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難道你不生氣？

  當他們最後一批離開遊艇後，那艘花費巨資建造的船終於沉入了海中，死裡逃生的小姐少爺們長舒了口氣，他們開始議論紛紛地聊著天。

  「看來是我們的命太硬了，老天爺都不願意收，哈哈哈哈！果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還好我沒有跳船，不然今天真得栽在這裡了！這下回去我可要好好和我身邊的人吹吹牛。」

  「指不定是我們命太貴了呢！剛才我手機都進水了，想給我爸媽打個電話都沒辦法，我已經不想再經歷第二次這樣的危險了，可能我近幾年都不會再跑來海上參加活動！」

  「哈哈哈哈，我瞧你都要嚇哭了！你得膽子太小了，我還想再多來玩幾次，還挺有趣的，下次我們整個這樣的大冒險，多找些人隨時看著我們，這樣就不會出問題！誰要來參加？」

  「我還是算了吧，看來即便是大家族聯手建造的也不一定安全，我都還沒開始玩就結束了，沒趣。這次回去我得多找幾個美女玩，以安撫我受傷的心靈。」

  「我要參加！」

  ……

  程彤坐在隔壁的船艙內，聽著這些吵鬧嬉笑的聲音，心頭陡然生出了無名火，表妹受了重傷才把這些人救回來，他們不僅沒有害怕，竟然還想再來一次？！開什麼玩笑！這些人值得救嗎！

  她握緊了拳頭，她很想衝出去說他們都是宋忘憂救回來的，可她不能這麼做，因為沒有人能證明是表妹做的，說出去他們也只會認為她在發瘋。

  「就該讓他們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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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靜微知道她在憤怒什麼，自己也曾經這樣怒罵過，但換來的是他們不解的眼神，語氣那樣的理所當然：「救我們不是你該做的嗎？我們已經謝謝你了，還要怎麼樣？你不是出家人嗎？出家人不能貪心。」

  即便是她提醒了才說的，即便那聲謝謝很敷衍。

  那時她才初出茅廬，是三師姐為她出頭，懟得那些人哭著求她們幫忙。

  人啊，真虛偽。

  可她也曾受到過那些好心人的幫助，那份真誠至今讓她感到滾燙。

  人的軀體是張皮囊，去探尋人心是自討苦吃的做法，因為愈發靠近，就愈看不清真實模樣，或許還會迷失在其中，被吞得屍骨無存。

  見程彤要氣急敗壞地衝出去，靜微扣住了她的肩膀，說道：「冷靜。」

  「難道你不生氣嗎？！你明明知道真相的，他們的命就是我表妹救回來的！他們卻這麼地不珍惜！乾脆去死啊！」

  程彤情緒失控地說道。她的表妹還吃了讓自己那麼痛苦的藥，換來的沒有感謝，只有一群無心之人的狂歡！

  「你這麼做只會給三師姐添麻煩，不願意相信的人就是不相信，就算表面上相信了，也很快就會拋之腦後，糾結這個根本沒有用，如果三師姐清醒的話，她也不會支持你的舉動。」

  靜微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是人，所以我會生氣，但我已經習慣了，三師姐更是如此，她很小就跟著師父出去見遍了人心，這些話我們也不是一次兩次聽到，我們無法改變其他人，只能修自己的心，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為什麼？憑什麼？」

  程彤不能明白她的想法，她向來驕縱，一旦有人騎到她頭上，就是拼個你死我活也要占到便宜，她無法理解這樣的心情。

  「我們是道士，這是我們的責任，因為我們擁有比普通人更多的能力。況且，和三師所承擔的責任相比，這些輕飄飄的幾句話算不了什麼，她天生就看到的就比我們這些道士多得多，給予她的壓力就像這片大海。」

  「她的世界是普通人難以想像的殘酷。」

  靜微曾問過師父，三師姐的命可以改嗎？三師姐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些什麼，對方只想過安穩日子。她的聲音逐漸和記憶中師父的答案重合：「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可這不公平！」

  程彤錯愕地說道。

  「本來就沒有公平，有的人出身貧苦，這輩子都沒機會走出他那一畝三分地，你覺得公平嗎？有的人出身普通，拼命學習工作，最後碌碌無為一生，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你覺得公平嗎？你出身富貴人家，隨便一件飾品就是他們一年的工資，你覺得公平嗎？」

  靜微直戳心窩子地說道，「你以為你說句不公平，上天就要因為你改變主意？程小姐，你以為你是誰？三師姐那麼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當旁人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你以為我不難受嗎？」

  她深吸了口氣，「難受沒用，我們都是在世間掙扎的浮塵，就連我師父，常道觀的觀主，被稱為離仙人最近的存在也沒有辦法改三師姐的命，我們哪想認命？只是不得不罷了。」

  誰都不想被玄門中人追殺一輩子，就是死了也不願意放過屍骨，可不願意也沒用。與其反抗老天爺，悲嘆世道不公，不如堅定地活下去，走出最好的結局。

  沉重的現實壓得程彤頭暈眼花，這些東西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如今被靜微赤裸裸地擺在面前，讓她有點承受不住。

  「常道觀過來的事情，和我剛才講得那些，不要告訴別人，除非你想害死三師姐。」

  靜微是怎麼走的，她記不清了，她只知道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最後暈了過去。

  ……

  青江第一人民醫院。

  宋忘憂睜開眼就看見一對夫妻，緊張兮兮地拿著慰問品走進來，她想要坐起身子，卻發現全身無力，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她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手，然後猛地垂下，這藥效還是一如既往地強。

  她沙啞著嗓音說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宋、宋大師，我們剛好有個朋友在這裡上班，所以我們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中年女人笑了笑，說道：「鑫陽，還不趕緊把水果給大師送過去！」

  陳鑫陽剛要把水果放到床頭柜上，就被宋忘憂制止了，冷聲說道：「我受不起你們的東西，請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