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值

  「娘！」

  阮老三艱難轉身，重新站了起來，然後重重的跪了下去，一臉的痛心疾首：「兒子今年三十六歲，抄書二十年。什麼恩情，也都報了吧。兒子才是阮家三房之主，老天爺要天打雷劈，也是劈我。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繡兒年紀輕輕的，也沒本事拿主意。娘不要再磋磨她了。兒子和娘的母子情分，到今天，就到頭了，在此，拜別娘親。」

  阮老三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對著阮家堂屋大聲道：「爹，三兒不孝，從今往後，就不再是爹的兒子了。爹，你在天之靈，要怨，要責怪，就責怪不孝順的三兒吧。求爹，放過柳妹，放過孩子們！」

  阮老三一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雖說沒有說出自己在三房的遭遇，可是事情發展至此，將一切事情一肩扛起，也算是讓他留在鄉親們心目中懦弱的模樣，稍微改變了一些。

  不少婦人已經開始抹眼淚，都覺得三房實在是太慘了。

  

  阮錦榮和阮錦晨兩兄弟趕緊將阮老三給扶了起來。

  阮錦繡眼眶通紅的道：「爹，你先帶著弟弟妹妹們去收拾東西，戶籍和族譜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阮老三的嘴唇蠕動了好一陣子，才哆哆嗦嗦的道：「好。丫頭，這件事情，就辛苦你了。里正，大伯，勞煩你們了。」

  阮老三的識時務，讓族長十分滿意，忙道：「你放心，你們既然用已經是我們這一支二房的人了。那和沈氏這一支，就沒關係了。從今以後，沈氏就不再是你的娘，甚至不是長輩了。就算是沈氏，面對你爹的時候，那也是要叫一聲二叔的！」

  族長這話一出，沈氏渾身一陣激靈。

  那這阮老三，以後豈不是成了自己的平輩。

  沈氏想要反抗，可出口的卻是：「阮老三，你去將那死丫頭手上的銀子拿過來，就算是買斷了你我的母子情分。」

  阮老三恍若未聞一樣的朝著三房去了，就像是根本沒聽見沈氏說什麼一樣。

  沈氏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了上來，一把拉扯道：「阮老三，你耳朵聾了嗎？」

  阮老三意味深長的看了沈氏一眼，對著沈氏拱手道：「我大伯家裡，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我在那一支排行老二。你若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叫，不妨叫我的名字：阮長青。」

  沈氏臉色一白，甩開阮長青的手，就軟趴趴的倒了下去。

  阮金鳳尖叫著大聲道：「四嫂，四嫂，快來扶著娘啊。」

  沈氏靠在阮金鳳身上，不依不饒的惦記著銀子：「銀子，銀子拿來！否則，你們三房就算是出去了，也不許帶走一根紗一根草。」

  阮老三氣的嘴唇發抖，半晌，才冷笑道：「春兒，小榮，小景，你們在這裡等著爹。繡兒，戶籍和族譜更正完畢，我們就離開這裡。從今以後，我們就算是做乞丐，也絕對不會再來這家門前。這一家，哪怕飛黃騰達，家財萬貫，也和咱們一個子兒的關係都沒有了！」

  阮老三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看那樣子，是下定決心要和沈氏這一支劃清界限了。

  阮錦繡特別同情的看了阮老三一眼，雖說他以前的懦弱都是阮錦繡所不齒的。

  可他這會兒表現出來的男子氣概，還是讓阮錦繡格外讚賞。

  里正瞧著這一家子也實在是沒有什麼迴轉的餘地了，加上族長也很樂意讓他們過繼過去，就很爽快的更改了戶籍。

  族譜原本就在族長手裡，直接更改了族譜。

  阮氏一族搬遷到這裡也沒多久，加上一直是兵荒馬亂的，連帶著祠堂都沒有修起來，即便是過繼，也只是修改族譜罷了。

  當阮老三抱著柳氏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戶籍和族譜都已經修改好了。

  沈氏不依不饒的沖了上來，扒拉著兩人的衣裳：「老婆子說了，一根草一根紗都不許帶走。衣裳也是我家的，給我脫下來！」

  阮長青的一雙眼睛紅的幾乎要滴下血來，悲憤又憋屈，緊緊的摟著柳氏，用自己的脊背對著沈氏。

  「胡鬧！」

  族長眼神凌厲的盯著沈氏，惱怒厲聲道：「沈氏，你看看你自己鬧成什麼樣子了。不就是想要銀子嗎？」

  族長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十分鄙夷的扔在地上：「五兩銀子，足夠買他們身上穿的衣裳了。長青，帶著你媳婦兒和孩子們，跟我走！」

  沈氏一看見銀子，直接撲了過去，撿起銀子，在衣裳上擦了好幾下，放在嘴裡咬了一口，知道是真的，這才收在了衣袖裡，對著阮長青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滾，給老娘滾得遠遠的，最好這輩子都牢牢的掛在那高枝兒上才好！五朵，給老娘把門關上！」

  沈氏在這村子裡這麼多年了，為人如何，大家也都是看在眼睛裡的。

  這會兒瞧見沈氏對自己的親兒子都這樣狠心絕情之後，不少人都是甩了甩頭，毫不猶豫的走開了。

  也有不少人為阮長青不值的。

  大家都看著，這些年阮家的條件是越發好了起來，可好的是阮家其它的幾房，三房還是那樣窮困潦倒的樣子。

  如今出去了，雖說是好事情。

  可阮長青的手到底是不行了，將來能不能治得好，也還是兩說。

  就算是族長給了銀子，看那樣子，估計也只夠保柳氏的性命。

  更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剛走出阮家，阮錦繡就跪在了族長面前：「大爺爺，您肯替爺爺收留咱們一家，咱們已經很感激了。這銀子，我們是萬萬不能收的。請大爺爺收回。」

  族長眼神十分複雜的看著阮錦繡，拍了拍阮錦繡的手：「大爺爺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你爹的手，還有你娘的病，都需要銀子。你們現在什麼都沒有，也是要銀子添置家什過日子的。這銀子，就算是大爺爺給你們的安家費了。」

  阮錦繡固執搖頭道：「我們一家人，是被人家作為累贅趕出來的。總不能正經八百的坐實了累贅這名聲。銀子，還請大爺爺收回。只是，我娘這樣子，只怕是要找地方安置。只求大爺爺將你家老房子，借給咱們一家。繡兒就已經感激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