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去的記憶3

  艾德顯然也察覺到這一點，看到獨自坐在一旁、像匹孤狼似的丹尼爾，他完全沒有去哄對方的打算。

  他明白丹尼爾為什麼會看自己不順眼，可是要讓艾德熱臉去貼冷屁股，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

  誰不是家裡的小公主⋯⋯不，小皇子呢？

  對艾德來說，他們保持著這種河水不犯井水的關係已經很好了，再多的，他也不強求。

  這次的篝火晚餐，艾德與丹尼爾保持著表面的和平，沒有再起衝突。

  因之前魔物襲擊小鎮，眾人不知道結界內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晚大家都沒有睡得太死。在談及輪班守夜時，艾德再次毛遂自薦。

  雖然他認為大家應該會像之前那樣，婉拒他的要求。不過別人點不點頭是一回事，艾德自己想不想出一分力又是一回事。

  艾德無法理所當然地接受在大家輪班守夜時，只有自己舒舒服服地待在帳篷里呼呼大睡。即使他的提議最終會被駁回，可艾德還是表達出他想要幫忙的意願。

  就在布倫特要婉拒艾德的幫助時，埃蒙卻先一步表態：「那就太好了！艾德可以與我一起守夜，我還想聽他多說說人類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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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琳看了看埃蒙，再看了看艾德，在埃蒙懇求的眼神下，她笑道：「我也是，我與埃蒙都對人類的事情很好奇，守夜時正好我們可以與艾德聊聊天。」

  聽到獸族姊弟的決定，丹尼爾皺起了眉。只是想到艾德那可憐的武力值，又覺得能夠讓獸族姊弟高興的話，答應艾德的要求也無妨。反正這傢伙是絕對打不過埃蒙與貝琳的，因此雖然丹尼爾不想同伴與艾德這個人類太親近，但最終也沒有反對。

  見丹尼爾臉上陰晴不定，隨即又默認了艾德的毛遂自薦，布倫特不由得有些訝異，他還以為對方會反對呢！

  不是有句話嗎？我看到你不高興，我便高興了。

  丹尼爾對艾德的態度，似乎已經不知不覺變得寬容起來，然而這點丹尼爾身為當事人卻還沒察覺到。

  布倫特樂於看到同伴能與艾德好好相處，詢問艾德：「那你今晚就與埃蒙、貝琳一組守夜吧，可以嗎？」

  艾德原本預想著自己會被拒絕，想不到這次的提議出乎意料地被欣然接受，這讓他心裡激動萬分，生出了被眾人認同的感覺，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晚，沒有出現意外地安然度過了，彷佛那些逃出結界的魔物如眾人猜測般，全都闖入小鎮。眾人在結界外露宿一晚，並沒有受到任何在外遊蕩的魔物襲擊。

  一行人吃著早餐，正在商量是否回小鎮待命之際，一眾冒險者都接收到了來自各族高層的通訊，向他們下達了對艾德的處置。

  高層的決定是：讓冒險者們把艾德帶到妖精原野，對艾德的判決將由妖精的母樹決定。

  眾人對這個命令感到很驚訝。母樹作為妖精的「母親」，她擁有強大的能力，還能夠以人形的靈魂狀態到處行動。然而自從當年為了設立結界而耗盡力氣，母樹便陷入了漫長的沉睡中。

  雖然近年意識有復甦的跡象，可是離她甦醒還需要很長的時間，現在的她就與一棵普通的樹無異啊！

  他們要帶艾德過去，讓一棵樹來定奪？

  貝琳想了想，猜測：「他們的意思，會不會是想看看祭司的力量能否對母樹有所幫助？」

  眾人聞言頓覺茅塞頓開，都覺得貝琳真相了。

  在對抗魔物的過程中，所有種族要數妖精族的犧牲最大。畢竟整個妖精族可說是以母樹的力量撐起來的，妖精們戰鬥力弱小，而且還只有小孩子的心智。要是在母樹陷入沉睡後，其他種族欺壓妖精的話，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幸好各種族都很厚道，這種事情沒有發生，甚至還因為顧念著母樹的犧牲，而對妖精們特別關照。

  畢竟英雄，都是讓人敬佩的。

  事實上，貝琳的猜測與事實已經很接近。

  原本首領們一開始是想對艾德嚴刑審訊，然而思考到艾德也許是光明神教留下的後手，把人留下來說不定會有用處；再加上一眾冒險者經過接觸後，都願意為艾德的人品擔保，他們便改變了主意。

  如果艾德能夠對母樹的狀況有所幫助，並且讓妖精族判斷他這個人可信的話，那他們也不介意給予人類將功贖罪的機會。

  說不定這個突然出現的最後人類，會為世界帶來奇蹟。

  得知首領們對艾德的處置決定、特別是那句「所有冒險者都為艾德的人品擔保」後，無論是布倫特、貝琳，還是埃蒙，都不約而同地偷偷看了丹尼爾一眼。

  對方明明很討厭艾德，他們很意外丹尼爾竟然也有為艾德說情。

  到底是丹尼爾已對艾德另眼相看，還是因為他就是這麼公私分明的人呢？

  也許兩者都有吧？

  畢竟與丹尼爾相識這麼久，已足夠他們了解到對方是個面噁心善的人了。

  不過得知丹尼爾有偷偷為艾德說情，他們再看到丹尼爾面對艾德時故意展露出來的惡劣態度時，實在忍不住想笑啊！

  當布倫特把眾首領的決定告訴艾德時，艾德這段日子裡一直緊繃的心情終於放鬆下來。

  艾德聽說過妖精的母樹，在他生活的時代，母樹還沒有因為耗盡力量而沉睡，當年的她經常用著人形到處跑，聽說那是個如同少女般保持著赤子之心、溫柔又善良的女性。

  艾德堅信即使母樹已陷入沉睡，保留下來的只有她的本能與稀薄意識，可只要自己從未作惡，這位令人敬佩的女性是不會因為對人類的不滿而遷怒到他身上的。

  相較於剛甦醒那時的迷茫，現在艾德重新有了追求，精神面貌可謂變得完全不同了。

  最初的時候，艾德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他不想面對人類已經消失的現狀，不想活在失去所有親朋好友的這個世界。

  對於失去的記憶，艾德其實沒有太大的執著，甚至有時候覺得沒有了記憶也挺不錯的。

  反正他重視的、所愛的人全部不在了，那倒不如忘掉過往，把那些甜蜜的、現在回憶起來會幸福得想要流淚的記憶全都鎖起來，假裝這些事物從未發生過，也就不會感到痛苦了。

  到底人類是怎樣滅亡的，是不是人類召喚了魔物⋯⋯這重要嗎？人類都沒了，真相是怎樣其實也不用太在乎了吧？

  可很快艾德便發現，這其實都只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那個沒有記憶的他，也是他的一部分。故意偽裝成不在意，想要心安理得地遺忘，裝作豁達地展開新的生活。

  可，真的不在意嗎？

  其實是非常非常在意的，在意得不得了。

  艾德終於醒悟到他需要的不是忘記過往，而是心懷勇氣地面對真相。

  只有看清楚真相，他才能夠沒有任何遺憾地展開新的生活。即使所有重要的人已經不在，可艾德願意重新去尋找新的牽絆。

  身為最後的人類，他有責任為人類滅亡的空白填上一個答案。同時，艾德也想在對抗魔物的戰爭中出一分力。

  說不上是贖罪，他只是想要堅定地去走自己的道路而已。

  這是他的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