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共話西窗

  「如何？朕賜給你的宅子還可滿意？」

  皇帝一身常服，靠在椒房殿的西窗下的貴妃榻上，嘴角有似有似無的笑意。

  陸惠韻道：「宅子？」

  不應該叫宮殿嗎？

  皇帝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宅子也好，宮殿也好，都是朕賜給你的，旁人若是說什麼，就讓她們說去吧。」

  看來他已經知道昭陽殿發生的事了。

  陸惠韻想了想，道：「你的女兒，自然是與別不同。我只是有些心疼，好好的一個孩子……」

  若是蘭陵公主在誰面前都囂張跋扈，她倒也忍了，然而與其說蘭陵公主跋扈，不如說她是皇后手裡一柄刀。

  

  這事皇帝肯定知道。

  但又能如何呢？

  蘭陵公主是皇帝的女兒，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將來長大，皇帝肯定會給她指一門好親事，而且人家還得供著她。

  「皇后……」皇帝嘴角有些不屑。

  他想到什麼，岔開話題，道：「皇后跟我說，為了顧念曹家，想讓曹家的小兒子曹斌尚公主。」

  曹家是皇帝生母曹太后母家。

  皇后可真是體貼。

  但這裡有個小問題，那就是曹斌有些木訥，加上長得肥頭大耳，整個人看起來呆呆傻傻的，蘭陵公主最討厭他了。

  皇后這麼做，只是為了在皇帝跟前刷印象分，陸惠韻除了心裡嘆息，還能說什麼呢。

  但皇帝似乎想徵求她的意見：「你怎麼看？」

  「嗯……」陸惠韻斟酌再三。

  皇帝有些生氣：「朕要聽實話。以前你可是什麼都敢說的，現在猶猶豫豫不成樣子。」

  還不是因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陸惠韻無法，只得道：「曹家還有其他適齡兒子嗎？」

  皇帝『噗呲』一聲笑出來，道：「公主對你不敬，你倒是為她思慮周全。」

  陸惠韻想了想，道：「那個……曹家居然找上皇后了？不至於吧。」

  曹家跟戴家不一樣，戴家窮途末路，只要能拉戴家一把的，孫夫人總會去求的。

  曹家是皇帝的舅家，有著曹太后的情分在，曹家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聽皇帝的話就行，何況曹家一向低調。

  皇帝冷笑道：「曹家怎麼可能找皇后？是皇后自己覺得得罪了朕。當初戴太后在時，她明知道朕不喜帶太后，她卻倒戈戴太后……

  若不是韓大家機靈，差點讓她壞事。

  事後她哭哭啼啼說自己無奈……朕瞧得清楚，她只是愛惜皇后的位置罷了！」

  只要能保住皇后位置，皇后是什麼都願意做的，包括背叛皇帝。

  陸惠韻不好說什麼，只是道：「母以子貴，子以母貴，皇后位置總要放個人的。倒是前朝，謝楚文艱難……」

  謝楚文主持改革，觸及到功勳舊貴的利益，御案前彈劾的奏章雪花般的飛過來。

  但這也就罷了。

  陸惠韻還聽說邊疆不穩，後宮、前朝、邊境一下子涌到皇帝跟前，皇帝表面看著無事，實際上壓力大的厲害。

  皇帝嘆口氣：「最近朕要煩的事情比較多，後宮的事朕相信你能應對，等朕騰出手再說……」

  「什麼事？」陸惠韻有意打開他話茬，憋在心裡會憋壞的。

  陸惠韻站到他後面，用指腹輕輕揉著他的太陽穴，皇帝十分受用，微微閉上眼睛，輕聲道：「柔然來犯……」

  陸惠韻心理咯噔一下。

  「是啊，柔然一般不是這個季節進犯的？幽州。」

  皇帝拉著她的手，道：「你很聰明。」

  居然是幽州。

  幽州大都督萬重山長子萬不識，是王若昭的丈夫，王若昭嫁給萬不識不久，王若昭的父親，平原侯王川調任幽州太守。

  柔然選擇在這個時間點進犯……

  陸惠韻的手心越來越涼。

  莫非有人里通柔然，內外勾結。

  平原侯絕對不敢叛國。

  但萬重山呢？

  可若是萬重山拖著平原侯府下水，那到時候……

  平原侯府是陸惠韻的外祖家，要是平原侯府出了事，她也會受到牽連，更何況，她的親哥哥陸念信已經趕往幽州。

  陸念信不會跟著他們一起反，但陸念信的生命安全……

  「當初陛下指婚王若昭和萬不識，時候讓王川調任幽州太守，是想讓王家監視萬家？」陸惠韻後知後覺。

  皇帝伸出胳膊攔著陸惠韻的楊柳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輕聲道：「當初想用王家看著萬家，希望朕沒有看錯人。」

  陸惠韻心裡透亮。

  難怪王若昭聽到婚事只是遲鈍，並沒有做任何反抗，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當初她們離開韓娥時，韓娥承諾有問題的話可以跟她寫信，王若昭不喜歡萬不識，可她還是答應這樁婚事。

  天子的算計……

  「您不會看錯人的。」陸惠韻忙道。

  她心裡忽然湧出巨大的悲傷，又怕被皇帝瞧見不開心，可又掙脫不了皇帝，便輕輕別過臉去。

  王若昭絕對不會背叛，可若是她的丈夫叛國，她……

  陸惠韻不敢往深處想。

  可是……

  陸惠韻沉吟片刻，嘆息道：「王家這次即便能順利脫身，恐怕要結結實實掉一層皮了。」

  處在風暴中心，想要全身而退不是那麼容易的。

  更何況幽州是在打仗。

  皇帝溫和道：「只要王家沒背叛朕，朕不會虧待王家的，會好好補償他們的。」

  陸惠韻沉默不語。

  皇帝緊緊的擁著她，輕輕拭去她睫毛上的濕潤，在她耳邊低喃：「朕派裴嬰和老將軍葉恩揚過去平叛了。」

  「嗯。」陸惠韻點點頭，靦腆的笑著，「一切都會好的。」

  她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上回科舉，我的兩個哥哥……」

  「陸念信還不錯，但他要立軍功，朕不想讓人覺得朕太過偏愛你，就讓人把他從三甲上刷下來了。」

  陸惠韻瞪大眼珠子。

  皇帝颳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別以為朕看不出來，他的文章是不是你指點的。」

  陸惠韻嘻嘻一笑。

  她知道皇帝會選擇謝楚文當主考官，故而研究透主考官傾向後，她對陸念信進行了針對性的補課。

  「那我大哥呢？」

  皇帝想了想道：「朕特地令謝楚文找出來，辭藻華麗失去鋼骨，字裡行間透著甩鍋，實在是不堪為官。」

  陸惠韻把頭伏在他胸膛，低喃道：「陛下，我只有你了。」

  語氣如泣如訴，聽著令人心神蕩漾。

  皇帝的手上下探索，道：「朕也只有你了，給朕生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