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大結局
2024-09-09 04:20:49
作者: 秋李子
「成天琢磨這些,自然就琢磨出來了。」秀娥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假以時日,人人都能想到的事兒,又何必沾沾自喜。
「是我想錯了。」朱止青話語之中帶著一點懊惱,自己怎麼追趕,似乎都離秀娥很遠,甚至只能陪在秀娥身邊,卻永遠比她想的,慢了一步。
「你也不用這樣自慚形穢。」秀娥輕輕地點了下那本筆記:「起碼,你能先想到去尋幾本筆記來,然後想要看看我能去哪些地方。」
「我們不如不去江南,而是去嶺南。」朱止青得到秀娥的讚揚,做行商,去嶺南一帶,確實好過江南一帶。
秀娥看著朱止青,突然露出一抹笑:「好主意,我竟然從沒想到。」
「您想的還是做生意,況且我們向來都是坐商,自然也是首先往鋪子這邊去想的。」說起做生意,朱止青還是有很多心得的,畢竟是在楊家做了好幾年大掌柜的人。
而這些心得,朱止青平常也不會說給秀娥聽,畢竟二人一個是掌柜,一個是東家,有賓主之分。
秀娥原本只是隨便聽聽,可是越聽秀娥就越想聽,聽到後來,秀娥就已經對朱止青笑著道:「原來你還想了這麼多,這些,可是我原先沒想過的。」
「您平常的事兒太多了,比不得我,我們不過是想著做生意罷了。」朱止青的臉不知為什麼,頓時紅了。秀娥想起召兒說的,朱止青仰慕自己,秀娥不由勾唇微笑,剛想問一聲,就聽到大門又被人拍響,而陳家的婆子已經前去開門。
只怕這會兒還是有人來尋自己,秀娥並不以為然,接著就聽到楊老太太氣沖沖的聲音:「我說呢,難怪你要離開,原來是已經養了小白臉,還藏在這地方,難怪,難怪。」
怎麼天下的人都是一個樣子,陳寅如此,楊老太太也如此。秀娥還沒說話,朱止青已經對楊老太太道:「老太太,這話您說得不對。」
「有什麼不對,孤男寡女,光天化日。」楊老太太只恨不得把秀娥給捆起來,沉塘才好,而不是任由秀娥在這晃來晃去。
「東家早先,已經是寡婦了。」朱止青的話讓楊老太太瞪目結舌,接著楊老太太就大叫起來:「好啊,好啊,原來你們早就勾搭上了,那你還好意思,拿一成的家業?」
「東家為什麼不能拿?」朱止青擋在秀娥面前,對楊老太太寸步不讓。
「她怎麼好意思拿,她從我們楊家離開,就已經是對不起我們楊家了,怎麼還好意思,還好意思。」楊老太太連連說了兩句,真是氣得快暈過去。
秀娥原本想說話,卻突然心裡一動,索性不說,任由朱止青去說。
朱止青也曉得楊老太太是個不好惹的,但沒想到楊老太太這樣不好惹。朱止青一心只想維護秀娥:「東家在楊家十二年,任勞任怨,這是楊老爺親口承認的,所以楊老爺才親口答應,把一成的家業給了東家。」
「果真你和她之間有私情,不然你怎麼曉得的這麼清楚。」楊老太太一心只想把這筆家業給賴掉。
秀娥已經淡淡地道:「既然一男一女單獨相處就是有私情,那我這會兒進屋裡去,留老太太和朱掌柜在這裡,是不是老太太你也有私情。」
楊老太太差點被秀娥這句話氣暈過去,瞪著秀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有胡說八道。」秀娥還是瞧著楊老太太:「這不是您方才一進來,空口白牙地就說我和朱掌柜有私情,這會兒,我不過就是順著您的話說啊。」
「你!」楊老太太就想拿起手中拐杖打秀娥,陳大嫂已經從屋裡出來:「老太太,您要尋人呢,就好好地進來說話,若說什麼有私情沒私情的話,那對不住,還請出去,畢竟我們這是好好的人家,不是誰都能空口白牙地進來污衊。」
楊老太太被陳大嫂這幾句話說的啞口無言,只能悻悻離開。
陳大嫂已經伸手去摸了下茶壺:「這茶都涼了,您在這等著,我給您重新去換一壺茶。」
「方才多謝了,只是你又因我,受了次不白之冤。」秀娥看著朱止青,朱止青的神色微紅:「若我說,若我說,」
「這茶啊,是上一年阿青帶回來的,說和炒青不一樣,越陳越香的,我說這世上還有這樣的茶?誰知沏出來,確實如此。」陳大嫂口中說著,已經把茶壺放到了二人中間。
秀娥說了多謝,屋內已經傳來孩子的哭聲,陳大嫂就匆匆忙忙跑進去哄孩子了。
「我們不去江南,去嶺南的話,就去廣州吧。」秀娥點一下那本筆記,還對朱止青笑著道:「這上面說,珠江畫舫里的女子,能攝人心魄,到時候朱掌柜可別陷入溫柔鄉中,不知往返。」
「我心中已經有了人,那再多的溫柔鄉,也不能留住我。」朱止青並沒有因為陳大嫂的打岔而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只是盯著秀娥,緩緩說出心中的話。
秀娥愣了一下,接著秀娥笑著道:「你的心上人在哪裡,該早點告訴你的乾娘,好讓她……」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朱止青終於說出這句話,心已經快要跳出心口,而秀娥的眉只微微一皺,什麼都沒有說。
若是秀娥打了自己,罵了自己,朱止青似乎還能接受,但現在秀娥既沒有打自己,也沒有罵自己,眉頭雖然皺了下,卻很快鬆開,讓朱止青有些恍然,到底秀娥在想什麼?
還是,自己心中,原本就只是個夥計,所以永遠都只是個夥計。
「男女之情,對我來說,很縹緲。」朱止青終於等到秀娥開口,誰曉得卻是這麼一句。朱止青沒有再說話,想等著秀娥後面的話。
「我曾問過召兒,也曾問過別人,這到底是種什麼感覺,但是,她們說的話,我都沒經歷過,也沒有對任何人,動心過。」秀娥的話很坦然,她所見過的男子太多了,其中也不乏出類拔萃的人,但不管怎樣出類拔萃的人,秀娥都不曾從他們身上,感到一絲絲悸動。
「東家當年救我的時候,可曾想過從我身上得到回報?」朱止青反問秀娥,秀娥看向他:「自然不曾。」
那時候,不過是舉手之勞,看到這麼一個孩子被人追打,再加上身世堪憐,因此才讓人收留。至於之後的選為夥計,也是因為朱止青表現的很好。
「東家當初救我,沒有想過回報,那我對東家的仰慕,也是我自己心中所想,自然不會因沒有得到回應而氣惱。」朱止青回答的也十分坦然。秀娥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回答,過了好一會兒秀娥才笑著道:「是我唐突了,或者說,我看錯了你。」
「不是東家看錯了我,而是這世間,太多期望得到回報的人了。」朱止青明白秀娥話中的意思,說的也很實在。
「既然如此,你跟我走,我們去看看,做一個行商,也會成為一個大商人。」秀娥的眉眼完全舒展開,笑容在她眼中眉間跳躍。
朱止青看著秀娥的笑,也淺淺一笑:「其實,我真的想要回報的話,那就是想看到你一直這樣笑,而不是那種禮貌的,帶有束縛的笑。」
「多謝!」秀娥只說了這麼一句,朱止青強迫自己把眼從秀娥面上移開,這樣的笑容已經足夠,願為這樣的笑付出一切,直到,直到什麼時候呢?朱止青沒有再想下去,能被允許跟隨,就足夠了。
「那我去尋人。」朱止青對秀娥點頭,就往外走去。
等朱止青走出大門,召兒才坐在秀娥身邊,對秀娥嘆氣。
「你嘆什麼氣?」秀娥有些吃驚地看著召兒,召兒長嘆一聲:「其實,陳掌柜已經很不錯了,但是這會兒,我才曉得,朱小哥才是真正的好。」
「你啊!」秀娥打一下召兒的手:「這樣的話就不要說出來了,到時候被人聽到不好。」
「我才不在乎。」召兒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還在秀娥身邊時候,仗了秀娥的疼愛,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秀娥只拍了拍召兒的手,在乎不在乎的,那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兒,這些事兒和秀娥無關。
朱止青辦事的能力很強,很快就尋到了夥計,還尋了一對夫妻,這對夫妻今年四十來歲,原先是在高門大戶做管家的,誰曉得那家子敗了,他們兩口也被賣了,跟了一個商人來到本地,這做慣了管家的人,做起普通人的事兒來就有些不合適,這商人因此想索性把這對夫妻都給賣了。
正好朱止青遇到了,三言兩語一說,就把這對夫妻的身契拿到了手,換了一個主人。
秀娥是曉得朱止青辦事很得力,見他不過去了兩個時辰,就把人都給帶到了。叫過那對夫妻問了問,見這對夫妻也不錯,也就點頭應了,讓朱止青帶著他們下去歇息。
召兒見秀娥要重新買人,不由輕聲詢問:「您要尋人服侍,為何不從楊家帶幾個出來?」
見秀娥但笑不語,召兒的眼帘垂下:「是我想錯了。」
「你沒有錯,畢竟楊老爺那天說的話,人人都聽到了,只是我是不願意再沾楊家一點一滴。」要掙脫束縛,那就連一點庇護都不要,所有都要靠自己。
召兒眼中又閃現出光芒,每次秀娥說話召兒眼中都會出現的光芒,原來一個人,真正想自己往外走,是這樣的,這樣的不顧一切。
陳慶什麼都沒有說,陳大嫂自然也不敢說一個字,這幾日就忙忙碌碌地過了,各自的行李都已經收拾好,楊家那邊,也已經把帳算出來,一成的產業也劃分了出來。
給了秀娥離城十里的一個三百畝的莊子,這個莊子即便是在縣城,也是上好的,還有三千兩銀票。
銀票多而產業少,為的就是秀娥以後要做生意,手裡有錢才更好一些,至於那個莊子,也是讓秀娥有落腳的地方。
這些必定是楊老爺和楊太太商量出來的,為秀娥思慮的周到。秀娥也讓送這些來的秦嬸子回去代自己和楊老爺楊太太道謝。
秦嬸子卻已經對秀娥道:「老爺太太說,不用您道謝,這麼多年,您對楊家做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中,困了您許多年,您也該出去瞧瞧了。」
「老爺太太是好人。」秀娥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遲疑了下才輕聲說。
「您也是好人,前路艱辛,以後,就請多多保重吧。」這句話雖是從秦嬸子口中說出來的,這意思分明是楊太太的意思,秀娥笑了笑,對秦嬸子點頭。
諸般事情都處理了,再沒有什麼繁瑣的事情纏繞著秀娥,秀娥算了算,也就該啟程了,啟程前往自己要去的地方。這一路,不管如何艱辛,總是要有第一步。
召兒夫妻和秀娥他們一起離開,等到了省城,秀娥還要繼續往前走,臨行前夜,召兒又和秀娥睡到了一起。
「你那日還說,陳掌柜不如朱小哥,我瞧著他啊,對你也是百依百順。」秀娥伸手捏一下召兒的鼻子,召兒蹭了蹭秀娥就笑著說:「您又哄我。」
秀娥沒有再說什麼,召兒靠在秀娥身邊:「姐姐,什麼時候,我們還會見面。」
「很快。」秀娥這話並不是託辭,這一次分別是為了下一次重逢。
「我真佩服您。」召兒怎麼都睡不著,索性坐起身認真地看著秀娥,秀娥笑著捏一下她鼻子:「佩服我什麼,有些人還在外面傳我的話,說我啊,明明是被春姨趕出家門,還要做出一副大度的樣子。」
世間人並不是人人都想得一樣,楊家的事兒,自然也議論紛紛,而妻妾爭鬥,是最引人津津樂道的,所以很快,就被人傳說,是春姨手段高超,哄好了楊老爺和楊太太,又把瑢哥兒緊緊握在手中,趁著宋章瀾考上舉人的風,用言語逼的秀娥主動退讓。
為了楊家的臉面,才有秀娥擺酒請客,主動離去。
「那些人,一味地只看著錢財,卻不曉得姐姐的心有多寬廣。」召兒的唇已經撅起,這世上總有些糊塗人,常常用自己的心去想別人。
秀娥卻沒有多少在意,世間人的口,怎麼說的都有,況且事情真相如何,在意的人並沒有那麼多,他們只要說出的話,滿足了想像就可以,誰也不願意真正去根究真相。
秀娥不在意,卻有人在意,第二日吃完早飯,眾人正要上路,就見春姨帶著瑢哥兒來了。
看見春姨的第一眼,秀娥就以為春姨是因為那些議論而來,剛要說自己不在意,就見瑢哥兒對自己跪下了。
秀娥慌了一下,急忙伸手去扶瑢哥兒:「你這孩子,怎麼就突然跪下了?」
「我捨不得您。」瑢哥兒還是那句話,秀娥不由伸手拍拍他的臉:「你是真的捨不得我呢,還是因為外面那些傳聞。」
瑢哥兒的臉頓時紅了,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出口,秀娥瞧著他柔聲道:「你定是去問過了你娘,曉得你娘並不在意這些話,但你是孩子,你總覺得,事情真相不是這樣的,所以你就想,不如把我勸回來,那些流言自然就散了,是不是?」
瑢哥兒見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秀娥一口說破,不敢再說話,只是點頭。
春姨也已經對秀娥道:「原本我也和哥兒說,這些流言,我並不在意,但這孩子仁孝,非要讓我帶他來瞧瞧你,我就曉得,他心裡一定有別的主意,所以就把他帶來了。」
而春姨把瑢哥兒帶來,也有讓秀娥好好地教教瑢哥兒的意思。秀娥不由勾唇微笑,對瑢哥兒輕聲道:「你護著你娘,我很歡喜。」
「那母親您,能跟我回去嗎?」瑢哥兒滿是期盼地問。
「不能。」秀娥只說了這兩個字,就笑了:「瑢哥兒,你要曉得,人生在世,總是會聽到各種各樣的言語。有些言語是好的,有些言語是壞的。我們只能做到,不在意。」
「可是,可是,那些人這樣說我娘,那我做兒子的,就該把那些話都,都不讓娘聽見才是。」瑢哥兒很認真地說著。
秀娥又笑了:「你能維護你娘,這是你做孩子的孝順,但是這個世上,總有無聊的人,而且,那些流言,有時候,是一種修行。」
修行?瑢哥兒不解了,怎麼這還是一種修行呢?
「很多傳這些的人,你並不認得。」秀娥緩緩地說,瑢哥兒的眉頭又皺起,自己確實不曉得是誰在說,也只是偶然間聽到下人們在說,瑢哥兒逼著身邊的小廝去打聽,才曉得了這些話,瑢哥兒只是氣憤春姨被人這樣編排,才一心想要讓秀娥回來。
「因為你並不認得,他們說的話,其實也傳不到你的耳中,你的惱怒,其實卻中了人家的下懷,你越惱怒,他們說得越開心。」秀娥這話有點複雜,瑢哥兒要認真仔細地想,才能想清楚。
「所以我就要不在意嗎?可是,可是,這是我娘啊!」瑢哥兒的眉頭又皺緊了。
「姐姐的意思自然是你可以在意,但不是這樣的解決方法。」春姨拉著瑢哥兒的手,在一邊解釋。不是這樣的解決方法,那還有什麼樣的解決方法?瑢哥兒不解。
「春姨,想來,你已經有了主意?」秀娥卻沒有繼續對瑢哥兒說,只是看著春姨,春姨笑了:「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總也要學點手段。」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自然是能切中別人的想像,那最簡單的就是用另一種流言,來抹平這些流言。
秀娥已經讚許地笑了:「不錯。」
瑢哥兒的腦袋在秀娥和春姨二人之間轉來轉去,不曉得她們在說什麼。秀娥卻站起身:「好了,瑢哥兒,等過幾日,你就曉得了,我也該離開了。」
「母親,我捨不得您。」瑢哥兒再次說這句,之前瑢哥兒說出這句,其實是想要讓秀娥留下平息流言,但現在瑢哥兒說這句,卻是真心實意的,這麼多年,雖不是秀娥所生,他已經把秀娥當做了母親,撫育之恩,怎能忘記。
「瑢哥兒,你以後是楊家這支的當家人,你要習慣,習慣有一天去面對這世間一切紛擾。甚至,你也要習慣,習慣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你。」秀娥也捨不得瑢哥兒,這個多麼乖巧的孩子啊。
秀娥語氣溫柔,瑢哥兒的淚落下,接著就點頭:「是,我,我就聽您的。」
「走吧,時候差不多了。」春姨上前輕聲說著,秀娥牽起瑢哥兒的手,瑢哥兒格外乖巧地說:「我送母親出去。」
馬車已經等在外面,秀娥先上了車,掀起車簾,對車下的人招手,接著,車簾放下,馬車緩緩駛出這條巷子。
召兒坐在秀娥身邊,突然輕聲說:「仿佛,這和跟您第一次去省城是一樣的。」
「以後,你就獨當一面了,怎會一樣。」秀娥握住召兒的手。
「我也捨不得您呢。」召兒靠在秀娥懷中,秀娥算著路程,似乎快到了城門,恍然間,秀娥卻像聽到有人叫自己,秀娥。
秀娥掀起車簾,看到不遠處,舉人娘子一個人站在那裡,她衣衫還有些凌亂,像是匆匆從家裡跑出來,秀娥讓馬車停下,下了車走到舉人娘子面前。
舉人娘子瞧見馬車停下,就掩面想要離開,秀娥快走兩步,拉住舉人娘子的手:「娘,是女兒不孝。」
舉人娘子閉了閉眼,淚已經流下,而她總算把眼睛睜開,瞧著秀娥道:「不是你不孝,是我,是我錯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娘只是想來瞧瞧你,你以後,到了什麼地方,就給我寫封信。」
會的。秀娥點頭,見舉人娘子往小巷子去了,那條小巷子的盡頭,就是蘇家的宅子。秀娥目送著母親離去,不管怎樣,娘是疼愛自己的。
秀娥重新上了馬車,楚雙霜和劉琢二人在離城五里外的地方等著秀娥,看見秀娥的馬車,楚雙霜就上前笑著說:「這一回,我也不說你幾時回來的話,就祝你這一路,都能得償所願。」
「多謝!」到了這個時候,秀娥也不用再和楚雙霜說什麼客氣話了,而劉琢眼帶讚嘆地看著秀娥:「蘇姐姐,我還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帶我們一起發財。」
這句話讓楚雙霜放聲大笑,秀娥也笑了:「好,等我回來,我們一起發財。」
話到這個時候,也該說完了,翠巧的聲音卻響起:「還請等一等。」
看著翠巧,秀娥愣了一下,接著楚雙霜就笑了:「翠巧,你不用擔心,秀娥已經把你託付給了我,有杜家在,你不會吃苦的。」
「我是想請您,把翠兒帶走。」翠巧說了這句,秀娥才發現翠巧身後還跟著翠兒,數年過去,翠兒已經從小小孩童長成一個少女。她今年有十三歲了吧?秀娥暗自計算著,卻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翠巧。
「她還年輕,不該跟著我,在青燈古佛前過一輩子。」翠巧飛快地說著。秀娥這才對翠兒道:「你願意跟我走嗎?我的路,也許會很艱辛,也許還會被眾人非議。」
「我願意。姑姑說您是個很勇敢的人,那我,也願意做一個勇敢的人。」翠兒聲音清脆,雙眼靈動。秀娥笑了,對翠兒伸出手,翠兒回頭對翠巧道:「姑姑,等以後,我會回來看您。」
「我就像看到了我們姑娘。」翠巧說了這句,聲音已經哽咽,她口中的姑娘,自然就是陳大奶奶了。秀娥想到當初神采飛揚的陳大奶奶,不由有些心酸,所以翠巧才會讓自己把翠兒帶走,因為翠兒這個年輕少女,不該被世間規矩束縛。
「走吧。」秀娥對翠巧笑了,但這聲走吧,不曉得是對誰說的,翠巧看著馬車離去,又往馬車離去的方向走了幾步,接著才低聲念誦佛號。
「你們姑娘,當年是什麼樣子?」楚雙霜已經輕聲詢問,翠巧笑了:「我們姑娘,若現在還活著,她一定會很歡喜,歡喜有人竟然能把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兒給做了。」
陳大奶奶的面容,楚雙霜已經有些模糊了,但現在翠巧這樣說,楚雙霜眼前卻浮現出陳大奶奶的笑,她之所以這樣幫助秀娥,也許是因為,陳大奶奶也有一顆不願意被人束縛的心。
楚雙霜有無限感慨,卻沒有說出口,這個世上,還有多少奇女子,被束縛在宅子中,一生都平平而過?
而秀娥,給了她們另一條路。楚雙霜看著那條路,會很艱辛,卻也,會讓人歡喜。
秀娥和召兒在省城分別,這一別,召兒曉得,秀娥會走上一條無比艱辛的路,但召兒沒有阻攔秀娥,她只是像往常一樣送秀娥離開省城,就像原先還在楊家,每回送秀娥去鋪子裡一樣。
秀娥離開省城那天,天氣很好,天邊朝霞燦爛,滿江的江水似乎都被染紅了,秀娥要乘坐的船等在碼頭,這一路,走的是水路。
召兒拉住秀娥的手,過了好半天才鬆開,所能說的只有兩字,保重。
秀娥對召兒淡淡一笑,轉身上船。翠兒跟在秀娥身後,蹦跳著上船。朱止青跟在她們身後。這一去,又有什麼際遇,召兒不曉得,唯有祝福。
「你說,蘇姐姐會接受阿青嗎?」看著船離開碼頭,陳慶輕聲詢問召兒,召兒笑了:「接受不接受的,不重要。」
或許對世間別的女子來說,嫁一個好男子,從此後夫唱婦隨,恩愛一生就是最圓滿的事,而對秀娥來說,她從不需要這樣的圓滿,她要的,從來都是做自己,不被束縛地做自己。
陳慶也笑了,這事兒,確實不重要,朱止青也沒有放在心上,他仰慕秀娥,能跟著秀娥一起離開,對朱止青來說,就已經很好了。
船行江上,翠兒非常稀奇,常常去看船夫划船。秀娥卻坐在艙中,開始計算著,去了廣州,要做些什麼生意,一個如此廣闊的世界在秀娥面前展開,和這個世界的華麗壯美相比,過去的人生,顯得那麼蒼白。
「您已經想好了要做什麼了嗎?」朱止青看著秀娥,秀娥點頭:「這世上,還有那麼多外洋的人,天下之大,如此迷人,我為什麼要在乎一個宅子裡面的榮華富貴呢。」
「我仰慕您,就是仰慕您這點。」朱止青坦然地說,秀娥笑了:「那你仰慕我,也仰慕的十分辛苦。」
「不辛苦,能跟著您,不被您趕走,就已經很好很好了。」朱止青說著,見秀娥杯中的茶已經空了,提起茶壺給秀娥倒茶。
「我總好過只能在家等著丈夫回家的婦人。」朱止青的這句話讓秀娥笑出聲,接著秀娥用手扶住頭:「我很幸運。」
朱止青明白秀娥說的到底是什麼,對秀娥露出笑,自己也很幸運,若沒有被族人趕出了族,那就不會遇到秀娥,不會見識到世間有諸多奇女子。
翠兒跑進艙來,想告訴秀娥,看見了豬婆龍,但翠兒見秀娥和朱止青相視而笑,翠兒就覺得,不該去打擾他們。這樣的笑,似乎從沒見過。
翠兒悄悄地退出艙,雙手抱膝看著江上浮浮沉沉的豬婆龍,看著太陽慢慢地落下去,看著這一江水都被染成紅色。翠兒才模糊地覺得,也許,這就是所謂奇女子,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什麼樣子,但在秀娥身邊,那自己的人生和姑姑的人生,一定不一樣。
秀娥離去還沒有半個月,縣城裡面最熱鬧的話就又換了一波,而關於秀娥到底為什麼離去也逐漸有真相出來。瑢哥兒聽著眾人的議論,曉得秀娥那天說話的意思,確實自己太在意了,甚至想要讓秀娥丟下那些事兒來滿足自己的一個小心愿,太不像話了。
當時光慢慢流逝,蘇秀娥的名字已經在大江南北響起,她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商人,她以女子之身,成為了本省最大的商人。
蘇舉人知道這些事兒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幾年,那時候蘇大爺的女兒都開始議親了,當媒婆笑著說,有這樣一位姑姑,人人都要稱讚蘇家的女兒養得好的時候。蘇舉人才恍然,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當初決裂了,現在,就算自己家在想,她也回不來了。
至於別人,在那些傳說之中,並沒有名字,召兒偶然和陳慶說起,還會說朱小哥,陳慶笑著說,這是朱止青願意的。
「人生在世,萬事都敵不過三個字。」秀娥看完這天的帳本,對朱止青笑著說。
朱止青看著她:「哪三個字?」
「我願意。」秀娥說完就對朱止青笑了:「外面都在為你可惜。」
「但我願意。」朱止青只說了這麼一句,秀娥笑了,站起身往外走。朱止青追上她,這麼多年,朱止青已經習慣了跟在秀娥身邊,至於別人的可惜,朱止青全不在意,畢竟,是自己跟著她,而不是別人。
也許,等有一天,能從秀娥口中聽到另外的話呢。朱止青想著,秀娥已經回頭:「快跟上,明兒還有別的事呢。」
朱止青微笑,這樣就夠了。一生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