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

  一陣長久的沉默，安靜得幾乎連同薔薇盛開的細微聲都清晰可聞。

  軟紅千丈，在盈盈不得語中一點點蔓開，味道似苦又甜，千迴百轉中，讓人遺落了一顆心。

  

  「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

  接觸到他犀利的目光，她下意識的慌亂閃避，隨後卻用一種更加凜然的目光對視。

  「喜歡便是錯誤，不喜歡自然是最好。」

  「公孫子都，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你也千萬不要喜歡上我。」

  看著眼前目光堅定的女子，他的心如同被生生挖開般抽痛不已，原來不知何時，光是她一個厭惡的眼神便能撕裂他所有的驕傲。

  情字難逃，情字難逃！他終究還是沒能逃開這個「情」字。

  庭外花開花謝，雲捲雲舒，而他，只聽到了心臟碎裂的聲音。

  握緊袖口中的玉簪，他忽而一笑，笑意中帶著一絲瘋狂，語氣嘲諷：「那你喜歡誰？」

  「是你心中的楚大哥？還是那個你永遠也見不到的人！」

  「是誰都與你無關。」她生硬的別開視線，扭頭便走。

  臉上面無表情，十一心中卻暗自嘆息，看來今天是找不成靈玉了，她和他都需要冷靜。

  只是未曾想，她剛轉身，手就被身後的人緊緊攥住，他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桃花眼中蔓延著比薔薇還要炙熱的火焰，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燒為灰燼，他咬牙：「與我無關？好一個與我無關！」

  對上他猩紅的桃花眼，她下意識的抖了抖，他現在給她的感覺非常危險，讓她忍不住想要逃離，手上的動作更加用力。

  「木十一，你到底有沒有心！」

  她強烈的反抗讓他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一字一句，仿佛質問卻又盈滿哀傷。

  十一的動作一頓，對上他那毫無生氣的眸子，心狠狠被揪起，這種感覺像是可怕的催化劑，讓她心底原本就澎湃的浪潮，一點點湧上心頭。

  看清她眼中的心疼與不忍，他死寂的桃花眼亮了亮。

  「十一，或許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但我寧願一錯再錯。」

  心，亂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鄭莊公現在還不知道子都與她的關係，上次就是因為楚然出面保護她，鄭莊公這才發現了端倪，知道了她的身份。

  現在如果子都為了她奔赴邊塞，無異於是飛蛾撲火。

  屆時先不說這中間的變數，就單說他身邊那虎視眈眈的潁考叔，真被他抓到了把柄，借題發揮，到時就算是鄭莊公想要念在往日情份網開一面，也是難上加難。

  她絕對不可心軟！這是在害他！

  春風扶柳，十一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渾身冰寒刺骨。

  手心空空，像抓不著的煙霧，困不住的清風。

  「既然錯了，那就努力改過來，你不是一向很厲害麼？公孫子都，別做讓我討厭的事。」

  「你我本就相看兩厭，如今一別倒是塵埃落定，從此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再不……唔。」

  他的唇發狠的壓過來，堵住了她剩下的話，兩唇相碰帶著蝕骨的瘋狂，他用力啃咬著她的唇瓣，不顧她瞬間的反抗，如同無聲嘶吼的獸，叫囂著將她吞噬入腹，十一的下唇一痛，腥甜的鐵鏽味席捲了整個口腔。

  盛開的薔薇花中，他將她緊緊的圈在懷中，額頭相抵，鼻息相融，他的唇上還沾染著她的血跡，溫柔中帶著妖冶，仿若從薔薇中幻成人形的花妖，聲聲泣血，「該死的，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究竟是紅還是黑。」

  她還沒從剛剛血腥的吻中緩過勁兒，便聽見他低低的笑了笑，「我更想把我自己的心掏出來送給你，讓你看看裡面都是你，你還會如此的傷我麼？」

  在她的怔忪間，他再次溫柔的附上她的唇，慢慢閉上了眼睛，唇瓣溫柔的摩挲著她的唇角，說出來的話仿佛也帶上了斷續的哀傷。

  「可是我怕，即便是我把心挖出來了，你也看都不會看，反而嫌我一身血腥。」

  他的唇很軟，如他的人一樣，是隱藏在外表下的細膩溫柔，帶著淡淡的茶花香。勾纏輾轉，無比專注虔誠，靈巧的舌滑進她的口腔，與她被血腥味刺激的舌相纏，淡淡的甜沁入心底。十一明知應該立刻推開他，明知不應該淪陷在這個溫柔的令人想哭的吻里，可她卻忍不住任由自己迷醉，任由自己徜徉，任由自己淪陷……

  愛是刮骨鋼刀，愛是鳩酒毒藥，愛是他們的軟肋，卻無法成為他們的鎧甲。

  十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渾渾噩噩離開的，等回過神兒人已經站在了大街上。

  路上行人不斷，有幾個正在奔跑的小乞丐，看見她後先是一愣，然後掉頭就跑。

  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搭理他們，就這麼漫無目的隨著人群走了一會。

  「該死的！怎麼腦子裡都是他的影子！」他剛才不會偷偷給她下了什麼咒吧！

  十一神經兮兮的停下腳步，開始發泄般的胡亂在身上翻找，突然袖子裡的瑩瑩青光讓她再次一愣，連忙找到一條無人小巷，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果然紅繩上的靈玉正在發光。

  她現在沒有動用靈咒，那就說明是它感知到了靈玉碎片？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摸了摸頭髮，果然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是剛剛公孫子都插上去的，她還沒來得及看，整個人就沖了出來。

  指尖是一枚精細小巧的玉簪，雕刻著一株含苞欲放的山桃花兒，細細的花徑從葉叢中抽出，裊裊婷婷，芳香四溢，葉子的背面刻了一個小小的「木」。

  簪子離近，靈玉的光芒更加璀璨，十一愣愣的看著這一切。

  心中卻沒有任何想像中的喜悅。

  若君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綰長發。鉛華洗盡，從日以後，日暮天涯。

  原來這便是他的心愛之物……

  三天時間，匆匆而過。

  最後看了一眼這生活了三個月的小屋，十一孑然一身的踏上了征途。

  馬車一路出了皇城，人潮熙攘，浩蕩的軍隊正在敬酒踐行。

  楚然一身戎裝，日光的照射下更顯意氣蓬髮，俊美非凡。

  十一隻是隨意的掃了他一眼，目光忍不住在前方踐行的隊伍里去找那一抹靛藍，良久，來來回回看了三遍，卻終不見他的身影。

  壓下心中的酸澀，拂簾的手緩緩垂下。

  她怕是真傷了他的心，讓他連最後一面都不想見她，也好，這樣也好……

  突然，一隻修長的手驀得拉開尚未合攏的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