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萬人嫌師妹死後,男主他後悔了> 第八十二章 溯洄之鏡(六)

第八十二章 溯洄之鏡(六)

2024-09-05 10:00:07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剛才畢竟是趁機偷襲,如果真的要和陸朝顏,亦或者是她口中馬上就要來的天道宗的師父對上,自己一條小命,還不夠對方三五招的。

  想清此處,桑伶腳下抹油的速度更快,只是?

  已經逃出獻祭法陣不少距離後,她看著面前和一炷香前完全不一樣的天空,和不遠處越發靠近的塵暴,眉心更得更緊。

  而她不過是停下了兩息的工夫,外圍那平地捲起的風暴,呼嘯連天,向著此處更壓近了不少距離,速度極快!

  最後,她還是被困回到了獻祭法陣周圍,才倉皇避開了這場塵暴。

  麻煩了,一時半會走不了了。

  再回身,此時謝寒舟已經將陸朝顏救出法陣,陸朝顏成功獲救,一雙手死死拉住面前的謝寒舟,充滿著劫後餘生的驚喜。

  謝寒舟從陸朝顏的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衣袖,擦過眼前,落到了不遠處一處小矮丘後藏著的那人,頓時眉心一蹙。

  玄誠子馬上就到,她怎麼又回來了?

  此時,桑伶木著臉瞧著眼前兩人相親相愛,不屑撇嘴道:

  

  「賤人就是矯情。」

  誰料!

  對面遙站一雙璧人之一的陸朝顏,卻是忽然將視線投向了桑伶位置。眼睛裡的冷光和殺機全然釋放,不加掩飾。

  「桑伶!我要殺了你!」

  忽然平地起風,遮天蔽日的黃沙,瞬間遮蓋了視線。

  空氣中有幾下破空之聲傳來,桑伶立即起身閃避,卻不想周身更有無數攻擊接著而來。

  她匆忙使出靈氣護住周身,然而,忽然感覺肩上被一隻手重重掐住,凍得她一激靈。還未躲開,肩上卻被施加一個向上的力。

  「陸朝顏你放開!」

  桑伶慌忙掙扎,卻是絲毫甩不脫陸朝顏的手,轉眼,就被丟在了獻祭法陣之前,風烈如刀,颳得臉頰劇痛。

  她一下爬起,後退一大步,遠離了那已經颳起罡風的位置,一顆心因為過於緊張的情緒跳的急促,擂鼓般響個不停。

  這法陣還未全然啟動,就已經是這麼厲害,要真是進去了,化作祭品,那不是一身血肉渣子都要被刮成碎肉,死狀恐怖?

  陸朝顏冷冷一笑,卻是「唰」的一下出劍,指向了桑伶的胸口月石位置,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機。

  「不是說有妖祖血脈嗎?瞧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哪裡有半分妖祖曾經的霸氣輝煌呢?你是自己跳進去,還是我丟你下去?」

  「什麼妖祖血脈,你們天道宗才真是霸王中的王八,霸氣側漏,厲害得很。就算是妖族裡修為強盛的大妖碰上你們,哪個不是夾緊尾巴,小心作妖?」

  桑伶言辭犀利,句句反駁,卻是嘀嘀咕咕半天。

  「哪種我都不選。」只將最後這一句話說的清楚明了。

  她默默打算著,還有什麼辦法能從這個臭婆娘手裡逃掉再說。

  對面陸朝顏的劍又近了兩分,尖銳冰冷的鋒芒距離那月石位置如今只剩下三指,距離危險。

  「桑伶啊桑伶,幾次三番,我都容了你,讓了你,是你偏要和我過不去,一再陷害。事到眼下,我便再容你不得了!」

  明晃晃的殺機,卻冠冕堂皇的將過錯全推到了她的身上,把桑伶噁心的夠嗆。

  然而此時。

  「咔!」

  銀光一掀,已是輕巧隔開陸朝顏的劍尖,謝寒舟腳下一錯,站在了兩人中間,衣帶當風而立,清潤黑亮的眸子沉色一片。

  「獻祭陣法關乎鎮壓禁忌之地之事,事關重大。祭品出錯若是引發禁忌之地不穩,造成暴動,就算師父到了,也是回天乏力。」

  桑伶心下複雜,好歹暫松,立即從地上爬起,不去看擋在面前殺機的謝寒舟,她心裡亂七八糟翻著想逃跑的念頭。

  忽然,只覺周身一滯,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她眼中驚詫,抬頭看向了半空。

  只見,一片昏黃沙雲中忽然投下一道人影,來人穿著一身寬大道袍,身材精瘦,下巴處留著一抹山羊須。眉心一蹙,帶著讓人心驚的氣勢。只是,腳下虛無飄然,顯然來的不過是一個分身。

  「朝顏,寒舟。」

  謝寒舟眼眸沉沉,低頭行禮,腳下一錯,將身後的人遮的更實:

  「師父。」

  「師父!」

  陸朝顏正因謝寒舟的阻擋快再忍不下心中惱恨與怒火,此時玄城子到來,立即有了宣洩之處,瞬即收了劍,揚起一張蒼白的臉,眼角卻是微睨了眼桑伶的位置,帶著幾分被人撐腰的陰狠來,道:

  「師父您可算來了,徒兒剛才竟被人推進了獻祭法陣,差點成了那些邪物的祭品!沒了您在,我都要被一個傀儡踩在了腳下,被人欺辱踐踏!」

  不過是睜眼說瞎話,臉上哪裡有半分屈辱?

  玄誠子卻是信了,眼風向下一掃,藏在謝寒舟身後的人,因為高高在上的視角,全然被他盡收眼底,瞧得一清二楚。

  玄誠子收眸,沒有多少在意,道:

  「傀儡?既敢對你動手,為師就給你殺了出氣,一樁小事。」

  言辭間,取人性命,像是安撫孩童的玩具般容易平常。

  桑伶沒有出聲為自己辯駁半句,只慘白著一張臉,手中握拳攥得死緊,身為弱者邪道,連活著都是這些修士想不想殺你的理由。何必去說,他們本就不會在意真相。

  瞧見她臉上的難堪憤怒,玄誠子沒有半分在意,不過一個傀儡,螻蟻一般的東西。他揮袖隨意捲起一道巨大的威壓,像是天都壓下來一般,氣勢洶洶,已是殺招。

  謝寒舟捏劍的手指緊了一瞬,已是打算出手去攔。

  空氣瞬間凝滯,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就聽一道巨響炸裂半空。

  「霍嚓——!」

  一道天雷乍響,猙獰蜿蜒的白光,仿佛巨龍利爪瞬間撕裂整個天際。剛才圍剿桑伶回來的巨大沙塵暴,終於圍攏到了此處。昏黃沙塵中,隨之而來的便是,翻天覆地,地動山搖的地動!

  「不好,禁忌之地要暴動了!」

  玄誠子已是袖子一卷,雙手畫圓,無數靈氣從身軀之中湧出,全部灌入禁忌之地的中心,暫且顧不得打殺一隻弱小的傀儡。

  陸朝顏靈氣灌入雙腳,勉強穩住身形,轉頭就見謝寒舟正伸手想要將桑伶扶住,對方卻是一個矮身徑直趴在沙地,並沒有看見。

  他的手伸至半空,僵硬片刻才收回。

  陸朝顏有著一瞬間的怔愣,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一種巨大的欺瞞感兜頭澆來,眸子裡凝聚著一絲怨毒和明了,落到了謝寒舟和桑伶二人的身上,心中那些冰冷殺機,徹底變成了名為妒忌的鴆酒,從心底傾倒出來流出了眼睛。

  原來如此。

  一次次的追討聲責,果然都是你刻意相幫,小心保護。

  謝寒舟你果真對這傀儡有心思!

  與此同時。

  桑伶只覺有一種冰冷的視線落在了她的額面之上。抬眼望去,正巧對上陸朝顏。

  汗毛炸起,脊背發涼,一種被殺機籠罩的危險感覺霎時如毒蠍般竄了出來。

  桑伶幾乎是一個猛子從地上躥起,就想向外跑去。卻不想,腳下又是一個地顫,一下將她晃回了原處,徑直落到了毒蛇的口中。

  陸朝顏垂目看她,表情靜默的可怕,嘴角卻高高掛起上勾,仿佛蠍子那閃著毒液的尾刺,要將獵物置之死地!

  只聽陸朝顏字句無比清晰吐露,如尖銳利刺,慢慢戳將而來:

  「師父,這個傀儡身負妖祖血脈,或許能幫師父平息禁忌之地的暴動,只要我們將她丟進獻祭法陣,一切都是來得及!」

  桑伶心臟狠狠咯噔一下。

  而半空中正奮力平息暴動的玄誠子,聞言一喜。一邊決定,將此具分身力量全部灌入獻祭法陣暫時鎮壓,拖延時間,等待本體前來,同時喝令道:

  「寒舟,將朝顏說的傀儡,給我抓來丟進這獻祭法陣之中試試。事不宜遲,快去。」

  謝寒舟渾身一僵,卻是頓住,沒有動作。

  陸朝顏臉上的笑痕頓時深了三分,卻是轉向了他,眸光似乎一如既往的溫情愜意,語氣卻幽沉不辨:

  「寒舟,你要想清楚,你如今是真的要護住這個混血雜種,還是繼續維護我天道宗的職責?當年,你謝家滿門被滅,是我救了你,將你引薦給了師父,如果沒有我陸朝顏,哪裡有你謝寒舟的今日!如今,你是要和我作對,恩將仇報嘛!」

  輕飄飄的一番言語,簡直當頭一喝,全然不顧半點體面,一股腦砸向了謝寒舟。

  他臉色白里青倉,腳下卻僵硬的沒有移動分毫,直接迎上了陸朝顏的灼灼視線。

  「獻祭法陣事關重大……不可輕易冒險。」

  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似乎在一片高壓環境之中艱難出聲。

  聽著這基本是拒絕的回答,令陸朝顏臉上的笑容消失,神情有一瞬間的扭曲,慢慢開口卻是又問了一遍:

  「寒舟,你真要護她?」

  謝寒舟眸光邃然,緘默以對。

  脊背卻牢牢擋在前面,挺得像是一根青竹,筆直向上,分毫未松。

  而看著眼前這個不足一丈的挺直脊背,桑伶霎時竟有一種恍惚感——

  從前,面對危險時,謝寒舟也總是這般,常常護在她的身前,那時兩人之間也不過就是她抬臂扯他袖的距離。如今再見,卻隔了這麼久了,久到她都覺得有幾分陌生和不適。

  然而,當她的視線越過謝寒舟,望了眼遠處的玄城子,對方廢棄分身獻出靈氣,身體時隱時現,朝自己的愛徒謝寒舟發出最後的催促。又轉向對面亦在做最後一遍奉勸刺問的陸朝顏。

  桑伶的眸光在眼前繡滿彼岸花紋的袖邊停留片刻,最終卻是垂了下來,沒有自作多情——

  謝寒舟此舉,不過是為了防止獻祭法陣鎮壓之事出錯而已,放做誰,他都會攔一攔的。

  不只是因為你。

  所以別再自作多情了,桑伶。

  她謹告自己……

  對面。

  仿佛明白了謝寒舟的無言拒絕,陸朝顏胸腔里鼓動的情緒似乎已達到了某種極致,她忍不住一下一下的點了點頭:「好!」便見她的眼神徒然開始忽明忽暗的漂浮。

  謝寒舟眉宇漸漸緊蹙,執劍的指骨微繃,不知為何,他感覺陸朝顏的狀態有些不對,且令他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很快,卻聽陸朝顏忽然再次開口,又緩又幽的語調:

  「……寒舟,分明是這個妖物害我在先。你卻這般護她,還要這般找藉口的騙我。我早知你與她之間一直有秘密,但我尊重你,所以此前我從來不願過問,如今……」

  如今,既是你逼我,我便也顧不得你了,我不想如此的……

  剩下的這句話,陸朝顏在心中冷冷閃過後,她忽明忽暗纏在謝寒舟那寒玉般面龐上的眸光便是定住,似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於是放鬆了識海,將自己再次置於那個危險虛無之地,再次讓那個未知力量控制她的識海——

  就像三百年前那樣,再試一次。

  便見陸朝顏眸底一股詭異的暗芒飛快划過,一下子竟似能穿透灰暗光線,射進人心。

  與此同時,她口中幾乎是帶著冰冷機質的口吻,就像突然換了一個人,以往的溫柔情意變成了一種令人可怕的虛假:

  「謝師弟,你既有瑚璉之資,該當是天之驕子,我和天道宗更會一路護你仙道通途。又何必與一個邪魔外道為伍,為了一個傀儡和師姐產生齟齬?去吧,聽師傅的話,去將這個傀儡抓來丟進獻祭法陣,別猶豫了!」

  命令話語一出,詭異光芒瞬間迸出,那仿佛是一種近乎恐怖如天壓的力量,像是從另一方來的投射,稍一對上,就覺心神劇顫,無法對抗。

  謝寒舟突覺周身一滯,一種長期又熟悉的力量又要試圖控制他的身體,而它比之三百年前的那次更為詭譎霸道!

  謝寒舟抵抗的念頭方起,下一瞬,一種近乎是碾壓的劇痛感驟然罩在頭頂,頓時汗如雨下,神智掙扎數息,卻是忽然眼前一黑,長劍落下刺進沙地,卡在石塊間,勉強撐住身形。

  腳步聲漸起。

  陸朝顏不緊不慢一步步的走了過來,明明沙地還在顫動,她卻如履平地般,略過了謝寒舟,徑直走到桑伶面前。

  桑伶後退兩步,然後猛地激出靈氣殺向陸朝顏的要害,身體卻是聲東擊西的一縱,急忙向一側奔去。

  卻不想!

  須臾,一道宛若天壓之力全然砸來,她驟然墜地,摔進了塵土!視線里全是塵土砂礫,硌得雙頰生疼。

  桑伶感覺頭頂一個黑影投下,遮住了面前所有的光,一抬頭看到了陸朝顏冷膩的臉,她高高在上,俯視著自己,像是在看地上的臭泥。

  「你該死了。」

  一隻滑膩的手死死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拖向獻祭法陣之前。腳底罡風無數,滿眼驚懼卻是根本掙脫不開。

  劇痛和窒息感襲來,絕望像是潮水般將她淹沒,下意識一個名字已經吐出。

  「謝寒舟……救我……」

  可對面,卻還是一片寂靜無聲,對方背對著她,沒有阻攔動作,望著那個靜立不動的背影,絕望的窒息之間,她的心口忽然泛起細密的疼,眼淚掉下來之前,偏過了頭。

  是了,一個傀儡,一個妖邪歪道不是人的玩意兒,如何比得上由天道宗全力托起的通途仙道?

  世人都會如此選,謝寒舟,自然也不會意外。

  此時桑伶卻是不知,那個被自己呼喚的人捏住劍的手近乎磨出血色,神識掙扎幾瞬浮起,拼命想要阻止,卻被那股力量拉扯控制的更深,連著聲音光線都已經模糊再也感覺不到。

  什麼都做不了。

  而桑伶呼喊謝寒舟的舉動也令陸朝顏的表情愈加幽深,只聽對方冷哼一聲,緊接著滿帶迅猛靈氣的一掌已是狠狠拍在了她胸口月石的位置!

  下一秒,一種劇烈的疼痛像是凌遲般在胸口割裂,炸開。

  她的月石碎了……

  一口淤血應聲噴出,那掌心攻勢不減,巨大的慣性將她整個身軀都打下了高台,耳旁風聲呼嘯,死亡臨頭,身後便是祭台陣法,萬丈深淵!

  「桑伶!」

  謝寒舟終於將那股詭譎霸道的力量壓制下去,粗覺周身稍輕,便猛一睜眼,卻是清楚看見桑伶宛若斷翅殘蝶迅速下墜的模樣。

  腳下一點飛速上前,卻是握了一把罡風什麼都沒有抓住。

  滿帶血絲和幽邃的眼朝向了罪魁禍首之人。

  而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陸朝顏驟然清醒,方看清眼前一切,就見一片昏黃暗金色的沙塵中,謝寒舟幽冷盛怒的望著她,心口猛地一跳。

  她剛才?!

  「寒舟,我,我不是.......」

  口舌緊張,陸昭顏片刻難言,正還要說,便見對面謝寒舟腰間儲物袋突然振動,而謝寒舟似乎發現了什麼事情,猛地扯開儲物袋,一盞黝黑古拙的燈盞從裡面飄出,燭芯閃爍,最後,燈火大盛。

  謝寒舟瞳孔劇震,他怔怔的望著這盞明燈,視線緩緩轉向前方法陣中心,他狠狠閉了閉眸,再次睜開,一把握住明燈,毫無猶豫,更也堅決,亦跟著縱身一躍,徑直跳入了獻祭法陣!

  陸昭顏猝不及防驚喊:「寒舟!」

  尖利刺耳的聲音劃破上空,她撲向獻祭法陣邊緣,不敢置信的望著那片消失在陣法中的冷白衣角,似對她最無情的嘲諷。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