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吃吧，多吃點

  馮婷婷連忙正襟危坐，肩膀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我不經意地往她身邊靠了靠，免得她自己把自己嚇死。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後背陣陣發涼！

  不一會兒，一股似有似無的異香在我鼻頭緩緩散開。

  馮婷婷輕輕嗅了嗅，然後驚訝地看向我，很明顯，她也聞見了這股香味。

  我搖頭示意她先別說話，有什麼問題，等我們身邊的邪祟離開後再問。

  很快，香味就愈發變得濃郁了起來，而且是好幾種不同的香味，聞著連我都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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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聞起來很雜，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這是屍油香，而且是經過灼燒後才散發出來的香味！

  之前在臨安跟著陳瘋子學蠱術的時候，我就嘗嘗能聞見蠱藥里的屍油香。

  可以說，對於懂蠱術的人而言，這種味道竟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我心裡很清楚，是詭異的香味正試圖迷惑我的視覺。

  但陰行有三不沾，一是死人飯、二是墳頭酒、三是皮子戲！

  據說這三樣東西活人只要沾了其中任何一樣，魂立馬就會被勾走，而且再也找不回來！

  我畢竟吃的就是陰行飯，所以對這些事情多少有抵抗力。

  可馮婷婷此時的情況就有些不妙了！

  從幾分鐘前開始，她的狀態就變得很奇怪，她時不時就會看著空碗愣神，不一會又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而且她試圖跟我交流的時候，我看到她只有嘴皮子在動，但卻聽不到她發出任何聲音！

  我大概能猜到她看見了什麼，無非就是一些「可口的飯菜」！

  但她現在這狀態，儼然就是生魂被勾走的表現。

  換句話說，她人雖然還在我身邊，但魂已經被勾到陰陽相交的邊界了！

  麻煩的是我現在沒辦法叫醒她，因為我隱約還能感覺到，身邊的邪祟並沒有離開！

  又過了幾分鐘，我見馮婷婷眼裡的神采正在逐漸消逝，心裡不免有些著急。

  不行，得趕緊想個辦法把她的魂叫回來！

  但我現在絕對不能開口說話，否則一旦被邪祟發現我們倆是活人，那可就真的完了！

  我左思右想，覺得目前只有一個辦法能救她。

  於是我當即放鬆心神，試圖讓自己也陷入幻覺，然後用我的魂把她的魂給叫回來！

  心神才稍有鬆懈，那些奇異且誘人的香味就開始瘋狂向我進攻！

  很快，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腦袋也暈乎乎的。

  不知不覺中，我耳邊竟傳來了各種酒樓里才聽到的嘈雜動靜。

  下一秒，一個個灰色的人影隨之顯現，我環顧四周後才發現，周圍居然全都是這些鬼東西！

  同時，我面前竟憑空出現了許多美食，著實看得我口水直流。

  那油光水滑的神仙肘子，表皮被炙烤得金黃，焦糖色的醬汁掛在粉色的肉絲上，像琥珀一樣閃閃發光。

  還有一碟蒸好的鱖魚，擺盤用的是炸魚鰭拼成的蝴蝶，著實漂亮。

  最要命的是離我最近的那碟拼三禽，雞、鴨、鵝的脯子肉肥瘦適中，黃皮的雞肉清爽白嫩，紅皮的鴨肉油亮飄香，黑皮的鵝肉緊緻誘人！

  要不是我及時收斂住心神，差點兒就想伸手去抓一塊兒來嘗嘗了！

  過去我也只是聽說陰宴比撞客還兇險，當時不以為然，覺得只要能抵擋住誘惑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現在真的親身經歷過後，我才發現這何止是兇險？！

  我趕緊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身邊的馮婷婷。

  只見她根本抵擋不住誘惑，正一個勁地把菜往自己碗裡夾。

  我暗道不妙，於是趕緊小聲喊她：

  「喂！馮婷婷！快醒醒！」

  但她好像沒聽見似的，手裡的筷子依舊沒有停下。

  我還以為是不是自己陷得不夠深，正打算再叫她一聲時，她忽然開口道：

  「白六孤，你就別管我了，快吃你的，不然一會兒就沒了！」

  聽到她開口回應，我先是感到慶幸，但隨即又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在我的印象里，馮婷婷絕不是這種見到美食就走不動道的女人。

  她畢竟是馮家大小姐，而且又是馮世恩的女兒，想知道她什麼樣，看看她爹就行了。

  趁著她的魂還沒有被徹底勾走，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我清了清嗓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問：

  「馮婷婷，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馮婷婷頭也不回地夾著菜，隨口答應道：

  「你還有時間講故事？行，你講吧，我聽著。」

  「好，那你可得聽仔細了。」

  我記得這故事，當年先生是這麼和說的……

  十多年前，有個姓陳的小伙子，他跟我一樣也是吃陰行飯的手藝人。

  有一回他幫人張羅喪事，可主家備席的時候，並沒有準備他的份。

  於是他拿了酬勞，打算去找點兒吃的先填填肚子。

  他就這麼走啊…走啊……但大晚上的，哪兒還有飯館開門？

  然而，就在他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飢腸轆轆的他，很快就循著香味找到了一間開在路邊的麵攤。

  大鍋里「咕嘟咕嘟」地滾著肉湯，那濃郁的肉香味，把他肚子裡的饞蟲徹底給勾出來了。

  他趕忙坐下來問老闆：

  「老闆，肉湯麵多少錢一碗？」

  老闆背對著他，淡淡地說：

  「吃吧，多吃點。」

  小伙子有些疑惑，這老闆怎麼答非所問呢？

  但隨著老闆背身遞過來一碗熱騰騰的肉湯麵後，他心裡的疑惑頓時一掃而空。

  他風捲殘雲般將肉湯麵吃完，可吃完還是覺得餓，而且他從沒吃過這麼香的肉湯麵！

  小伙子擦了擦嘴，又沖老闆喊了一聲：

  「老闆，再來一碗肉湯麵！」

  老闆依舊背對著他，但嘴裡好像在咀嚼著什麼：

  「吃吧，多吃點。」

  小伙子聳了聳肩，也習慣了老闆的這種態度。

  第二碗面很快出鍋，小伙子依舊吃的很是暢快！

  可奇怪的是，第二碗面吃完，他還是覺得餓！

  他心想不對啊？明明兩大碗面都吃完了，怎麼還覺得餓呢？

  這時，老闆又遞來一碗麵，他口中咀嚼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

  老闆把指著桌上的面，有些欣喜地說：

  「餓了就再吃點吧。」

  小伙子摸了摸乾癟的肚子，雖然想不通，但還是接下了這第三碗肉湯麵。

  可他吃著吃著，眼裡的神采忽然就消失了！

  與此同時，麵攤老闆嘴裡咀嚼速度和動靜變得越來越大！

  隨後，第四碗、第五碗、第六碗面遞過來的時候，小伙子一句話都沒說。

  他仿佛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無論怎麼吃都吃不飽。

  就這樣，直到另一個被香味引來的路人坐下後，他看著一旁正在狼吞虎咽的小伙子，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老闆，這肉湯麵多少錢一碗？」

  老闆緩緩側過身，但他的五官竟然和姓陳的小伙子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聲音，也毫無半點不同！

  只聽他陰惻惻地回答道：

  「吃吧，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