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有價值的

  葉知秋突然的反問，讓林斯特反倒一時間沉默。

  他定定地看著她，她也睜著明亮澄澈中透著無限篤定的眸子睨著他。

  林斯特忽而在心裡自嘲笑了下。

  在這一刻之前，他一直以為葉知秋這女孩雖然聰明有個性，但感情上或許也是個只會悶頭鑽牛角尖的痴嗔人，可很顯然，她並不是個笨蛋美人。

  這一刻，林斯特有一種當眾被扒掉了所有衣服的羞恥感。

  這種羞恥感，就像在法庭上，他剛舉證完立刻有證人站起來拿出證據指著他的鼻子斬釘截鐵地打他的臉：「他胡說八道，事實完全不是那樣的。」

  而事實上，後者這種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因為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在職業上有此類失誤的可能。

  而他此刻如果狡辯，才是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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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斯特認真思考了下，看似輕點了下頭又緩緩搖頭：「是，也不是。」

  「所以？」葉知秋禮貌笑問。

  她笑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彎彎的，像兩輪閃著星光的月牙。

  「她是我的初戀，的確在我心裡已經住了很多年。那是一種終身遺憾和意難平，也影響了我這麼多年的感情觀。」林斯特頓了下，垂眸苦澀勾了下唇，又轉眸看向葉知秋：「你的確跟她很像。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被嚇到了。」

  說到這裡，他忽而對她笑了下，一直幽深看不到情緒的眼底卻泛起了猩紅。

  葉知秋被那抹紅也嚇到了，怔了瞬後，玩笑道：「是不是有一種在法庭上見到死者突然活過來的感覺？」

  林斯特卻沒笑，只灼灼看著她，堅定搖頭：「不。」

  不等葉知秋再問，他認真道：「是已經死了多年的心臟，突然開始跳了。」

  從來聲音溫朗的他，這一句卻低沉，微哽。

  四目相對。

  葉知秋本來探究的眸子裡漸漸浮出詫異、震驚，之後都轉成了深深的同情和敬佩。

  還有一點心疼吧。

  林斯特作為京圈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律師，不僅各種法律法規倒背如流信手拈來，也是個優秀的心理學者。所以，葉知秋所有通過眼睛傳遞出來的心裡活動，都被他捕捉到了。

  是他最不想要的同情。

  他不需要憐憫。

  氣氛突然有點凝滯，這一片本來就有點空曠的登機口更加寂靜，仿佛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了互相看著彼此的兩個人。

  葉知秋一句話都沒再說，也讓林斯特感受到了深刻的挫敗。

  那種挫敗，仿佛他憑本事換來的金天平獎是別人看不上讓給他的。

  呵。

  氣氛尷尬了足足有一分鐘，林斯特抬手在葉知秋額頭上輕敲了下：「嚇到你了？」

  葉知秋回神，搖頭：「沒有！就是為林律的深情感動。」

  她抿唇思索了下，坐直身子鄭重地對他道：「林律，如果我沒喜歡過別人、或者說沒愛過別人的話，我可能會很幼稚矯情的告訴你我不想做別人的替身，或者用別的理由婉拒你然後吊著你。但我喜歡過人、也很深刻地愛過人，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的遺憾、你的意難平。我很榮幸能和你曾經愛過的女孩有幾分像，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如果因為這幾分想像能帶給林律一點慰藉，我覺得我這個朋友還是有價值的！」

  所以，這就是婉拒了。

  林斯特點頭，似是鬆了一口氣，心裡的羞恥感也減輕了點。

  他溫和笑道：「價值很高。」

  「那林律以後需要慰藉了，還可以請我吃飯找我聊天的，我可沒有你們律師收費高！」葉知秋笑得格外甜，又純淨。

  「就怕約不到。」

  「那不會，您是我們的甲方霸霸，任何時候我都必須把您置頂！」

  林斯特笑了笑，沒再出聲。

  不是沒有能適合回復的話，是心臟仿佛被一隻貓抓走抱在了兩隻小爪子裡撓著，說疼不疼，說癢不癢，偏拿捏的人一時間呼吸起來有點不暢。

  好像吸進口腔里的空氣摻了些碎碎的玻璃渣。

  「要登機了，林律，走吧！」葉知秋起身，提醒林斯特。

  「好！」

  兩人一前一後朝登機口走去。

  背對林斯特的那一瞬，葉知秋精緻小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下，悄悄地吐出一口氣。

  林斯特，京圈頂級律所創始人，商界、金融圈、紅圈所甚至全國律政界，都無人不知曉的大佬級人物。專業和能力上就不說了，性子上成熟溫潤又深情，口碑極好。

  好到那種程度了呢？

  他打的官司，不管是民事還是刑事，對方當事人儘管輸得一敗塗地，也很少有怨憎他的，只後悔當初沒有邀請他成為自己的辯護律師。

  據說是因為他在法庭上太厲害了，本來就長得英俊，一雙能洞悉人心的眼睛仿佛帶著些蠱惑，能讓人鬼使神差地說出心裡話。

  這樣的男人，又恰好在三十多歲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不知道被多少女人趨之若鶩。

  但葉知秋對他只有尊敬。

  如果沒有見過那個紋身，她可能會因為剛才的表白而心動一點，至少是竊喜的——誰不願意被異性喜歡呢？

  何況是這麼優秀的異性。

  但是很抱歉，心動不代表喜歡，不代表就要接受。

  她雖然年輕，但暗戀過人，也直球地追過人，甚至恬不知恥死纏爛打過……但有些愛情是真心換不來的。

  林斯特或許是真心，但她想要的不是這種一開始就建立有「第三者」的存在。

  不公平的感情，她再也想再碰。

  林斯特因為是臨時定的機票，頭等艙和商務艙都沒有了，只搶到了最後一張經濟艙的票。

  走完長長的廊橋，葉知秋大方地拿出自己的商務艙登機牌問林斯特：「林律，你在飛機上是不是還要辦公，我把票換給你吧！你坐商務艙辦公方便點，我反正會睡一路的。」

  「葉總，我在休年假，也讓我好好睡個覺，成嗎？」林斯特晃了晃自己手裡的登機牌：「落地見。」

  「好！落地見！」

  葉知秋站在位置旁，看著林斯特高大的身子朝經濟艙擠過去，心裡多少覺得自己有點殘忍。

  他是林斯特啊！

  為了她跟來了羅馬，又為了她啥也沒幹又要飛回去。

  可她也是葉知秋啊，獨一無二的葉知秋。

  這樣一想，葉知秋釋然了，笑著鬆口氣坐了下來。

  葉知秋這一覺真的睡到了飛機落地。

  被周圍的動靜吵醒，她迷迷糊糊地關掉手機飛行模式。

  手機剛收到信號，看到了林斯特發來的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