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世

  「奶奶，您這樣睡，不舒服。」召兒柔聲勸說，秀娥淺淺一笑：「沒什麼不舒服的，再說，這些日子，我也睡不好。」

  「奶奶是惦記小少爺嗎？」召兒的話讓秀娥笑了，那個孩子，雖說不是從秀娥的肚子裡出來的，但秀娥是真心疼愛他。

  秀娥是城內蘇舉人的女兒，八歲那年和楊家的獨子訂婚。兩年前秀娥的未婚夫染上急病，不過半個月就沒了。楊家父母神思恍惚，此時楊大爺身邊的丫鬟查出來有了身孕，雖說只有三個月，不知是男是女，卻也有了一分指望。

  蘇舉人原本想讓女兒另尋人家，誰知這時候楊家族內見這支絕了嗣，就想吞了這筆產業。蘇舉人不得不以親家的身份出面為楊老爺撐腰。

  而秀娥也主動提出嫁入楊家，等丫鬟生下遺腹子，上孝公婆，下撫幼子，撐起楊家這支的門戶。楊家族內的人自然不答應，但蘇舉人常出入衙門，和官府來往甚密。於是十四歲的秀娥就抱著牌位嫁進了楊家。

  眼看到口的肥肉就要飛了，眾人哪裡捨得，恨不得那丫鬟肚子裡的孩子化為一灘血水才好。秀娥年紀雖小，卻有主見，過門不過三個來月，就揪出幾個不懷好意的下人。等到丫鬟生下一個兒子，楊老爺太太見有了後，不藥而愈。自是把秀娥看的如一顆明珠相似。

  孩子也被抱到秀娥房中撫養，楊太太還想遣嫁丫鬟，免得以後孩子長大，向著生母，這也是為秀娥絕了後患的意思。

  秀娥阻止了楊太太這件事，並讓丫鬟住進自己屋子，和自己一起撫養孩子。楊太太見兒媳寬宏大度，頓生慚愧，把一應家計，都交到秀娥手上。

  因此秀娥年紀雖輕，在這說一句話，卻無人敢反對。此時秀娥聽到召兒這樣說，勾唇微笑：「我確實想他了，這回出來，也有半個月了吧？」

  楊家這個莊子雖大，收租子這種事情，卻不用秀娥親自前來，但秀娥來此，有別的目的，事情又絆住了腳，竟一住就半個月。

  

  「到後日，就足足半個月了，奶奶，這些事，原本不該您來做操心的。」召兒嗔怪地說，秀娥淡淡一笑。楊家的家業，若守成那是足夠了，但秀娥從來就不願意守成，從小，秀娥是被蘇舉人當做兒子一樣養大，秀娥也想像男人一樣，在外面闖蕩。無奈世間容不下女子這樣做，當知道自己和楊家獨子定親，想到之後只能和自己的母親一樣，深鎖在後院之中，操心家裡柴米油鹽這些瑣碎。

  八歲的秀娥就長嘆了一聲：「世間太不公平了。」那時候舉人娘子只當秀娥是發牢騷，而未婚夫的去世，讓秀娥看到了另一種可能，嫁進楊家，抱丫鬟所生的孩子為兒子，楊老爺太太出於愧疚，會不拘束自己，到那時候，秀娥就可以用楊家大奶奶的身份在外面和人來往談生意。

  一個失去丈夫並且有兒子的女人，所能做的，比一個閨閣女兒，要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