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為什麼？

  大殿的門敞開著，這兒也沒有一個人。

  二郎的心正在不斷地往下沉，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願這些都不是真的，但願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而已。

  二郎用指甲使勁掐了掐自己的手掌，一股疼痛感馬上傳到了大腦中。現在他只能承認現實了，只能緩緩地向噩夢般的現實走去。

  大殿裡很陰暗，刺眼的陽光被阻擋在了外面，只在門前形成了一個方框。二郎此時正站在這個由陽光匯聚成的方框上，面前是一尊佛像。根據他從書本上所了解的知識來看，估計是送子觀音之類的。

  二郎在大殿裡掃視了一番，很快就在一根大柱旁發現了異狀。那裡躺著個人，身旁有一灘血跡。鮮紅的液體令人觸目驚心，應該是剛流出來沒多久。

  那是一個女人，本來整齊挽著的烏黑髮髻，不知何種原因披散開了。那人側躺著背向他，看不到面目，但二郎的心卻狂跳起來。他認出了那件衣裳正是早晨李七剛換上的。

  二郎飛奔著跑了過去，一把將女人抱起。然後他終於看清了，那人的的確確就是他的老婆李七。

  鮮紅的血還在緩緩地從她的脖子上流下來，二郎伸出手想將她捂住，但不管他怎麼弄血液還是會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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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悽厲的呼號聲，在大殿裡響了起來。二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呼救，為什麼要在空無一人的大殿裡呼救，但他還是本能地想這麼做。雖然此時李七已經停止了呼吸，誰也救不活她了。

  二郎滾燙的淚落在李七冰冷的臉上，掉進了她驚恐的眼裡。二郎無法想像李七在臨死前到底經歷了什麼，也不敢去想，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窒息了。

  二郎死死地抱著李七，像是個溺水的人拼命抓住蘆葦一般。但蘆葦終究是蘆葦，再怎麼拼命地抓也無法帶你上岸的。

  忽然，大殿東北角有間偏房的門被推開了，從裡面探出個光溜溜的小腦袋。那人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件僧袍，估計是個小尼姑。她警惕地四處望了望了，然後將目光鎖定在了二郎身上。

  「誰？」

  二郎怒目圓睜，眼眶裡儘是血絲。

  「我……」

  小尼姑慌亂地從裡面走出來，怯生生地回答著，低頭看到了二郎手中抱著的李七。然後一個箭步地沖了過來。她的眼中滿是驚恐與悲傷，忽然「哇」的一聲也哭了出來。

  「都是……都是我害的，是……是我害死你的！」

  小尼姑抱著腦袋痛哭失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什麼？什麼是你害的？」

  二郎抬眼厲聲逼問著，他隱隱預感到李七的死似乎與這人有些關係。

  「我……」小尼姑哽咽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停止抽泣，接著說：「今早我陪師傅一起在大殿裡為香客幫忙，做一些點香整理蒲團的雜事。忽然……忽然進來了一個怪物，它見人就咬，大家見狀都逃了。」

  小尼姑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接著說：「我膽子小當時被嚇傻了，腳就像被綁住了似的，一步也邁不出去，眼看著就要被怪物給抓住了。」

  小尼姑淚流滿面地仰著頭，用手擦了幾次淚水，卻怎麼也擦不乾淨。二郎聽到這裡，已經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他依然靜靜地聽下去，眼中的怒火也逐漸熄滅。

  「是這位大姐姐救了我，她本來已出了殿門的，卻又折返回來故意吸引這怪物的注意力。如果不是她，我早就被怪物給殺死了。」

  說到這裡，小尼姑終於再也無法忍住悲傷，嚎啕大哭起來。

  李七的葬禮很隆重，是由李龍一親自主持的。他雖然國事繁忙，依然抽出時間來辦這件事。二郎則像丟了魂似的，只是機械地跟隨著人群，聽從著別人的安排做完了所有該做的儀式。

  大宅子依然富麗堂皇。

  這本是李龍一送給他們夫妻倆一起住的，但現在李七已經不在了，屋裡顯得空空蕩蕩。再也沒有人叫他起床，陪他吃飯，隨他散步遊戲了。

  二郎有時覺得這裡就像是一種墳墓，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從那天踏進大殿，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李七起他就已經死了。

  雖然仇人已被他殺死大仇已報，但又有什麼意義呢？李七已經不在了，再殺十個仇人也毫無意義。

  二浪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這種悲慘的事總是圍繞著自己？難道是老天在懲罰自己嗎？

  為什麼？為什麼？

  二郎憤怒地抬頭向老天大吼，但沒有任何回答。

  李龍一見他的狀況很是擔心，還曾將御醫請來為他治療，但依然沒有任何好轉。二郎得的是心病，心病必須要有心藥來醫，而那藥正是李七。

  死人能夠復活嗎？

  答案是不能。

  所以二郎的病是不治之症，這世上已沒有任何藥能醫治了。

  有一天，二郎獨自走出了宅院來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街道中歡聲笑語人水馬龍，沒有一個人注意他。二郎行進在擁擠的大道上，雖然身邊到處是人，但他卻孤獨得要死。

  有時二郎會停下來左顧右盼，似乎想在人潮中尋找一張熟悉的面孔，他想見到李七。雖然明白這是一個瘋狂的念頭，但他還是忍不住要這麼做。

  那天，他走了很遠。

  穿過高大的城牆，路過低矮的棚屋，穿行在碧綠的田地里，直到太陽落進了地平線。

  那天，他再也沒回頭。

  二郎已經沒有家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他只是機械地一個勁向前走。

  累了就坐在路邊歇息一會兒，渴了就去河裡捧兩口水喝，餓了就在田裡挖點青菜吃。就這樣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天氣漸漸地涼了下來。寒風吹在單薄的衣服上，鑽進了冰凍的心裡。

  有一天，二郎在河邊喝水時，無意間瞧到了水中的倒影，被嚇了一跳。

  水中的自己頭髮長長地打著結，鬍子因為沒有修剪也髒亂地擰巴著，那模樣簡直就像個老乞丐。

  二郎苦笑一下，用水洗了洗臉。由於長時間的風餐露宿，原本細皮嫩肉的臉上已布滿了褶皺。

  二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李七遇到的只不過是場意外，他那天本是要跟著去的，可造化弄人那座寺廟卻不接待男客。

  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一直在這麼告訴自己。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不是自己的錯。但心底卻總有個聲音：這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到底為什麼呢？

  二郎冥思苦想，終於有天在夢中找到了答案。二郎發現的的確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