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進入神殿2

  當艾德踏足克拉艾斯城時，他一開始還以為戴利傳送錯了地方。

  身為祭司的艾德，曾與教廷部隊一起遊走在各座城鎮救傷扶危，克拉艾斯城便是其中一座艾德曾經到訪過的城鎮。

  然而艾德記憶中的克拉艾斯城，卻與現在身處的城鎮有太大的差距了！

  這種差異不只因為城鎮都變成了廢墟、原本居住在這裡的居民全都不在，而是整個環境出現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克拉艾斯城是一座鄰近礦脈的城鎮，這裡蘊含著不少珍貴的天然礦物，其中以鐵礦產量最豐富，開採量占全部礦產的八成。

  一開始，克拉艾斯城只是個小村莊，居民大都以務農維生，卻因為發現了鐵礦而變得富裕，各種與礦物相關的職業應運而生。

  察覺到商機的外來者大量擁入，令村莊人口迅速增長，本地居民也開始改變他們的生活模式，除了開採鐵礦以外，很快便出現了打造鐵器等各種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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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無論是採礦還是冶鍊金屬，都難免對環境造成各種污染，漸漸地，克拉艾斯城便再也看不到藍天，東西在戶外放久一點便會蓋上一層厚厚的灰塵，河水變得渾濁，山坡因為過度開採經常出現山泥傾瀉的狀況。到了後來，居民們開始罹患各種疾病。

  克拉艾斯城的人民不是沒有想過找其他出路，然而他們世世代代都以採礦與鍛冶維生，改做其他的事情他們也不懂啊，而且更捨不得一身技藝就這樣荒廢。

  於是隨著克拉艾斯城的環境愈來愈差，居民的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形成了惡性循環的同時，也引起教廷的注意，派出部隊來為居民治療，當年年紀尚幼的艾德便是出行的祭司之一。

  然而在艾德初次踏足克拉艾斯城時，他便因為惡劣的環境而倒下了⋯⋯

  被污染的空氣、水源與食物，無一不對艾德的身體造成極大負擔。明明艾德的身體已被大祭司養好了不少，結果這一病又回到了半死不活的模樣。雖然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甚至艾德還失去了眾多記憶，可他對克拉艾斯城當年的環境仍是奇蹟般地記憶猶新。

  不過在克拉艾斯城病倒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艾德便想不起來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那時病得迷迷糊糊而沒有記憶，還是這也是他缺失記憶的一部分。

  在人類滅亡多年的現在，克拉艾斯城已經不如艾德記憶中的繁華，變成一座荒廢了很久很久的城鎮。建築物大多倒塌了，磚石堆上生出各種青苔與野草。在艾德記憶中，那座滿布灰白色灰塵的城鎮，此時已被一片翠綠的顏色所覆蓋。

  天空也不再是灰濛濛的色調，而是晴朗的藍天。空氣再也沒有瀰漫著灰塵、燃燒煤炭等渾濁的氣味，而是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青草氣息。

  蝴蝶圍繞著野花翩翩起舞，幾隻小松鼠從大樹上探頭，好奇地看著他們這些不速之客⋯⋯

  對於克拉艾斯城的滅亡，艾德自然是感到非常難過與惋惜的。尤其想到這座城鎮曾經住著這麼多居民，那些生命的消逝讓艾德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然而艾德卻不得不承認，隨著人類的滅亡，這片土地獲得了重生。

  大自然治癒了這片被人類弄得千瘡百孔的土地，艾德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以往灰濛濛的熱鬧城鎮，還是現在這片綠草如茵的土地更具生命力。

  艾德忍不住想起，人類在很久以前曾與精靈族爆發一場小規模的戰爭，便是由人類污染了森林的水源所引起。

  雖然那次事件很快便被平息，然而那條河流卻已清澈不再。艾德再想起自他甦醒後所聽到那些對人類的惡意評價，其實當中某些批判還是很貼切的。

  會為了利益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弄得一團糟，然後又因為環境的污染而付出更大代價的種族，也就只有人類了。

  人類啊⋯⋯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

  因為克拉艾斯城的轉變而十分感慨的同時，艾德也沒有忘記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

  身為曾經前往克拉艾斯城救傷扶危的一員，艾德曾在此處的光明神殿借住。只是現在城裡不少建築物已毀得不成樣，大環境更是換了一副面貌，艾德領著眾人迷路了一番，這才找到了這裡的光明神殿分部。

  然而當艾德終於到達目的地時，卻因光明神殿而露出驚訝的神情。

  不只是艾德，冒險者們也面露訝異，只因眼前這座光明神殿實在保留得太完整了！

  不同於克拉艾斯城其他已經倒塌的建築，光明神殿的外表雖然也很殘舊，能夠看出歲月留下的痕跡，然而它至少保持了原有的外貌結構。在一眾破舊的建築物中鶴立雞群，彷佛受到了神明的眷顧一樣。

  在場數人之中，戴利是唯一早就知曉光明神殿特殊情況的人。

  戴利是妖精中成長得最快、也最聰明的一個孩子。在克拉艾斯城的遺址成為妖精領地時，便是由戴利作為妖精族的代表接收的。

  當時戴利曾好奇地遊覽過這座廢棄城鎮，亦早就見識過光明神殿的神奇。由於光明神殿的特殊性，戴利還興致盎然地進入裡面探險，只是卻沒有找到任何寶物，後來他便對這座建築不再關注了。

  想不到他會在艾德的帶領下回到這座建築物前，而它正是艾德在尋找的光明神殿。

  戴利頓時覺得自己可厲害了！他可是曾進入裡面，知道裡面是什麼模樣的喔！

  艾德特意前來這裡，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吧？戴利心裡立刻打起了小算盤，想著要是自己能夠幫上忙，能不能多要一包蜂蜜糖？

  然而不待戴利向冒險者們推銷自己，便見艾德已經舉步往神殿裡走，而且還一副對裡面格局很熟悉的模樣。戴利只得默默把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裡，知道自己肖想的蜂蜜糖沒了。

  戴利舉步想要跟上，然而丹尼爾卻攔住了他，冷聲道：「你留在這裡。」

  戴利聞言頓時炸了：「憑什麼？這裡還是我們妖精的領地呢！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其實對於曾經進入過神殿、早已摸清楚裡面沒什麼特別的戴利來說，跟不跟隨艾德進入神殿本是無所謂的。然而受到丹尼爾阻撓，反而讓這孩子生出了叛逆心。

  於是⋯⋯戴利再次不依不撓地哭鬧了起來。

  見戴利堅持要進去，艾德揉了揉被孩子哭鬧吵得發疼的額角道：「讓他進來吧。這神殿都空置這麼久了，也沒發生任何事情，裡面應該沒什麼危險。何況這裡是妖精的地盤，不讓戴利進入也說不過去。」

  丹尼爾聞言頓覺不爽，覺得艾德讓他丟了面子。戴利更是小人得志地向丹尼爾挑釁地扮了一個鬼臉，兩人相看兩厭了起來。

  解決了這個內部小紛爭後，眾人尾隨著艾德進入了神殿內部。

  雖然神殿沒有像其他建築物一樣倒塌，然而內部卻有不少破損之處，磚縫長出了植物，甚至有棵依著神殿生長的大樹，樹根已經與神殿融為了一體。

  因為神殿有很多地方被保留下來，內部環境沒有承受外界的風吹雨打，即使經過了多年時光，仍殘留些許人類留下的痕跡。

  比如現在艾德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的，石縫之間的黑褐色。

  埃蒙上前摸了摸這些痕跡，道：「是血跡，這裡應該曾發生過激烈的戰爭，而且造成了傷亡，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依然留下這些痕跡。」

  艾德知道人類早已滅亡，但也許是逃避的心理吧，他從沒有去猜測自己的親朋好友的最後一刻到底是怎樣的。人類的滅亡對他來說其實就像隔了一重紗般，雖然是切身的問題，卻又朦朦朧朧的好像很遙遠。

  然而此刻看著這些經歷了多年依然存在的血跡，艾德卻彷佛終於獲得了一絲與過去的連接，見到了當年戰爭那慘烈的一角。

  光明神殿對於魔族來說是充斥著光明之力的堡壘，要是戰鬥蔓延至神殿內部，那大約已經到了人類生死存亡的瞬間了吧？

  艾德忍不住猜想起血跡的主人到底在怎樣的狀況下留下血跡，那時候他的心裡又在想著什麼？

  他痛嗎？害怕嗎？絕望嗎？

  他在死前有沒有牽掛與不舍？

  他有沒有想起原本應該幸福美滿、可現在卻因戰爭而破碎的家庭？

  是不是傷重在這裡動彈不得，最終痛苦地迎來了生命的盡頭？

  在他死後，屍體就倒在這裡，然後被嗜血的魔物吞噬殆盡了嗎？

  艾德抿了抿嘴，移開盯著血跡的目光，邁出腳步再次堅定地向著目的地前進。

  我總會弄清楚事情真相的。

  所以⋯⋯請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