發覺她已經回到了營帳內，此時萬籟俱寂，月上中天。

  而她正被他抱在懷中，兩人共蓋著一床錦被。

  借著月光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睡顏，以往的這個時候他都是站在她的帳外，孤零零的影子斜印在營帳上。

  每到那時，她便會呆呆的一直望著，直到黎明將至，影子消失才緩緩睡下。

  十一看著他那即便是睡著也深深皺緊的眉頭抿唇，伸手輕輕的附上他的眉梢，將那抹憂傷撫平，又順著他堅挺的鼻樑，滑到他的薄唇。

  「啊。」下一秒她突然低呼出聲，抽出被咬住的手指瞪眼：「你裝睡！」

  「不裝睡怎麼能知道你趁機占我便宜呢？」黑暗中他慢慢睜開桃花眼，笑意盈盈。

  被抓了個現行她的臉一紅，掙扎著就要從他的懷中起身，他卻長臂一攬將她抱得更緊，低頭在她的唇上用力啵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的將臉埋入她的發間。

  「終於能睡上一個完整覺了。」

  滿足的嘆息，讓十一正欲推他的手一頓，改為乖巧的懷抱住他的腰身。

  「十一，如果不走，你真的會死麼？」

  「……嗯。」

  「……那你的家在哪？我日後可還尋得到你？」他的手越發用力。

  忍著不適她緩緩搖頭：「可惜了那壇埋在樹下的桃花酒，我終究還是沒有機會嘗到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訣別，公孫子都的身體輕輕一顫，下一秒十一隻感覺脖頸一燙，頸間竟有液體緩緩流出。

  她猛的咬住唇，死死的抱住他，聲音哽咽卻溫柔。

  「子都，我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