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神仙打架，底下的人遭殃，就更不用說是那罪魁禍首。

  這不，此刻顧氏在看到今天她找李文利這個男人的麻煩無望後，果斷就放棄了這個想法，改為將火力集中到李竹一個人的身上。

  裝可憐，誰不會？

  她能憑藉自己一個人獨自拉扯大兒子，不僅能立得起來，更能裝得了可憐。

  「村長，實在不是我因著那十兩銀子的事情，所以便要使命折騰你這外甥女，我是真的心裡苦呀！」

  在這一刻，顧氏不要臉面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

  「你們都覺得，我能一下子拿出整整十兩的銀子為我兒再找一個媳婦，家裡肯定有錢，但是我兒長風他不過就是個小兵，軍餉俸祿能有多少？原本我看上這竹丫的姐姐，李蘭，那是對方確實出色，同時我也想藉此斷絕她爹娘這門親戚，這才狠心咬牙拿出了這十兩銀子的。」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竹丫的爹娘那般不要臉，竟然狸貓換太子，一口咬定說，我當初跟他們談定的是這竹丫。竹丫是誰呀？竹丫就是個又黑又丑的醜丫頭，這樣的兒媳，我想換做的任何一個人，都不願意要吧？更不用說是花十兩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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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顧氏就像是情難自已，哭得是那個委屈。

  「後來我打聽了，在知道這竹丫雖然外表不出色，但是卻也是個勤勞肯乾的主，人也老實，在知道她在家過得並不好，就想著算了，就當做日行一善，畢竟當年若不是李家村的人善良，收留了逃難過來的我，我顧氏也不會有今天。」

  顧氏捶著胸口，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凶光看向毫無準備的李竹，抬手指向她，咬牙切齒道，「可是我沒有想到，她竹丫就是個狼心狗肺的主。」

  這話語氣說得是那般篤定，讓在場的村民們感到猝不及防，瞬間就第一時間望向李竹。

  這時候的李竹其實有些傷眼睛。

  本來就長得不咋的，又黑又瘦，此刻因為剛剛大哭了一場，臉上還留有眼淚鼻涕，頭髮還亂糟糟，說她是瘋婆子都還是誇讚了的。

  雖然他們鄉下人，原本就不大注重外表形象，但是她李竹好歹身為一個姑娘家，乾淨整齊還是要的。

  不過，與此同時，他們也在想顧氏她剛剛的話。

  一直以來，其實顧氏並沒有在外面說過這竹丫的壞話，就是之前他們見每次都是顧氏在地里幹活，從來不見那竹丫的身影。

  一問之下，得知竹丫在家根本就不幹活，他們勸說顧氏她在這件事上一定要好好教導下竹丫，否則娶回來的就不是一個兒媳婦，而是迎回來一尊菩薩。

  只是每次他們這樣說，顧氏都當做不在意的樣子，還跟他們說，竹丫那丫頭還小，她又不是什麼惡婆婆，而且她如今又不是說老得動不了了，她一個人干就可以了。

  怎麼？

  這竹丫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會讓顧氏她在此刻當著大傢伙的面，說她的壞話。

  「我在這竹丫的身上，可以說是將一輩子的善心都發了出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臨老的這一糊塗，卻是餵了狗……」

  對於顧氏這唱作俱佳的『表演』，這時候的李竹並沒閒著，雖然她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但是在意識到對方的這番姿態是完全衝著自己來的時候，好不容易在自家姑丈的『勸說』和攙扶之下才站起來的李竹，這時是一把撲到了顧氏的身上，扯開嗓子就喊著。

  「顧嬸——」

  這聲音，婉轉綿長，大得幾乎要將顧氏的聲音蓋住，不知道的一時間聽到這聲音，還以為是出什麼事情了呢！

  這時候的顧氏，完全沒有想到李竹會這樣，一時間都忘了自己在幹什麼了。

  直到——

  「顧嬸，都是我不好，你生氣的話，就直接打我，罵我吧！只要你的心裡能因此感到好受些，我就都行。不要像現在這樣，傷身子，而且你現在這個模樣，讓我看了，讓我這心裡真的感到十分不好受呀……」

  此刻顧氏低頭看著抱著自己埋頭哭著的李竹。

  此時這樣，她還怎麼繼續哭得下去，可是若是不繼續哭的話，那麼她就落了下成。

  若是真的這樣的話，那今天她要找這竹丫的麻煩，不就又找不下去了嗎？

  這怎麼可以。

  想到這一點，顧氏乾脆就不管不顧了，只喊道：「我真的是命苦呀！命苦呀……」

  顧氏她在此刻就一直喊著自己命苦，但是那最重要的，究竟是因為什麼命苦，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不過她這樣子，卻讓人感覺，好像就是因為李竹她這個人，才讓她在此刻爆發了這番情緒。

  聽得村民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倒是說下李竹究竟還做了什麼，才會讓你現在在這裡喊『命苦』？

  有著急的村民，直接問道，「顧嬸，你別光著哭呀！你倒是說說，她竹丫究竟都幹了些什麼呀？」

  在這之前，這竹丫在家什麼活都不干，顧嬸她不僅一句話不說，並願意答應對方那不願意做自己兒媳的請求，甚至在這之前，連對方舉刀恐嚇的事情也能瞞著一句話都不透露。那這竹丫究竟是因為做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才會導致此刻顧嬸她有如此的情緒。

  然而，這時候的顧氏，放佛就像是沒有聽到般，就只是在那裡嚎嚎大哭。

  左一句自己命真苦，右一句自己的命真真的苦。

  同樣地，李竹在這時候也毫不遜色，同樣在那哭天喊地。

  「顧嬸，你打我，罵我吧，不要為了我，這般折騰你的身體……」

  李竹此番作為，就是想要讓眾人知道，顧氏此時的舉動，不過就是因為想要讓大家教訓她，才會這樣情緒外露的。

  因此這時候李竹就乾脆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只要她顧氏不再像現在這樣就好。

  李竹這般哭訴後，顧氏是哭得更厲害了，而顧氏這樣後，李竹又更是加大了聲音的分貝。

  以至於最後竟演變為顧氏和李竹好像是在比較誰的聲音大。

  這時候的村民是真的看得一愣一愣的。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這又是在哪，又是在幹什麼？

  事情又為什麼會發展到這一步？

  這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李文利他即是李家村的村長，又是這竹丫的姑丈，因此這時候所有人都能眼睜睜地看著顧氏和李竹這般的哭，就他不可以。

  若是這時候有其他村的人來他們的村子，看到他們這裡的情況，很有可能會以為是他這個村長在帶人欺負她們呢！

  「來兩個人，趕緊把顧嬸和竹丫拉起來，這像什麼樣子。」

  話說得是那般冠冕堂堂，完全忘記了剛剛就李竹一個人哭的時候，他可沒有出面說話，反而是任李竹盡情各種哭訴一番後，這才裝模作樣地讓李竹不要再哭下去了。

  甚至言語間，還是而非而的說到，就算顧氏她再怎樣了，她竹丫根本就無須去害怕，有他在，她竹丫絕對不會受任何的委屈。

  李竹雖然外表看上去還是那小丫頭模樣，但是畢竟她也是個姑娘家，因此上前的人都是那些嬸子；而顧氏則不同了，上前去攙扶她的則是些青年小子。

  至於上了年紀的男人，扶女人的活就不是他們該沾的，而且此時這裡圍著的一圈村民，就沒有幾個女的。

  村裡的人雖然八卦，多舌，但是未出嫁的女人最起碼在明面上不能沾這兩點，否則會被婆家嫌棄的，而這時候這裡有著那麼多的男人在，女人出現在這裡，也並不合適，更不用說，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這些是打算著聚集去河對面那村找麻煩的。

  因此這裡也就站著幾個較為兇悍的婦人，其餘的都是男的。

  李竹倒還好，這時候聽到原主她那姑丈的話，便半推半就地讓別人扶起來了。

  可是顧氏卻不是這樣，她或許是太過入戲的原因，根本就不情願就這樣站起來，於是掙扎著的……

  更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被顧氏送去他們外祖母家裡的李栝他們倆兄弟，居然會在這時候回來了。

  李栝他們兄弟，人小鬼大，對於自家阿奶送他們去外祖母家這件事，心生疑惑，要知道自家阿奶可是把他們三兄妹當做命根子的存在，就怕有人把他們搶走，自從他們娘親去世以後，阿奶就不大願意讓他們去外祖母家了，如今在這不是過年過節的時候讓他們去外祖母家，怎麼都不對勁。

  幸而，外祖母家所在的村子離李家村很近，就是上村跟下村的關係，因此他們兩兄弟便自己偷偷溜回來了。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剛走近家，就看著家門口圍站著很多的村民，而自家阿奶坐在地上哭。

  自家阿奶坐在地上不出奇，反正自他們兄弟有印象以來，他們阿奶是那可以為了他們，沒有任何形象的大娘，但是哭這件事，也就除了自家阿爹離開家的時候，阿奶會躲著他們偷偷掉眼淚外，就再也沒有過。

  不知道事情經過的他們兄弟，在遠遠看到自家阿奶在哭，然後這時候那村民似乎想要欺負自家阿奶的時候，他們就像是那狼崽子般發怒了。

  誰也不能欺負自家阿奶。

  於是，他們踏踏地跑過去後，直接就往那正在欺負自家阿奶的村民身上撞去。

  別看李栝他們兄弟都不大，但是卻被顧氏她養的十分壯實，因此力氣可不小，而那村民沒有任何的防備，被這樣一撞，直接就跌倒在地上，痛得他是那個直罵娘。

  天知道，他不過就是想要扶起顧嬸她而已，顧嬸不願，掙扎差點撓到他就算了，他現在是得罪誰了，他的屁股，他的腰，怎麼就遭了這罪？

  好不容易緩過來，這才去看那罪魁禍首。

  這不是阿栝他們兩兄弟嗎？

  村民剛想開口問他們兄弟，他這是哪裡得罪他們了，以至於讓他們兄弟如此對他？

  「不准你們欺負我阿奶！」

  哥哥李栝還沒有開口，李岱便奶凶奶凶地朝著眾人這般說到，這時候，李栝也作一副兇狠模樣，「就是，誰敢欺負我阿奶，我就對誰不客氣！」

  小小的人兒，一副不把他們這群大人放在眼裡的樣子，聽著他們這老氣橫秋的言語，眾人是感到好氣又好笑。

  就連剛剛那遭了無妄之災的村民，這時候，看到他們兩兄弟一副護著他們阿奶的樣子，想要朝著他們兄弟倆發火的氣勢瞬間散去了。

  跟孩子計較什麼，尤其是如此孝順的孩子。

  於是，這時候就有村民想要跟他們兩兄弟解釋，「阿栝，阿岱，你們誤會了——」

  然而，話還沒怎麼說完，就被堅持己見的李栝他們打斷了，「哼，你們別以為我人小就可以騙我，我跟弟弟看得清清楚楚，你們就是在欺負我們阿奶。」

  看著根本說不通的樣子，眾人是好氣又好笑。

  這時候，被阿栝他們兩兄弟護著的顧氏，瞪大了眼睛，臉上流露出不敢置信。

  阿栝他們怎麼會在這？

  原本要繼續哭的她，這時候也哭不下去了，她立刻就拉著他們兄弟問，「阿栝，阿岱，你們怎麼回來了？你們外祖母送你們回來的嗎？那小禾苗呢？」

  獨自偷跑回來的李栝他們，兄弟倆都心虛地避開了自家阿奶的視線，眼睛咕嚕嚕地轉著，腦子裡迅速思考著要怎麼將這件事圓過去。

  若是讓自家阿奶知道他們兩兄弟自己偷偷溜回來，一定會很生氣的。

  可是，深知他們秉性的顧氏，一見他們兩兄弟這般心虛的樣子，就猜到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想到他們兩兄弟居然敢這麼大膽自己偷跑回來，顧氏是又後怕又生氣。

  因為這，一時間都顧不上此時的她正在『演戲』。

  「你們兩兄弟是偷跑回來的是吧？我的心肝呀，你們怎麼就那麼大膽，不怕在半路上被人販子拐了去了嗎？若真的是這樣的話，你們要讓阿奶我怎麼辦？」

  「阿奶，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我和哥哥的氣。」

  「對不起，阿奶——」

  雖然李栝很想跟自家阿奶說，就外祖母家和他們家之間的路程，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事情，而且他那麼聰明，絕對會好好照顧二弟他的，也絕對不會讓人販子拐了去，但是這時候面對於自家阿奶的生氣，他是老老實實地承認了全部的錯誤。

  至於李岱，向來自家阿奶一板臉，他就會老老實實地呆著。

  顧氏確實是將李栝他們兩兄弟養得好，讓他們看上去就一點都不像這村裡的孩子，粉雕玉琢，可愛的很。

  這不，看著他們兩兄弟委屈的模樣，顧氏她這個做阿奶的還沒來得及心軟，周邊的村民們倒是先心疼上了。

  他們不清楚阿栝他們兄弟是做了什麼惹得顧氏如此大發雷霆，但是看著他們如此惹人憐的外表，想想平日裡他們兄弟在村子裡機靈嘴甜的樣子，又想想他們兄弟倆剛剛那般護著顧氏的情形，就這樣好的孩子，捧在手心都唯恐那溫度太高，讓他們化了。

  「顧嬸，你跟阿栝他們生什麼氣？」

  「就是，若是阿栝他們是我家的孩子，我護著都還來不及呢！」

  「是啊，顧嫂子，阿栝他們兄弟如此護著你，我都恨不得將他們兩兄弟抱回自己家養著了。」

  「阿栝他們都要哭了，顧嬸，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若是你不想要他們兩兄弟的話，我願意養著他們——」

  「我呸呸呸——」

  眼看著大傢伙一副想著要搶自家孩子的樣子，護犢子的顧氏，可謂是中氣十足，叉著腰，指著眾人的鼻子便要罵道，「你們這群是吃著哪門子的蘿蔔閒操心呀！我家乖孫，就你們家那樣，還想跟我搶，哪來的那麼大臉……」

  反正就是一副，誰敢跟她搶孩子，她就要吃了誰的模樣。

  一點不見剛剛『命苦』的模樣。

  原本村民的話，就只是因為看李栝他們兄弟太惹人疼了，一時口快，並沒有什麼意思，這時候被顧氏這般罵到，當下就退縮了。

  惹不起，是真的惹不起呀！

  紛紛退讓。

  話說，他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不過這時候他們的村長，李文利他這個男人是不會讓村民們想起來的。

  這時候的他，看著顧氏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的孫子吸引住了，於是清了清嗓子，上前道，「顧嬸，村民們就只是開個玩笑。」

  若是這時候給在場的村民們配音的話，他們一定都會統一說到，村長說得沒有錯。

  不過這時候被顧氏她罵得是那個狗血淋頭的他們，此刻一時間是不敢冒頭說話，就以顧氏那脾氣，他們百分百確定，絕對會抓著他們不放的。

  雖說這李家村並不是一姓之村，但是此時站在這裡的村民，大多數人都稱呼顧氏她為『顧嬸』，可不是因為她的年齡大，而是因為顧氏嫁的丈夫，輩分要比他們來得大。

  「我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中就有些人，老是拿著好吃的，引誘我家阿栝他們，就沖這一點，我就知道你們對我家阿栝他們心懷不軌……」

  這時候，大傢伙的心情真的是說不出來什麼了。

  阿栝他們兄弟長得好，機靈又嘴甜，對他們好，不是正常的嗎？

  怎麼這倒成了他們心懷不軌的證據了？

  尤其是這時候他們還看到，李栝他們兄弟倆，在聽到他們阿奶的話後，是緊緊的抱住顧氏，好像是生怕他們這些人上前去將他們搶過來的樣子。

  心中更是心塞。

  因此這時候，他們內容是真的無比希望自家村長，希望村長他老人家能為他們向顧氏說好話，不要再罵下去了。

  今天他們出現在這裡，就是一個錯誤。