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滅門之禍(十六)
2024-09-05 10:01:04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天光稍亮,桑伶便已經醒了。
她趕在一人一貓醒之前,趕緊出了門,去了昨天的那個小院。
在她走後,裝睡的小黑貓立即醒了,趕緊跟上她的步伐。
可桑伶急於想要求證開獎的心情,讓她出門的速度極快,小黑貓根本趕不及對方的順風車,一下子被甩在了迷陣之外,只能看著凡貓根本解不了的迷陣,望洋興嘆。
桑伶還不知道小黑貓已經醒了的事情,她緊趕慢趕,在一炷香之後揮袖打開了昨夜設下的隔音罩,忽然一陣濃烈的血腥氣撲了過來。
她趕緊側臉,避開了這口味道,即使剛才已經做了準備,還是被眼前嚇了一跳。
這裡比之昨夜簡直是判若雲泥,到處都是翻倒的雜草,連同那空地中間長滿爬山虎的院牆都是坑坑窪窪,遭受到了暴力破壞。
到處都是血,片狀,點狀,飛濺狀,簡直比兇殺現場還要完備。
桑伶小心避過地上孫天的屍首,拿著絲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向內慢慢走去。
她先看到小個子的屍首,面目全非,莫不是他五官還在位子上,她也認不出來。小個子是裡面實力最弱的,他的死亡,她還是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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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向裡面走,先是看到了一條殘腿,似乎也被人當作武器過,曲折成了一個扭曲的弧度,上面都是飛濺粘上的血。
桑伶漫不經心越過地上的斷腿,轉過牆角後看了一眼。
裡面,血少了很多,不過地上卻像是經過了一番廝打,都是捲起來的塵土,將青色的草皮都蓋了大半。
她在聽到一絲微弱的呼吸聲後,裝得若無其事,一點都不像她昨夜故意養蠱的心黑手狠。
「還有人活著嗎?」
她的聲音和緩,像是在吃驚。
牆後那人的呼吸聲明顯一滯。
「仙師?」
她趕緊呼出一口氣,像是驚喜般走進了最後一道牆後。
那裡躺著的人在和她四目相對,桑伶微微不適地側開了視線。
「黑痣啊,怎麼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她剛一進來就看見了昨夜已經死掉的孫天,還有小個子的屍首也在,那胖子的呢。
聞言,黑痣迅速笑了下,三分得意七分自得地道:
「在我屁股下面。」
「什麼?」
桑伶她是真的驚住了,她趕緊看去,果然看見了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你是活生生坐死了他?!」
黑痣皺了皺眉頭,有些奇怪仙師問的這個問題,可到底是經過一番苦戰,他充滿了炫耀的衝動。
「他扯下了我一條腿,我就撿著腿,跳腳和他打起來。然後,他一個不注意就被我坐到了身下,我用身體活生生壓斷了他的脖子。仙師,現在院子裡只有我一個人了,求您收我為徒,將我的腿復原!」
他知道修仙者可以修復殘肢斷臂,所以他丟了一條腿,卻沒有半分傷心,只充滿希望地看著面前纖塵不染的仙師。
等他今後能修仙的話,他是不是也能這樣,高高在上,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桑伶看著他眼中的光,在那光芒最盛的時候,忽然搖了搖頭:
「我不能收你為徒。」
「多謝仙師……...你說什麼!」
黑痣早就因為過度失血,耳朵出現了鳴音,一開始他並沒有聽清仙師的話,可看見她都在搖頭,迅速反應過來,有些呆住。
桑伶繼續落井下石:
「你出去看那秘籍就知道了,時間限制在天亮前將那秘籍拿在手中,否則秘籍就會見光消失。你沒有拿到秘籍修煉,你失敗了。而且,我昨夜是說讓你們比賽修為,可沒說殺人啊。」
黑痣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想要起身,卻因為失了一條腿,半分也站不起來,他眼中的光迅速消退,變成了吃人的凶光。
「賤女人,你在說什麼!我沒失敗,我沒失敗!我打敗了他們,我是強者,我就可以修仙!」
桑伶冷漠看著他的癲狂樣子:
「在你們欺負霸凌別人的時候,可有想過今日?人惡者人恆欺之,今日這些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而已。」
「你竟然真的是為了替那賤種報仇?!」
昨天孫天臨死前,說過這所謂的仙師就是為了幫賤種報仇的,可當時,他們沒有一個去相信孫天,全上了這個女人的當。
想到這裡,腸子悔青,後路全無的黑痣,已是一雙眼睛恨出了血淚來。
「你騙我!你騙我!賤娘們,你竟然騙我!」
他憤怒地想要出拳,想要像之前那般狠狠教訓面前這個人,可平時會和他蛇鼠一窩的兄弟早就被他親手所殺,健全的四肢早就在他追求仙途的時候被拋棄。
如今,只有一個廢物在無能狂叫,很快,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看著在自己面前慢慢斷氣的人,桑伶絲毫不在意。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有今日,該感謝曾經作惡的你,當別人做惡夢,在哭在痛的時候,你們可是在笑。你現在又有什麼資格憤怒,想要還手?」
「他是妖族!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理由去報仇!」
「妖族也是生靈,也是活物,他們本就該和人族一般能堂堂正正地活著,你們又有何資格鄙夷他的出身,厭惡他的血脈。你是人類,可你一顆心臟死了,連著血都是黑的。」
周圍都是鮮血死屍,桑伶垂下眼睛,在富貴氣派的謝府之中慢吐了一口氣。
「用血脈出身當作你們欺負霸凌別人的理由,只是一個失敗者無能的藉口。」
解決了這些人後,她將痕跡清理乾淨,又尋了一處偏僻的桃園將這些死屍全埋了進去。
「塵歸塵土歸土,希望你們下輩子能做個好人吧。」
幹完所有的事情後,她乾脆尋了一棵桃樹躺著,茂密的枝葉將身形遮了個大半。
這裡是一處偏僻的園子,又是冬日,平常很少有人過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需要守一會,可不能被人發現了此處的痕跡。
果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她啃到了第三個果子時,忽然聽見了腳步聲。
桑伶忙扔掉手裡的果子,捏著一手的汁水抓住了樹幹,探頭一看。可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桃葉斜枝,看不清來人,只有那慢慢走近的腳步聲卻是極為明顯。
有人來了?
桑伶躲在樹上的綠葉之下,手中慢慢掐起了一個訣,訣出蛇現,一條艷紅色的尖頭毒蛇被她召喚而出,向著不遠處的腳步聲蜿蜒靠近。
冬日,日頭氣溫都是極低,果樹偏偏又生得茂密,連著地上的雜草也是盛極。外面僕從勤快,拔除不少,輕易就能露出地面。可內里,僕從們懶惰,草木已經長至小腿肚位置。
即使這般,這條鮮紅顏色的蛇也能輕易看見。看起來只消一口,就能收割人的性命。就算這個人真的要過來,也能將他嚇上一嚇。
桑伶聽到那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忽然一頓,來人顯然是發現了不對。
她手中靈氣加大了三分,那頭的毒蛇受到御獸之術的牽引,直接亮出了毒牙,衝著來人咬了過去。其實,咬過去的角度歪了幾分,留下容易逃脫的空子來。
桑伶只等一聲嚇破膽子的尖叫。
卻不想!
手中法訣被人強行切斷,下一秒,一道清寒劍光劃破眼前!
只見無數斷枝殘葉下,一張冰霜寒意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桑伶微微凝滯,沒想到來人竟然是謝寒舟。
謝寒舟也是一驚,明顯沒想到在樹里藏著一個人,眼中帶上殺機,下一劍刺來得更為迅猛。
桑伶身子迅速後仰,膝蓋彎曲下勾樹幹,一個旋轉,已是輕易避開劍尖,迅速到了來人身後。
她眼神決絕,手中激出大團靈氣,拍了過去。
謝寒舟,只要你今日死了,是不是一切都不會開始,自己不用穿書,可以返回到現代?
不想,明明從未出錯的一掌竟像是被人硬生生扯開半截,最後落在了樹幹之上,離著謝寒舟的脊背只有一寸距離,桑伶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天意不讓自己殺他?
「刺啦——」
樹身斷裂,炸開兩半,蒼白的樹幹內里倒在地上,明晃晃地彰顯著剛剛的攻擊極為厲害。
謝寒舟迅速回身,退讓開了幾步,他以為桑伶剛才是在留手。
「你是誰?」
如今的謝寒舟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就已經初具風華,清冷華貴,不過此時的他卻是稚嫩的、年輕的,沒有背負著滅門之禍的沉重仇恨,更像是一塊好看的玉,並沒有後來那種如劍的鋒芒之感。
頂著一張路人臉的桑伶,回答得很是隨便。
「只是一個路人。」
為了方便做事,她的一張臉早就遮掩成了普通人,誰都認不出她。
看著眼前這張稚嫩的臉,桑伶只想離開。
見人要走,謝寒舟眉梢一動,殺意全消,帶著幾分主人都未發現的喜氣,腳下一動,飛身攔在了桑伶身前,不讓她走。
一個人的外表可以偽裝遮掩,可聲音卻是變不了,他分辨出了桑伶就是之前偷了他補品的那個幽魂。
「竟然是你。」
他眼神灼灼看來,寒霜凜冽的臉上,卻是多了幾分冰雪消融之後的鮮活暖意。
那時幽魂突然出現,他便故意將補品讓給了她,本以為對方還會再來,不想竟是一直沒有出現。如今再見,不想對方卻是這般陌生冰冷的態度,是自己剛才的出手嚇到了她?
他想了想,將劍收了起來:
「剛才,我沒認出來是你,沒傷到你吧。」
目睹了一切的溯洄之鏡難得冒了個泡:……
「桑伶,你剛才把他腦子拍傻了?」
桑伶冷哼一聲,不想回答,謝寒舟她從來都摸不透,鬼知道這傢伙又想做什麼。
謝寒舟見她不回答,更是覺得自己剛才那劍嚇壞了人,立即行了一個禮,認真道:
「剛才是我的錯,請恕罪。」
如今只有十六歲的謝寒舟,還不清楚自己五百年後與面前女子的糾葛過往,看起來像是一張白紙。
桑伶握緊了手,剛才吃到一半的果子被她扔出,斜起飛來已是直衝謝寒舟而去!
她買的是鮮嫩可口最為新鮮的靈果,清洗過一遍可果毛還是多,落到身上,便是麻癢一片難受至極。更何況,她此舉還帶著明顯的羞辱泄憤的味道。
「啪!」
想像中的避讓並沒有發生,那顆桃子直接落到了謝寒舟的身上,只見他乾淨的白衣上,一道微黃水痕很是明顯,更遑論那頭臉上的碎肉汁水。
「你為什麼不躲?」
少年明朗的眼神清晰可見,帶著赤誠。沾著難受的汁水,「剛才是我的錯,姑娘心中有氣是自然的。現在出氣了,那姑娘可以告知姓名嗎?」讓他眼睛都睜不開,可還是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對上這雙眼睛,桑伶卻是迅速地搖了搖頭,語氣冷淡:
「我和你,道不同不相為謀。」
十六歲的謝寒舟眉心一蹙,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不過卻是很快就放開了。只以為是桑伶說她不是人修的事情,他直接道:
「世間萬物皆是平等,人妖鬼怪都是一般,生活在一樣的天空下,哪有什麼不同的道。」
桑伶苦笑,無數心酸涌了出來,眼睛裡更是模糊一片。
謝寒舟,不知五百年後的你,還記得你十六歲的話嗎?你我初見,你就說我是妖邪,要殺了我。如今,你卻在告訴我,你我都是一樣,走的是一樣的路,想要和我做朋友。
此時,她逐漸清晰地認識到,面前這個人是十六歲的謝寒舟,與後來傷她誤她害她的那個,並不是同一個人。
她慢吐了一口氣,將殺機放下。抬步離開,再糾纏,驚動了守衛就是麻煩了。
謝寒舟還想攔人,可對方走得太快,半分不留餘地。
他轉身看向她離開的背影。
他從來都對情緒感知遲鈍,今日倒是很輕鬆就能看出對方的不開心。
是因為他?
有腳步聲靠近,外面巡邏的守衛不經意發現了大少爺竟然來了此處,立即過來問安。
「少爺。」
謝寒舟被喚醒,點了頭應過,便抬步離開了。
守衛看著他身上的污漬有些不解,轉身時,卻忽然發現桃源深處雜草少了一塊。
好奇心驅使他上前,就看見了那裡翻出來的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